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178 史鼎
賈母含淚道：“我何嘗不想如此，只是那丫頭性子跟她孃親一樣，當年敏兒與你們都是一起玩大的，你難道還不知道她那個脾氣。”
史鼎想起往事，不由含笑道：“這倒是，想我們兄弟幾個當初可都被敏姐姐吃得死死的，讀書讀不過她，玩也玩不過她。當年我爹提着我的耳朵也不知道訓了我多少，最後一句總是，你但凡能有你敏姐姐一半，我死了也閉眼。”
他一句話勾起賈母心事，鼻中一酸，真的哭了，“敏兒，若你還在，我也能放心閉眼了。”
史鼎夫人慌忙橫了自家丈夫一眼，對賈母道：“姑媽可千萬別往心裡去，這個人老是這樣，說話直來直去的，也不怕別人聽了心裡硌得難受。”
賈母嘆息道：“鼎兒家的，話也不能這麼說，鼎兒性子雖直，但脾氣好，又體貼人，難怪你敏姐姐到了江南也經常唸叨你呢。”
史鼎嘆道：“敏姐姐雖然厲害，其實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幾個小的最喜歡跟在敏姐姐後面了。”
賈母搖了搖頭，神色倦怠的道：“鼎兒，我知道你念舊，你那裡應該還有敏兒當初的手筆罷，你帶着它去林家，林丫頭見了她孃的東西不可能不見你，你性子溫和，又從未與她有過什麼瓜葛，你勸勸她，她或許能聽。鼎兒，姑媽就指望你了，我家那些個孽障，真真是將祖宗的臉都丟盡了。我當初真該聽敏兒的，不該只想着他們是國公爺的血脈，真是害人又害己啊。”說到後來，已是哽咽難言。賈母深知史鼎性子柔和，爲人溫厚，乾脆將當年是傷心事一併倒出，對着史鼎推心置腹，大打感情牌。當年的事史鼎是知道的，聽得賈母如此一說，不由的嘆了口氣，暗想姑媽，你現在才知道敏姐姐當年所言不虛麼，晚了，難不成你還能將那倆兄弟自族譜上除名。唉，當年若是依了敏姐姐，賈家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心下一軟，對賈母道：“姑媽放心罷，侄兒這就去見林家姑娘，好好勸勸她，終究祖孫一場，何苦鬧生分了。”
史鼎夫人暗暗叫苦，老爺，當初賈家的人去見林姑娘可被她哥哥打得躺在牀上現在都還不知道死活呢。再說了，你跟林家可半點交情都沒有，老爺你又何苦去淌這趟渾水，人家的親哥哥可都還在一旁站着呢，輪得到你這姑表弟弟麼。忙對賈母笑道：“姑媽，這話兒可是怎麼說的，我家老爺跟林姑娘又不認識，如何能憑着當初敏姐姐的幾個字就將林姑娘勸得回來。再說這男女授受不親，林家也未必就會讓林姑娘這麼一個小姑娘出來見他。不如我們將敏姐姐的手跡送來，老太太你再想個合適的人，如何。”
史鼎一呆，對啊，自己一時糊塗，居然沒想到這個理，人家一個沒嫁人的小姑娘，如何會出來見外客，忙對賈母道：“是啊，姑媽，正是這樣，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見得到林家姑娘？姑媽，你還是另外找人吧，我馬上派人回去將敏姐姐的手跡送來。”
賈母暗罵史鼎夫人多事，壞了自己的好事。卻也無法，只好低聲道：“鼎兒，你也是知道的，現在老二是不能去林家的，璉兒又因爲他爹、他妹妹的事脫不開身，現在家裡竟是找不出個合適的人來了，鼎兒，你就勉爲其難，幫姑媽一次吧。雲兒跟林丫頭的關係也不錯，你帶着她一起去吧。”
湘雲大驚，自己以前跟黛玉可沒少拌嘴，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雖然後來和好，可是能有多少交情。慌忙起身道：“老太太，這可不成，我這個人向來說不來話，以前因此可沒少得罪林姐姐，林姐姐心又細，別到時我說錯了話都不知道，反倒壞了老太太的事。老太太你不如另外找人吧。”
史鼎夫人也連聲道：“是啊，姑媽，雲丫頭莽莽撞撞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可別反拖了您的後腿，您老人家還是另找一個合適的人吧。”史鼎夫人心中極爲不滿，老太太，又不是我們史家得罪的人，你老拉着我們不放幹什麼，你怎麼不去找王家，得罪人的可差不多都是從那家人出來的，你老盯着我們是個什麼意思？
