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尺素不語,對於外面的事情,這回,她真的是絲毫沒有辦法。
睨着眼前的江姒,十年未見。她變了不少,容尺素以爲她對她的恨意,能隨着時間抹平漸淡。
可當真這個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跟前,容尺素才知道,那些恨意,不可磨滅,她是忘不掉的!
江姒嘴角翹起一抹冷意:“你嫁了個大英雄,但不是好丈夫。”
四目相對,江姒嘲諷的笑笑,給容尺素講了兩國之間的戰事,包括雲恆幾次把姜國的士兵擊退,晾奪城池之事。
直把雲恆形容的窮兇極惡,面目可憎。
對此。容尺素一笑置之而不理,臉上平淡的幾近沒有任何反應。
雲恆是她的丈夫,他是什麼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末了。她嘲諷的問容尺素:“你認爲如斯,不說本宮,亦或者皇上,單是那滿朝文武能放你走嗎?”
“你若識相的話,就好好呆在這裡,在把雲恆趕出姜國之後,皇上自然會放了你們,否則就別怪皇上無情了。”
說完,她不待容尺素說話,給蕭安盈道:“安盈,皇上甚是想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去看看皇上吧。”
讓人強行把蕭安盈帶走,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蕭安盈。
江姒給容尺素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知道那句話,但極便是如此,本宮也不會放你走。”眼裡閃爍着決絕。
語罷,就轉身大步離開了羣樂宮。
睨着江姒離開的背影,容尺素眸色漸冷。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從始至終,容尺素都沒有會異想天開,想過江姒會大慈大悲放她走。
也正是因此,纔會正中了她的下懷。
****
果然。
在蕭安盈被江姒帶走後的第二天。
羣樂宮來了個不速之客。
抿了口紫橡給她倒的茶,就揮手讓一旁的宮人全部退下。
美豔尊貴的婦人身份極高,加之皇上對她也有幾分敬重,宮人雖猶豫,也不敢違抗喬淑妃的話。
眉眼上挑,喬淑妃輕言道:“你就是商親王妃,容尺素?”
“是。”
喬淑妃扯了扯嘴角,繼續道:“明月圓,思無邪。這話,你怎麼知道的?”
容尺素擡了擡眼皮子,直視眼前一襲紫錦流月繡着大幅度蝶戀花宮裝,盤着美人髻。芙蓉臉上淺裝濃抹總相宜的美豔婦人,喬淑妃。
輕啓朱脣,緩緩地吐出兩個字:“苜芙。”
喬淑妃娥眉高挑,閃現一抹震驚:“你到底是誰?”
她不語,只是輕輕地哄着懷裡的尋兒,低低的說了句:“我還能相信你麼?”
“你到底是誰?”抿緊豔紅如朱丹的脣,重複剛纔的話。
擡起頭,她微微笑着:“十五年前,尚還年幼。梨園效仿桃園三結義,義結金蘭,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苜蓿,你可還記得??”她緩緩說着,眼裡撲閃了淚光。
尊貴的女人渾身顫抖,微微張着脣,眼裡震驚掩不住:“宴兒,你是江宴?”
“十年了,你還記得我。”
喬苜芙搖頭,不可置信的搖頭:“不可能,宴兒已經死了,你……你怎麼可能是她。”
末了,她突然間激動的站了起身,指着江宴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的?”
“我沒死,我回來了。”她聲音很淡很淡。
喬苜芙腦中像是被人投了一顆悶雷,把她的思緒全部都炸亂了。
明明都死了十年的人,怎麼會突然間回來?
任誰,也相信不了吧?
若不是這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容尺素也不可能相信這等荒謬的事情。
更別說,是喬苜芙。
可事情真真實實的發生了,她想不相信也難。
“你真的是宴兒?”冷靜下來,喬苜芙目光緊緊地盯着容尺素。
容尺素頷首,“若我沒記錯,你肩胛處,有一顆紅豆般大小的紅印子,是石安小時候頑皮用香燭燙的。”
喬苜芙張了張口,默了半響,突然間抱住了容尺素:“宴兒,真的是你,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她肩呷處有這一顆紅印子,除了她還有弟弟石安,爹孃,知曉的就只有當初義結金蘭的好姐妹江宴。
就是連同牀共枕多年的蕭青城都沒有察覺。
而旁人更加不可能知曉。
江宴……她真的是回來了?
