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坤死了,趙大棒子死了,大鬍子死了,所有連名字都不爲人所知的大漢也死了。
趙乾坤胸口以上全都消失了,大鬍子只剩下兩條光着的大腿,趙大棒子則徹底變成了一片根本看不出人形的血肉,可怖的是,這團血肉還在不停地蠕動着,好在它沒有移動,只是在原地拼命地改變着自己的形狀。
段天道這一方的普通保鏢沒有任何人倖存,趙乾坤的手下也是一樣。
在黑夜中,在可以隨時隱匿、移動如風的對手面前,再多的戰士也僅僅是被屠殺的對象,區別只是在於過程的長短和屠殺的方式。
不論勇氣還是數量,都不能改變這個結果。用來證明這個殘酷事實的論據,是無數條鮮活的生命。
在死亡這件事上,他們倒是比較幸運的,至少都是死在普通槍彈下。
段天道可以在高速移動中用普通突擊步槍打出狙擊的效果。對付能力高強的大人物雖然不一定有用,但用來打掃小兵就再是輕鬆不過了,在他精準無比猶如閒庭信步的射擊之下,沒有一個人能夠在他的槍口下逃脫。
在一地的屍體中,趙右算是死得很另類。被活活毆碎頭骨的死法,原本憑藉他神秘的感知能力,趙右無疑應該擁有比現在高得多的地位。
但在人才輩出的趙家,趙右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原因有兩個,其一,他沒有必要的戰鬥能力,其二,他沒有一個能夠充分認識他價值的主人。
段天道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來回逡巡,不斷打掃着戰場。徐有容始終跟在他身後,默默地幫他整理着東西。
穆冷卉也在忙碌着,不過她的動作看起來明顯還有些僵硬。雖然傷口大都經過了緊急的處理,但短短時間內,怎麼可能完全恢復。只不過她知道時間緊迫,所以忍着身上的傷痛,幫着段天道處理戰場。
除了臉上有一小塊淤血外,徐有容似乎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動作也和平常無異。
可是,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她臉上那一小塊淤血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幾分鐘後,她的小臉就和往日一樣的純淨。
萬安已經被放在一輛越野車上,正在藥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他的傷勢非常重,出現了大面積的骨裂和內臟破損,趙大棒子的打擊帶着一種奇怪的力量,迫使段天道無法再用引導自身血液或者熱流的方式進行治療,這種傷勢要在設備齊全的大醫院纔有可能治好。
段天道上次用現在能夠做的,只是暫時讓他的傷情穩定下來而已。
段天道將能夠找到的全部醫療套件扔上了越野車,再提了一箱燃油扔進後備箱裡,這才拍了拍手,向駕駛座走去。徐有容則象以往一樣,徑自坐上了副駕駛位。
“你帶着萬安回去雲海,迅速救治。”段天道的命令很簡單。
穆冷卉點了點頭,獨自上了後面的一輛越野車,車後廂中裝了大半的燃料及其槍械。她似乎胸中堵着什麼,一上車就啓動了發動機,越野車立刻轟鳴起來,車體顫抖着,象一頭不甘心的兇獸。
看着穆冷卉離開,段天道卻沒有上車,而是面無表情的地望着雲海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麼。
沉默了許久,他才取出一臺黑兵的專屬智腦,發出一條訊息。當信息化爲電波飛向遠方之後,小巧而精緻的隨身作戰智腦慢慢從段天道的手中滑落,掉落在堅硬的地上。
依靠着堅固且韌性優異的機身,它努力地彈跳了幾下,可惜,物理的規律決定了它只能越跳越低。就在它還想着要最後掙扎幾下的時候,一隻軍靴踏在它身上,然後,在堅硬的靴底和地面之間,它無可選擇地粉碎了。
段天道擰開了一個金屬小瓶,將幾滴燃料倒在智腦的碎片上,然後指尖上飄出一粒細小的火花,點燃了燃料,於是智腦破片在熊熊火焰中扭曲、變形、炭化。
火焰瘋狂地舞動着,將段天道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他怔怔地看着火焰,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吐出一口熱氣,轉身走向越野車,騰地坐進駕駛室。
越野車咆哮起來,向着茫茫荒野深處駛去。
大地突然震動了一下,隨後一顆巨大而耀眼的火球從地平線上升起,慢慢化成一朵蘑菇雲,與天上的烏雲接在了一起。升騰的火焰中,不時有金屬零件四下飛射,甚至有整輛的越野車被遠遠的拋飛出去。
這一場巨大的爆炸,幾乎可以湮沒所有的屍體和作戰痕跡。
遠方火光甚至照亮了段天道的駕駛室,忽明忽暗的光線在他和徐有容之間投下一片片光怪陸離的陰影。
現在,越野車的方向是西北方。徐有容轉過臉,靜靜地看着段天道,忽然問:“怎麼不回雲海?”
