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到火房,一枚泛青的土芋便正好砸到了我的額頭上,我擡頭一看,茶嫂叉腰凶神惡煞站在面前。我趕緊拾起土芋,不聲不響地蹲在筐子前,用小刀刨去皮。其實這樣泛青的土芋已經不能吃,可是官船航行數日不會靠岸,船艙中所剩的食物不多,我只得把皮多削掉一些。
“阿塵,你的皮是不是又癢了,土芋被你削得這麼小夠幾個人吃呀。”茶嫂說完,我的背後便又遭到了土芋的襲擊。“大家都給我聽着,阿塵昨夜勾引上官正使被我發現了,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我們要用土芋砸死她,她丟我們女人的臉。”
我仍是不願爭辯,這樣的爭辯是徒勞無功,就像以前一樣。我抱住了頭,任憑雨點般的土芋砸在我的身體上。剛開始有些疼痛,後來我就漸漸麻木了。
“姐妹們,扒了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的衣服。”茶嫂揮着粗壯的手臂。
在她的帶領下,幾名廚娘將我團團包圍起來,有的抓住我的手臂,有的按住了我的腿。茶嫂兩手拽住我的衣領,向兩邊猛地用勁,棉質的布料不堪一擊便立即被撕開了。
嘶嘶的幾響,單薄的衣衫被撕成了碎布條,茶嫂扯下我的褻衣扔在地上,用腳死勁踩了幾把,吐上了一口黃綠色的濃痰。
我被幾名廚娘按得很緊,完全不能動彈,這時茶嫂盯着我的胸脯瞪大了眼睛,半晌也不知我又惹到了她的什麼痛處,她發瘋般地將我的褲子也撕開。
茶嫂很喜歡掐人,我的胳膊、腰腹、大腿,甚至臀部都被她掐到了,她掐人不是掐起一大塊皮膚,而是隻掐起一小點,用自己的指甲拼命往裡按壓,這樣掐出來的印子只有指甲印大小,但是很容易把皮膚掐破,留下密密麻麻的血印子。
其他的廚娘只敢拉住我,她們不像茶嫂有靠山,茶嫂和她的丈夫老莊是副使劉大千的家僕,老莊燒得一手好菜,因此很得副使劉大千的歡心,這次出使錫蘭劉大千把老莊和茶嫂都帶上了。
“不要臉的女人,勾引上官正使,我們應該把她推出去,讓所有當兵的都看見她不穿衣服的賤樣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貨色,還想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我呸。”茶嫂仍是不解氣地吐口水。
茶嫂推搡着我的後背,這時火房的門前人影一閃,我頓覺眼前一花,上官違心便走了進來,他瞧見我眼中猛地一怔,隨即眼中的笑就急劇收斂了,眼神沉下來。
“上官正使,這個女人想勾引你,敗壞我們女人的名節,我們扒光她的衣服,把她拖出去示衆。”茶嫂趕緊小跑過去。
“她沒有勾引我。”上官違心的語氣中似乎也有了怒氣,他時常笑的眼睛冷得如同可怕的刀鋒。
似乎茶嫂被他的眼神駭住了搓着衣角,忽然她像想到了什麼,滿臉興奮地道:“上官正使,這個女人不是正經人,你看她的胸前刺着一個人頭蛇身的怪物,這不是說明她心如蛇蠍嗎?”
上官違心沒有理睬她,徑直走到我的面前,解下了肩上的白色披風將我的身軀包裹起來。“你趕緊回房穿衣服。”
我低着頭走出火房,廚娘間便在火房的隔壁,是個很小的房間,用木頭架子搭建的四張上下鋪,左右牀鋪之間的間距很小,只容得一個人走過。
房間只有一扇小木窗,用於透氣和照明,但是房間裡的東西太多,光線仍是很暗,而且還有一種鹹澀的怪味。我的牀鋪在臨門處,全部的家當只是一個小包袱,裡面裝着幾件舊衣裳。
我解下了披風,全身每處皮膚都痠麻疼痛,藉着微弱的光線察看,很多地方都烏青發紫了。
換好衣裳後回到火房,上官違心已經離開,茶嫂也不說話,和幾個廚娘切土芋,火房的氣氛有些凝滯,我估計是上官違心可能對茶嫂說了什麼話。
一整天茶嫂沒再教訓我,我仍是一如既往地搶着幹活,不敢停歇,到了三更時間纔將火房收拾乾淨,這個時候其他廚娘早已休息。
我捶着背,打算回房簡單地洗一下身體,不料剛坐在牀沿便發現牀單竟是溼透的,趕緊去摸被褥,同樣溼得可以擰出水來。
這時茶嫂的牀鋪發出了響聲,我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去,她趕緊翻轉過身體,壓得牀鋪又咯吱作響。
我將牀單被褥卷在一起抱了出去,還好甲板足夠寬敞,我將牀單和被褥攤開在甲板上,海上的風很大,也許天亮的時候可以吹乾。
月影西斜,不知何時一道高大的影子映在了牀單上,影子很長,顏色很深,挺拔得宛若是一株修竹。我回過頭去,只見夜裡的風拂動上官違心的髮絲飛舞,他的神色很肅目,眼睛裡也沒有了時常的笑意。
他走到我晾曬的牀單前,伸手摸了摸,盯着我道:“是她們乾的?”
我搖了搖頭,道:“是我不小心把水灑到牀|上了。”
“不小心能溼成這樣嗎?你連撒謊都不會。”
“就算是她們乾的又能怎樣?”
上官違心忽然像是不高興了,道:“明早我得好好教訓她們一頓,早和她們說了不要欺負你,竟然把本官的話當成耳邊風,是瞧不起本官第一次當官嗎。”
我聽到從他嘴裡說出本官兩個字不禁覺得有點好笑,除了那身官服,他從頭到腳哪裡有一點官相,沒有一絲當官的威武之氣,倒像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而且他太愛笑了,即使板着臉的時候眼角里也會不知不覺流露出笑意,這樣有誰會怕他呢。
如果是蕭然,他只須用眼神瞪茶嫂一眼,什麼都不用說,茶嫂就會有三天三夜嚇得吃不下飯。
可見,把迎請佛牙這等重要的事情交給上官違心,也是件不靠譜的事情。
“其實,我也不是個好人,別看我總是笑,我那是笑裡藏刀,綿裡藏針。天亮後,我就把她們叫到一起,各打五十大板,平日我就是對她們太寬厚了。”
他故意瞪着眼睛,裝出兇惡的樣子,但是眼睛裡明晃晃的笑意出賣了他,不知怎的我忽然覺得有點開心了。
“上官正使,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我明白茶嫂的心思,只要上官違心對我表現出冷淡厭惡,茶嫂對我的敵意自然而然就會減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