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爾託斯克南部,私人莊園。
莊園面積約三四公頃,佔據了鄂畢河畔一段水域,前院是一個小型高爾夫球場,中央則是一棟宛如宮殿的巴洛克風格建築。
金碧輝煌的客廳中,一個坐在沙發上,四十來歲的禿頂男子聽完手下的彙報,表情陰沉的伸手對身側站着的一個魁梧男子沉聲道:“槍!”
“老闆!”
魁梧男子有些猶豫道:“您先不要生氣,咱們應該先考慮一下善後的事情。”
“不生氣?”
禿頂男面目猙獰的起身衝到了客廳中站着的另外兩人面前,拳打腳踢的同時道:“我的確是讓你們不計代價,可沒說讓你們去直接炮轟漁船。這麼折騰也就算了,你們十幾個人去殺一個人,最後死了十個不說,居然還把人給我放跑了!”
捱揍的兩名男子雖然身體要比禿頂男子健碩,但根本不敢反擊,甚至連閃躲都不敢,只能任由禿頂男的拳頭落在身上。
等禿頂男打了一陣,魁梧男見對方差不多消氣,這才上前攔下了對方,出聲對已經倒在地上的兩個男子道:“你們說一下,是什麼人把弗拉基米爾救走了?”
一個捂着腹部,表情扭曲的男子回答道:“一個就是之前救走弗拉基米爾的歐洲人,今天又多了一個亞洲人。”
另外一個鼻血橫流的男子補充道:“這兩個人都很厲害,槍法很準。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根本就抵擋不住。”
禿頂男聞言再次上前,一腳踢在鼻血男腹部道:“你們是一幫飯桶嗎?”
“老闆,現在應該先考慮掩飾羅斯碼頭的事情。”
魁梧男先是示意地上的兩人離開,旋即上前道:“弗拉基米爾比較容易解決,即便讓對方回來也沒有什麼關係。您要想想怎麼對付您的大哥阿歷克斯,他纔是您的敵人。”
禿頂男拍了拍額頭,回到沙發上坐下道:“掩飾的事情你看着安排,他提出多少就給多少。另外你再派人去把這件事通知我父親,就說我已經去碼頭了。”
“是,老闆。”
魁梧男應聲,立即動身安排起了事情。
弗拉基米爾的猜測並不對,但也不能算全錯。
他的父親寡頭瓦吉特可吉列茨並沒有過世,但從半個月前病情卻開始惡化,意識更是一陣清醒,一陣迷糊,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鼻子上插着氧氣的可吉列茨睜開眼,看了看守在身側的大光頭,聲音微弱的問道:“有你弟弟的消息了嗎?”
要說瓦吉特家族辨識度最高的一點,莫過於男性成員腦袋上那稀疏的毛髮。有人還曾戲言,下爾託斯克所有的光頭中瓦吉特家族相關的人就佔了半數。
如今除了弗拉基米爾的情況稍好一些,他的兩位哥哥腦袋頂上都有些慘不忍睹。
“沒有!”
大光頭搖頭,甕聲甕氣的回道:“不過昨晚羅斯碼頭髮生火併,我和吉米列夫都懷疑事情可能和弗拉基米爾有關。吉米列夫昨天晚上就已經過去調查了,現在應該快回來了。”
他是可吉列茨的大兒子阿歷克斯,也是瓦吉特家族三個兒子中性格最爲豪爽的一個。不同於弗拉基米爾的玩世不恭,他的豪爽主要體現在對待事情的態度上。
可吉列茨掙扎着起身,出聲對一側一位歲數稍微大一些的男子道:“你去請謝爾巴傑夫律師過來,另外再去請一下根納瓦爾克,讓他也過來一趟。”
歲數稍大的男子應聲,轉身走出了房間。
就在這時,雙目赤紅的吉米列夫一瘸一拐的進屋。
顯然一夜未眠的吉米列夫直接走到牀邊,一臉關切的對可吉列茨道:“爸,你感覺身體怎麼樣?”
可吉列茨並沒有迴應吉米列夫的問題,看了看對方包紮起來的大腿道:“怎麼回事?”
“一點輕傷。”
吉米列夫回答道:“昨晚有兩夥人在羅斯碼頭交戰,我懷疑事情可能和弗拉基米爾有關,就立即帶人過去了,結果被一個躲在船上的人襲擊了。”
可吉列茨接着問道:“人沒有抓到嗎?”