段天道嘿嘿笑了一聲,慢慢地說:“四郎山還沒拜呢。”
徐有容:“……”
徐有容雖然失憶,但她卻很清楚這次前來的趙乾坤是很難纏的人物,並且就是衝着她來的,這個巨大的麻煩很顯然即將落在段天道的身上。她沉默了一會,輕輕地說:“對不起。”
段天道笑了,在笑出來的時候,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他甚至伸手去揉了揉徐有容的頭,然後笑着說:“你瘋了吧?既然身爲我的女人,那麼你的麻煩自然就是我的麻煩。”
這句話他說的很利落很自然,似乎壓根就不需要經過思考,也不覺得用‘我的女人’這種字眼有任何不妥當的地方。
段天道的手欣長、柔軟而溫暖,徐有容初時動也不動,任由他揉亂了自己的蒼灰長髮,可是,她象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少女突然一把抓住段天道的手,放在自己口邊,一口咬了下去!
段天道非常意外,卻沒有收回手,而是任由徐有容在手上重重咬了一口。她咬得很重,讓全無防禦意圖的段天道都受了一點小小的傷損。
可是,段天道卻不知道她爲什麼會突然咬了自己一口。作惡之後,徐有容就一直望着窗外,視線再也沒有動過。顯然,她是不準備說出爲什麼會突然咬段天道一口了。
所以段天道永遠也不會知道,徐有容是覺得他的女人實在是太多了。
其實段天道的心中,卻不象表面上這樣的輕鬆和寧定。
他很清楚這次的敵人跟往常大不相同,雖然看似殺趙乾坤和趙大棒子很清楚,但他們的實力卻並不比此時的段天道低多少,而顯然這幾個人身後還有更加強大的背景。
雖然他已經儘可能的湮滅了痕跡,但敵人終將找到他和他的女人,這種威脅是很難消除的,並且一定會直接威脅到他那些女人們的安全。
所以雖然他很不情願,還是不得不向天機老頭子發了一條訊息,以策萬全。
他自己的安危不重要,但是他的女人,卻是一個也損失不起的。
段天道的越野車在茫茫黑夜中,越駛越遠。
所以他並不知道,就在他走後不久,一輛形狀奇特的越野車猛然從黑暗中破出,六隻高高架起的車輪飛轉着,推動車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荒野上奔行着。遠遠看去,這輛車就象一隻長着六隻長腳的昆蟲。
發動機的轟鳴聲撕破了夜的寧靜,它以超過一百五十公里的時速衝到了趙乾坤和段天道激戰的現場。
這裡現在只剩下了一片巨大的淺坑,坑中仍燃燒着不滅的火焰,汽車的廢片灑落得到處都是,許多廢片還在燃燒着。明明已經是一片燒無可燒的廢鐵,可是那些淡綠色的火焰,依舊頑強地跳躍着。
地面上時時會泛起一片淺綠色的瑩光,刺鼻的焦糊味道撲面而來。
形如昆蟲的越野車幾乎是以極速衝到火場的邊緣,纔開始緊急剎車!它剎車的方式同樣非常奇特,六個輪子構成了一個圓形,在原地飛旋了十幾圈,終於剎停下來。
伴隨着一陣液壓機械的輕響,越野車車身緩緩降下,隨後車門向上方升起,一架金屬扶梯探出,搭到了地面。
從車裡走出兩個年輕女人,黑色的緊身制服套在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體上,充分詮釋了什麼纔是身材。即使是在深夜,她們也帶着最深的墨鏡,美麗的臉龐冷得如冰!她們一先一後從扶梯上走下,先是冷冷地掃視了一下週圍,然後才分立在扶梯兩邊,一手橫置腹前,一手背於身後,向前躬身,就此化成兩尊美麗而冰冷的雕像。
她們等了足足有一分鐘,才從越野車內走出一個老人。他穿着一身純白的禮服,同樣是白色的皮鞋一塵不染。他看上去已很有些年紀,系在腦後雪白的長髮和式樣古雅的墨鏡同樣引人注目。雖然被墨鏡遮去了小半面容,雖然看來已超過六十歲,但這些都不妨礙他獨一無二的魅力。
老人站在階梯的最頂端,先是緩緩地掃視了一遍廣闊的火場,再微微仰首向天,用力嗅了嗅,這才露出一個自以爲迷人的微笑,從階梯上走下,踏足在這片劫後餘生的火場中。
“看來,段天道那小子很輕鬆就把趙乾坤乾死了。”老人好似全不在意地說着。
他在火場中悠然信步,但每一步落下,周圍百米範圍內還在燃燒着的火焰就會悄然熄滅。而光芒則成片地亮起,在這些暗淡且跳躍不定的光芒照射下,空中竟然出現了一個個隱約的人影。那些人影好象還在不停地爭鬥着,撕打着,如果段天道還在這裡,一定會駭然發現,空中這些影像,正是他逐一擊殺趙乾坤和他的手下的過程!
幾乎所有的戰鬥過程,都被一種神秘的力量,以眼前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還原出來!
一直緊跟在老人身後的一個年輕麗人恭敬問着:“天機先生,既然您已經來雲海呆了這麼久,爲什麼一直不跟天道先生會合呢?”
老人微笑着,一邊繼續在火場中漫步,一邊從容地說:“他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知道我也在雲海,他又怎會過的自在?說不定又跑了。”
被看穿的段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