賈母倒是想放過史鼎，只是自己除了他還能找誰，史鼐遠在福建，遠水救不了近火。更何況史鼐爲人精明，不像史鼎重情，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將史鼐繞得進來。賈母抹了把淚，顫聲道：“鼎兒，現在我除了你還能找誰去，咱們家裡就你還和敏兒有點交情，至於我家裡的，根本就想都不要想，人都讓她們得罪完了。鼎兒，你小時候姑媽也沒少帶你，現在你難道就不能幫姑媽一把。”賈母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史鼎也不好再推，只好道：“姑媽，你老人家說的這是什麼話，侄兒能幫的自然都幫，只是侄兒與林家實在是沒有多大的交情，此事成與不成，也只能聽天由命了。”湘雲頓時呆了，動了動脣卻什麼都沒說。史鼎夫人氣得差點沒把手中的帕子都擰爛了，面上卻還不得保持着得體的笑容。
賈母見史鼎答應了此事，心裡一鬆，拍了拍他的手柔聲道：“鼎兒，姑媽知道你也爲難。只是姑媽家這兩個實在是不爭氣，姑媽也是沒法子了，不是俗話說事在人爲嘛，這事可就全看你了。姑媽也是史家的女兒，怎麼也不能讓史家丟臉的。”史鼎聽得賈母如此說，也只能苦笑着答應，賈母話說的不錯，賈史倆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賈家就此一撅不振的話，史家也難獨善其身，於情於理，自己都只得跑上這一趟。
出了賈家，史鼎夫人將手一摔，自行上了車，湘雲跟在後面，史鼎無可奈何，又是在外面也不好說什麼，只好悶聲不響，一路無話。
回了史府，湘雲都快哭了，頓足道：“二嬸嬸，我跟林姐姐的關係真的不怎麼好，老太太還讓我去看林姐姐，這不是害我嘛，你讓我跟林姐姐說什麼啊？”
史鼎夫人冷冷的看着史鼎道：“老爺，雲兒多大？連雲兒都知道去不得，你怎麼還答應姑媽的要求？”
史鼎苦惱的道：“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哥幾個小時候基本上都是在賈家長大的，跟姑媽的關係極親厚，她現在開了口，我也無法拒絕。”
史鼎夫人氣道：“老爺，你也知道是哥幾個了，怎麼不找別人單找你？還不是欺負老爺的脾氣好。明明是二房闖的禍，她就該將二房交給別人發落，那不也沒事了，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憑什麼要我們去碰這個黴頭，你跟林家的交情很好麼？擺明了欺負人。既然捨不得二房，幹嘛要來找你，若是林家要二房賠命呢，老爺你又該怎麼辦？”
史鼎道：“不至如此吧，好歹還是親戚呢，氣頭上說幾句氣話罷了。”史鼎夫人見都這時候了，史鼎還在幫着賈家說話，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湘雲卻道：“二叔，恐怕不是什麼氣話吧，說什麼親戚什麼的都是假的。二太太着實將林姐姐欺負狠了，遠的不說，當初抄撿大觀園時，我聽說要不是鳳姐姐打圓場，只怕瀟湘館也不知要鬧到什麼樣呢？”
史鼎倒吸一口涼氣，忙問湘雲道：“雲兒，你沒聽錯吧，那個可是親戚家啊，便是有什麼也抄不到親戚名下啊。那你哪兒呢？”
湘雲垂淚道：“我跟薛姑娘住一處，沒見有人來，不過第二天聽說林姐姐那兒她們是去抄了的，薛姑娘跟着便搬了出去。”
史鼎夫人將帕子一摔，冷笑道：“老爺，你可聽到了，這就是你說的好親戚呢。”
史鼎難以置信的道：“這怎麼可能，姑媽都在幹什麼？雲兒，這事難道老太太不知道嗎？”
湘雲冷笑道：“這樣的事，既然老太太自己不提，又有誰會當着老太太的面說。”
史鼎夫人恍然大悟道：“哦，我說那次雲兒你爲什麼急急忙忙的打發個人來說你要回來，想來就是爲了這個了。”
湘雲垂頭不語。
史鼎搓着手道：“那，夫人你看？”
史鼎夫人冷笑：“老爺，你看着我幹嘛，你不是都答應老太太了嗎？”
史鼎轉了幾圈，皺眉道：“我哪裡知道她們竟是真做出了這樣的事來。”
史鼎夫人氣得站起來道：“老爺，你摸着胸口說說，什麼時候有好事會找上你的。”看着史鼎六神無主的樣子，史鼎夫人恨恨的道：“老爺，你難道就不會量力而行嘛？難道老爺真的想要準備精忠報姑？那好，我先在家將跌打大夫請好。免得到時也跟你那個好姑媽家一樣，半夜打着燈籠四處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