朱名一個人走在雪地上,看着滿天飛舞的雪花,內心難以平靜,他又去糧倉走了一趟,問了無數次糧食的存量,他還是忍不住再去問問,可能是爲了求得內心的安慰!
糧倉裡的看守老頭正在打着盹,全身蜷縮,瑟瑟發抖,按照規定,糧倉裡不許生火,這老頭盡忠職守,這麼大冷天,真的就是硬抗着!
“老張,老張,醒醒!”朱名推着老張的肩膀!
老張睜開朦朧的雙眼,看到是朱名,立馬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問道:“朱統領,你又來看糧倉了?”
朱名尷尬的一笑,這已經是第五次來了,朱名拍着老張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是搬了張小木凳,坐了下來!
“這場雪下得可真大啊!”朱名感嘆道!
“明年又是個豐收年!”老張半眯着眼睛,透過門間的縫隙,看到屋外大雪,眼睛裡滿是期待!
“你想回去耕田?”朱名道!
“哪個農民不想耕田呢?可惜,這世道不讓人耕田,這就是斷了咱們的根哪!朱統領,你說洛川首領啥時候能回來?”
朱名嘆了口氣,緩緩的站了起來,看着僅剩下的幾袋糧食,嘴裡滿是苦澀,過了片刻才道:“快了!”
老張一笑,歲月的腳印凝成了一團:“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
朱名無奈的笑笑,轉身準備出門,門一打開,呼嘯的北風吹散了朱名的頭髮,他沉吟了片刻才道:“老張,如果要你一條命,來換取幾百條命,你願意麼?”
老張一愣,顫抖的站了起來,詢問道:“朱統領此話何意?”
朱名看着老張,眼睛裡閃過愧疚之色,道:“你願不願意!”
老張沒有說話,沉默了片刻,不過隨即便擡起頭來,渾濁的眼中,透出些許的明亮,重重的點了點頭!
朱名沒有說話,徑自出了糧倉,門關上了,隔絕了外面的風雪,卻隔絕不了寒冷,老張依然坐下,只是心裡多了一絲黯然!
三天後,老張被處死了,處死的理由是剋扣糧餉,擅自將糧餉賣到山下換取銀兩,寄給在南郡城的兒子!
秦科聽到這個消息時,立馬衝進了朱名的房間,一把擰住朱名的衣領,一拳就打了過去,朱名沒有還手,也沒有還口,只是靜靜的摸了摸嘴角的鮮血!
“朱名,就算兄弟們餓死,也不應該讓老張承擔這個罪名,你的良心難道被狗吃了麼?”秦科神色俱厲,質問着朱名!
朱名苦笑一聲,眼睛裡帶着些許的譏諷,問秦科道:“秦科,你知道,現在兄弟們的處境麼?你天天混在他們當中,難道看不到他們眼中已經有了反意?當初洛川首領離開前,制定了十三條,這十三條,聽起來也許非常的振奮人心,但是作爲馬賊,我們更本沒有能力去實施,不打劫,不搶糧,兄弟們怎麼活下去?”
“這麼說,你是要反對我二弟制定的十三條了?”秦科的濃眉一挑,眼睛裡透着些許的兇光!
朱名搖了搖頭,道:“當一個人連最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的時候,理想,鬥志,這一切都會變成空談,伯牙子期的故事,只不過存在理想當中,所以,秦科我決定讓兄弟們飽飽的吃上一頓,而後去打劫那些地主,那些奸商!”
秦科冷笑一聲:“看來你是鐵了心要違背當初的十三條了,也罷,我不攔你,你帶領你的兄弟們去打劫吧!”
朱名突然大吼一聲道:“秦科,我的命是洛川救的,我的靈魂也是洛川救的,我說過,一生一世追隨他,請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這裡,沒有我的弟兄,只有洛川首領的部下!”
秦科臉部抽動一下,看着一臉嚴肅的朱名,心裡也是一震:沒想到二弟在他心中的地位,竟然這麼高!
“好,我爲我剛剛的話道歉,但是,你必須的給我一個足夠的理由,否則我不會同意帶兵出去打劫的!”
朱名點了點頭,目光閃爍:“這幾天,郡城的老財主李德坤將會從襄樊回到郡城,據說他此行帶了五百石糧食,今年收成不好,這老東西低價收購,在趁着冬季缺糧的時候,高價出售,牟取暴利,這樣的奸商,我們該不該打劫?”
秦科點了點頭,沒有廢話,直接道:“幾時經過,隨從多少,兵力如何?”
