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們的臉上,沒有沉重和落寞。
儘管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依舊挺着胸膛,和往常一樣,站得筆直。
這是獅鷲騎士館最寶貴的財富。
這些來自平民階層的弟子們年輕,有天賦能吃苦,忠誠而勇敢。
如果幻影流的核心技法還在,如果再多給他們一點時間,假以時日,他們會成爲所有流派中的佼佼者。
可惜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
一陣絞心般地悲痛襲擊了老史密斯。就在剛纔,絕殺流和破山流,已經對自己關上了門。
不僅如此,從自己瞭解地形勢來看,許多流派和勢力,都已經和泰流同流合污。
對他們來說,幻影流已經是早就註定需要徹底抹去的流派,這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覺得天崩地裂的,只是自己和眼前的長老、弟子而已。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情況,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老史密斯地聲音沉重而憔悴:“獅鷲騎士在自由港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自由港,已經不是以前的自由港了。在各大勢力的爭鬥中,我們被清除,其實,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大廳裡一陣騷動,三位長老只互相對視一眼。長嘆一聲,而下面的弟子早已經羣情激昂。
“大不了我們跟他們拼了!”
“就是!我們生是幻影流地人,死是幻影流的鬼。在自由港,我們也能召集起上千敢拼命的師兄弟來。無非是個魚死網破!”
“館長,你們走吧。這裡就交給我們好了。看泰流那幫雜碎能拿我們怎麼着!”
老史密斯擺了擺手,等弟子們安靜下來,微微一笑道:“這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沒必要再做無謂的犧牲了。我們武館的產業,早已經抵押了出去,這些年苦苦支撐的經營,也耗費得差不多了。跟泰流賭,我佔了便宜!”
“而今天,這個便宜我還想多佔一點。”老人的臉上,浮起一絲狡黠地笑容:“從現在起,你們,就不再是獅鷲騎士的弟子了。”
轟地一聲,整個大廳隨着老史密斯的話頓時炸了鍋。
“爲什麼?”
這是所有人地問題,而每一個人其實都知道答案。
“退學文件,我已經簽署好了。他們能拿走的……”老史密斯站了起來,慈愛地眼光和科茲莫悲痛欲絕的眼睛對在一起:“不過是我的一條命而已。”
“父親!”儘管死死捏着拳頭,咬緊嘴脣。淚水,還是猛然涌出了科茲莫的眼眶。
“這次泰流出賽的,是一級武士門羅。這個人,在泰流年輕一代中,算是領軍人物,在之前代表泰流出戰的所有戰鬥中,未嘗一敗。”
老史密斯說着,走到科茲莫面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昂首看着一衆弟子道:“不過,我不怕他!對我來說,贏了是賺了。輸了,我也沒虧什麼。只要你們能扛起幻影流地大旗,讓這個流派,繼續走下去。直到我們找到我們的核心技法,重新站起來!”
“父親!”科茲莫嘶啞着嗓子哀求道:“讓我去!”
“不!”老史密斯轉過頭,死死地盯着科茲莫道:“你還有比這場比賽更重要的事情!帶他們走,這纔是你應該做的事情!而不是讓你的父親在悲傷和絕望中垂垂老去。”
轉過頭,避開科茲莫心若死灰的眼睛,老史密斯對衆弟子道:“我爲幻影流扛了一輩子,現在,這個擔子,我交給你們了。我能死在競技場上,而不是牀上。你們應該爲我感到高興!”
老史密斯地話音剛落。忽然,大門被猛地踢開。一羣人大搖大擺地闖進了格鬥館大廳。
“泰流的人!”所有弟子全都怒火中燒,紛紛攥緊了拳頭。
脾氣火爆的已經忍不住喝斥出聲:“你們想幹什麼?”
“滾出去!”
不理會獅鷲騎士館數十名弟子噴火的目光,走在最前面的庫伯拍着手道:“真熱鬧啊。沒想到我一來,就看見一出父慈子孝地表演。真是感動得我眼淚嘩嘩的。”
隨着庫伯拍手,跟在他身後的人都一臉譏諷地使勁鼓掌。
“庫伯先生大駕光臨……”老史密斯攔住羣情激奮的弟子們,微笑着道:“不知道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庫伯微微一笑道:“反正過幾天,這裡就屬於我了。我今天路過,順便進來看看自己的產業。這不算過分吧?”
這不算過分,什麼纔算過分?
獅鷲騎士館的弟子們眼睛都紅了。
“不錯,不錯。”無視在場的所有幻影流弟子。庫伯揹着手,領着六個精悍的手下和七八個泰流弟子,饒有興致地圍着大廳打轉:“房子還算好,就是這些獅鷲雕刻太討厭,回頭叫人把這些都敲了。”
“敲你媽!”盛怒之下,站在科茲莫身後地年輕武士托馬斯就想衝上去動手。
“站住!”老史密斯怒喝一聲:“都別動!”
“怎麼?”不遠處的庫伯笑容滿面地看着托馬斯:“想打我?”