“沒有。”
吉米列夫搖頭道:“他開槍之後就跳進了河裡,沒有搜到。目前只知道一個漁船船長死在了交戰中,其他線索還在查。”
可吉列茨若有若無的瞥了眼默不作聲的阿歷克斯,閉眼道:“如果在我死之前,你弟弟還沒有回來,那麼之前的遺囑作廢,家族的資產我也會全部捐獻出去。”
從此前那份一分爲三的遺囑就不難看出,可吉列茨在對待自己三個孩子的態度上一直都是一視同仁的。哪怕明知道吉米列夫比其他兩個兒子要更適合接手家族事物,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偏袒。
事出有因。
他原本有兩位哥哥,是家裡年齡最小的孩子。後來他的兩位哥哥都因爲家庭倒在了動盪的時局下,他一直對此心懷愧疚。
所以即便明知道大兒子沒什麼經商天賦,小兒子又遊手好閒,他也都儘量維護着家庭的表面的和諧,不希望看他們兄弟間出現手足相殘的情況。
如果在家庭和財富中選擇,那麼並不缺乏智慧的可吉列茨寧願選擇前者。
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家庭教育實在有些失敗,事情已經無法避免,而他也無力去維護這份安寧,所以只是希冀着在閤眼之前見到活着的弗拉基米爾,最好再揪出那個別有用心的人。
吉米列夫表情一僵,然後立即表態道:“我一定會找回弟弟。”
阿歷克斯像是並不在意那筆很有可能會被捐贈出去的財產,依舊沉默的站在一邊。
弗拉基米爾的事情也許能瞞過別人,但他卻對整件事一清二楚。外人只知道他是一個做事風格和長相一樣的糙漢子,但他的內心卻有着和外表十分違和的細膩。
弟弟弗拉基米爾的事情他也在查,但是與高調的吉米列夫不一樣,他將一切都安排在了暗中進行,也從來沒有對此發表過什麼看法。
吉米列夫身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他看了眼號碼後退出兩步,“誰?”
“哥,是我!”弗拉基米爾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了出來。
“你先等一下!”
吉米列夫迴應一聲,走出房間後道:“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安全嗎?”
“我現在很安全。”
弗拉基米爾迴應道:“這段時間一直都有人追殺我,幸好我的兩個朋友救下了我。”
“昨天在羅斯碼頭的人是不是你?”
吉米列夫說道:“我這邊接到消息就立即趕了過去,但還是晚了一步。後來蒐集線索的時候還被一個槍手打傷,好在傷的並不嚴重。”
弗拉基米爾答道:“我昨天是在羅斯碼頭,僥倖逃了。”
吉米列夫說道:“父親早晨醒了,一直在詢問你的事情。你在什麼地方,我馬上去接你回來。”
“父親還活着?”弗拉基米爾十分意外的問了一聲,然後立即講出了自己的地址。
“你在原地不要動,我馬上就派人過去。”
叮囑了兩聲,吉米列夫掛斷電話。
短暫的思考之後,他便再次撥了出去,“戚爾尼科,你派人去接我弟弟。不要殺人,先把他控制起來,然後等我消息。”
講出地址,吉米列夫便掐斷了電話。
他知道父親可吉列茨言向來都是言出必行的,對方既然已經表示沒有見到弗拉基米爾就會把財產捐獻出去,那麼肯定也會說到做到,所以他現在根本不敢對弗拉基米爾下手。
昨晚前去羅斯碼頭的時候他臨時起意,給了自己一槍。
原本以爲此舉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順道給他的大哥阿歷克斯潑盆髒水,但可吉列茨的反應卻告訴他,效果着實有限。
對他而言,別說是把資產分成三份,即便是兩份他都絕對不會接受。
下爾託斯克,火車站。
弗拉基米爾掛斷電話,一臉興奮的對段飛道:“我父親沒死,咱們可以直接去我家了!”
“他說沒死就沒死嗎?”
聽完兩人對話的段飛嫌棄道:“如果你還是抱着這個心態,那麼遺產的事情你也不用去爭了。即便你現在能拿在手裡,早晚也會被人家給玩死。”
雖然是處在同一立場,段飛還是忍不住想要說弗拉基米爾是個蠢貨。
分不清對他下手的人倒是正常,畢竟人心隔肚皮。一起生活數十年的夫妻都有同牀異夢的可能,更別說兄弟之間了。
但隨便聽信別人的話,那就太不應該了。
可能說的好聽些,弗拉基米爾的表現也算是心思單純的緣故。但是‘心思單純’這個詞用在一個三十多歲的正常男人身上,說是罵人也不爲過。
捱了教訓的弗拉基米爾也沒有爭辯,底氣不足道:“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按照昨天商量的做。”
段飛回答道:“等到有人出現的時候,你就往火車站裡面跑。安全問題你放心,我和呂克會掩護你。”
弗拉基米爾點了點頭,有些不安的望向了路口位置。
他並不想去搶兩個哥哥的那份遺產,只是單純的想要去拿屬於自己的那份,但是眼下的形勢卻使得他不得不參與到競爭中,甚至設局去矇騙自己的哥哥。
段飛說話可能難聽了些,但弗拉基米爾卻也知道對方是在爲自己着想。而且他現在能相信的人除了父親可吉列茨,也就只有段飛了。
等了十來分鐘,兩輛車子便魚貫駛入火車站。
幾乎不用去刻意分辨,弗拉基米爾也能確定對方是來找自己的。畢竟下爾託斯克的火車站客流量並不大,而車上下來的幾名黑衣人旗幟又過於鮮明。
等確定了對方已經發現自己之後,弗拉基米爾立即動身朝着火車站內跑去。幾名黑衣人見狀則立即追了上去,其中有性格急躁的人甚至從身上摸出了槍。
短促的槍聲響起,下爾託斯克火車站前的空氣中頓時充滿了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