朱名從懷中掏出襄樊城裡探子送出的密報遞給秦科,秦科擺了擺手道:“你直接說,老子一看道文字就頭疼!”
“隨從一百,明日午時將會南漳城外的官道!”
秦科點點頭,準備出門,臨走之際,對着朱名道:“這次打劫回來,你帶我一起去老張的墳頭!我不想讓一個六旬心灰意冷的走在黃泉道上!”
朱名看着秦科遠去的身影,眼裡也是一抹失落,自己這樣做,真的對了麼?搖了搖頭,心裡想着:“對,我是對的,洛川將馬寨託付給我,我一定要守住,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行!”
秦科點齊三百人,對着他們說道:“一個奸詐無比的老財主,明天將會從南漳城外經過,他帶着百姓的血汗,我們這次定要搶回來!”
馬賊們一聽說打劫,興奮的不得了,個個摩拳擦掌,儘管肚子還是餓着!
“我們現在出發,早早埋伏,此次絕不容有失,誰要是敢拖後腿,老子一槍捅了他!”秦科冷笑一聲,誰都不會懷疑這句話的威懾性!
王老虎和伯約也走了出來,王老虎哈哈笑道:“秦大哥,打劫也不叫上我?”
秦科嘿嘿一笑道:“你的傷還沒完全好,況且此次只不過是一百多隨從,任務並不重!”
“那可不行,歇了幾天,筋骨都酸了,我必須得去活動活動,再說這傷是皮肉傷,不礙事!”王老虎不依不饒!
秦科正想說什麼,伯約站出來,道:“大哥別去了,我陪秦大哥去吧!秦大哥,我這把寶雕弓可以派上用場吧!”
秦科笑道:“你那寶雕弓厲害得緊,你去自然沒事!”
王老虎鼻子一哼,敢情秦科是嫌棄自己會拖後腿呢!不行,待會我得悄悄的跟在他身後,到要讓他看看我的本事!
“那行,伯約,你跟着去,我就在這等你們的好消息!”王老虎打個哈哈,心裡盤算着另外一回事!
“秦科,讓兄弟們吃過飯,再去如何?"朱名遠遠的站着,問着秦科道!
秦科冷哼一聲,心裡想到:“兄弟們可不會吃用自己人的鮮血和肉做成的包子!",但是當着這麼多兄弟的面,也不好說出朱名斬殺老張的真正緣由,其實,連秦科都看出來了,又有多少人沒有看出來呢?他們只不過由於一些原因,不想點破罷了,秦科性情耿直,自然是去找朱名算賬,但是其他人卻不會這麼做,一是由於朱名的身份,二是爲了自己的性命,否則朱名用個霍亂軍心的罪名殺了自己,恐怕只能找閻王爺訴苦了!
“不用了,這不過一天時間,再說打劫之後那車上定有食物,兄弟們可以吃個夠,糧食,你還是留給在山裡的這些弟兄們吃吧!”
秦科沉着臉,語氣格外的冰冷!
朱名深深的嘆了口氣,沒有多說,轉身便回了自己的屋子,背影,顯得稍微有點淒涼!
馬賊們衝下了山,此去南漳還有幾十裡地,今日又臨近天黑,所以留給秦科的時間並不是很充裕!王老虎在秦科遠去後,牽了自己的戰馬,也是緊隨其後,一前一後,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洛川和離嘯月他們,正坐在用幾塊布搭成的簡易帳篷裡,商量着以後的方案!
“洛川,你打算一直在神農架做馬賊!?"離嘯月心裡對於馬賊這個詞非常的排斥,畢竟堂堂鉅子,跟着馬賊頭頭,也不算什麼光榮的事情!
“怎麼,鉅子覺得面上無光了?”洛川笑看這離嘯月!
離嘯月輕笑一聲,道:“也不是面上無光,畢竟從長遠來說,馬賊出身,對於以後的擴張,必定會有一些影響的!”
“自古英雄莫問出處,只要我們心中懷着正義,哪怕是處在黑暗之中,形象依然不會受到影響,嘯月,你執着了!”
諸葛行雲緩緩地說道!
離嘯月聳了聳肩,沒有反駁,再說諸葛行雲的這番話也反駁不了!
“我想的是歷史真的會記得洛川馬賊的出身麼?要是他真的反秦成功,恐怕世人歌功頌德,頂禮膜拜都還來不及,又有誰會去關心他的出身呢?”姬雲說道!
洛川笑了笑,道:“歷史都是掌握着少數人的筆下,真正瞭解歷史的人,往往都會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