“來者是客。”老史密斯哈哈一笑道:“庫伯先生隨便看。”
說着,老史密斯轉過頭,壓低聲音道:“庫伯是存心來挑釁的。想的就是和我們發生衝突,你們要離開自由港,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出任何問題。一旦動手。他就有足夠的理由讓你們都留在這裡!到時候,誰也沒辦法替我們說話。”
“老不死。”庫伯緩緩走到幻影流衆人面前,看着老史密斯道:“你倒是挺狡猾。跟我挑戰,先把後路都找好了。”說着,忽然扭頭,一口唾沫吐在托馬斯地臉上:“你不是想打我麼,來啊。”
大廳裡,一片死寂。
屈辱和憤怒,灼燒着獅鷲騎士館每一名成員的神經。
老史密斯,科茲莫以及所有的長老和學員,都面色鐵青。
大夥兒都知道,只要今天一動手,流派聯合會以及各大勢力,將會立刻限制獅鷲騎士所有成員出境。
庫伯來這裡,就是來挑釁,就是想把整個幻影流連根拔起,動手,正合了他的意。
可是。不動手……
看着被一口唾沫啐到臉上的托馬斯,所有人的牙都咬得咔咔作響……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
庫伯和神情囂張地泰流一干人斜眼而睨,他們等待着,等着面前這幾十個已經渾身顫抖的幻影流弟子衝上來。
六個精悍的打手,已經做好了準備,這些年輕人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羣土雞瓦狗。
“請問……”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傳來:“這裡收學員麼?”
緊張到幾乎爆裂的氣氛,彷彿忽然被開了個口子,一下子泄了氣。
所有人回頭看去,一個看起來有些怯怯的中年人從門口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點頭哈腰地道:“我想學武術,你們收學員麼?”
“學什麼機甲!”一個站在庫伯身旁打手見好好的局被這中年人攪了,不禁罵道:“滾出去。”
“你是這裡地館長?”怯生生地中年人眨巴着眼睛。
“你管我是誰,叫你滾蛋聽到沒有?”打手一眯眼,目光冷冽。
“對不起,這位先生。”老史密斯道:“他不是我們武館的人。我是這裡的館長。不過,我們現在有些事情,不方便招收學員。你還是去其他武館看看吧。”
“哦。”中年人恍然大悟,拿眼瞟了那打手一下,撇嘴道:“裝得到挺像,我還以爲他是館長呢。原來連學員都不是……裝什麼大瓣蒜?”
“你……”一直試圖把段天道嚇跑的打手,沒想到自己任憑面目擺得怎麼猙獰,這傻乎乎的中年人不但沒有害怕,反而一副蔑視的樣子嘀嘀咕咕,一時間氣得發暈。
“哈哈。”眼見泰流的人說不出話來,獅鷲騎士的弟子們不禁鬨堂大笑。
“你不知道,幻影流已經快要不存在了麼?”一個泰流弟子惡狠狠地盯着中年男人道:“得罪了我們泰流,我敢保證,在自由港沒有哪家流派敢收你!”
這個泰流弟子的話雖然有些誇張,不過,卻沒有人能夠反駁。
此時泰流正是一手遮天地時候,普通流派,的確沒有人敢接受他們要封殺地學員。
而排名在泰流之前的兩大流派,所收的學員,也不會是這樣一個衣着普通的平民。
“如果你識相的話。”泰流弟子冷笑着,表情囂張得意:“就趕緊滾!”
“泰流是什麼東西?”中年男人憨頭憨腦一臉困惑。
冷笑,凝結在了所有泰流弟子的臉上。就連庫伯的額頭,也不禁青筋直跳。
段天道撓了撓腦袋道:“什麼破爛玩意兒,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泰流下流,趕緊的,別耽誤我報名。”
什麼破爛玩意兒!
所有泰流弟子的臉都青了。這或許是泰流這麼多年來,所遭受的最大的侮辱。
“你再說一句!”庫伯走到段天道面前,咬牙切齒地道。
“你他媽缺心眼啊?”段天道驚奇地看着庫伯:“罵你們的話你都想多聽幾遍,你犯賤啊你?”
中年男人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格鬥館大廳裡顯得異常清晰。
庫伯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光禿禿的額頭上,青筋暴跳,兇狠地眼睛,在這一瞬間滿布血絲。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侮辱他,從來沒有!
在他成爲一級武士接任泰流之後,就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有絲毫的不敬,更別說如此的奇恥大辱。
庫伯一直認爲,在這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世界,自己和自己領導的泰流,就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獅羣!
當一羣強大暴戾的雄獅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任何猛獸,都只能遠遠的避開。
而那些處於食物鏈下端的普通人,庫伯從來不把他們當作對手……那只是食物。
可以隨意攻擊,撕咬,吞噬的食物!
在飽餐之後,或許,還可以用來玩弄一下。
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
這原本就是殘酷的叢林法則。所有的仁慈和憐憫,都是一種愚蠢。這是一個殘暴的世界,只有淋漓的鮮血,纔是一切問題的答案。
可是現在,殘暴而強大的獅子,被一隻不知道哪裡蹦出來的兔子,輕蔑地在臉上灑了泡尿!
這種被藐視,被奚落的感覺,讓庫伯發瘋。隨之而來的,是一股伴隨着血液直衝頭頂地怒火。
“哈哈哈!”
已經七竅生煙地庫伯怒極反笑。衝段天道狠狠翹起大拇指:“好好,你有種!”
庫伯的笑聲響起的時候,包括老史密斯在內。所有幻影流的人臉色都變了,科茲莫和托馬斯更是情不自禁地跨上一步。
誰都知道,庫伯已經發怒了。
無數地傳說描繪中,這個泰流宗主,就是這樣在笑聲中把一個個對手送進地獄的。
看看場中,庫伯的牙齒已經咬得咔咔作響。
他陰冷地目光已經判定了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的死刑:“真可惜!你絕對想不到你會死在……”
庫伯帶着一股凜冽殺氣的聲音忽然間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