反應過來,喬苜芙又問容尺素:“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還年輕了這麼多。”伸手去輕撫容尺素的臉。
喬苜芙與當初江宴同歲不同月,如今十年過去,她已經二十六七了,可容尺素怎麼看着還這麼年輕?
比江姒那個賤人都要年輕許多?
“此時說來話長,等得了空,我再與你說。”
她如是說,把懷裡睡着的尋兒放到小牀子上。
喬苜芙也知曉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點了點頭。
想到什麼,給容尺素道:“宴兒……我……我現在是蕭青城的妃子,你可怨我?”目光小心翼翼的問容尺素。
喬苜芙進宮爲妃的事情,早前她已經聽唐閔說起過,並不驚訝。
搖了搖頭,也沒什麼好怪喬苜芙的。
她倆感情雖好,但到底,喬苜芙是喬家的女兒,身爲唯一的嫡女,她是該進宮的。
“你不怪我就好。”握住容尺素的手,喬苜芙輕聲喟嘆:“這麼多年了,我想給你報仇,可江姒太奸詐,有蕭青城護着她,我根本就拿她沒辦法。”
十年,江姒進宮爲妃十年,十年皆是榮寵不衰。
蕭青城對她的寵愛無人能及,就一如當初皇帝寵愛鑰歌一樣。
喬苜芙身後又有喬家要顧及,怎鬥得過蕭青城、江姒這對賤人呢?
再者,她也不想喬苜芙介入她跟蕭青城江姒之間的恩怨,沒有什麼好怨的。
“苜芙,我阿孃她可還好?”容尺素抿着脣問喬苜芙,儘量壓低了聲音。
這一個多月來,她最擔心的莫過於是江夫人了。
喬苜芙搖了搖頭,實話跟容尺素說,也不瞞着她:“情況不太好,恐是熬不了多久……”
末了,喬苜芙握着她的手,給她道:“宴兒,你放心好了,我定然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我,你不用擔心,我會沒事的。只是拜託你幫我照顧好阿孃,我怕,我會見不到她最後一面。”她眼裡有懇求,滿是惆悵和失落。
喬苜芙點頭,又道:“那你怎麼辦?蕭青城準備用你來威脅雲恆,他不會放過你的。”喬苜芙擔心容尺素。
兜兜轉轉這些年,到底還是落在了蕭青城的手裡。
“王爺會救我的。”她如是說,嘴角翹出一抹笑意,對於雲恆,她是相信的。
喬苜芙卻是保持質疑,不過見容尺素堅信,她也不好說什麼。
又問容尺素打算怎麼辦,難道就打算困在這羣樂宮裡麼?
怎看,這也不似是她的性子。
果然,下一秒,容尺素就附在喬苜芙耳畔說了幾句。
喬苜芙眼神一亮:“好辦法,這事就交給我了。”
“此事兇險,你需要小心一些。”容尺素不放心,又叮囑了句。
喬苜芙點頭,遲疑了一下,笑問容尺素:“此番,你想見的不是江姒,而是想要引我來對吧?”嘴角微微翹起,滿是篤定。
她頷首,沒有否認。
喬苜芙又道:“你怎知我會來?若我不來,那你豈不是……”
“你會來的。”她話裡滿是相信,倒是令喬苜芙有些意外,旋即相視而笑。
若喬苜芙還記得她們的姐妹情誼,喬苜芙就會來。
容尺素篤定的。
若她沒來,其實,也並無太大的關係。
但好在,她來了。
前生除了蕭安盈這個小妮子,與她最要好的,無非就是義結金蘭的喬苜芙。
只不過,江喬兩家素來不合,她跟喬苜芙的關係,一直沒有被衆人知曉,而是在默默進行。
最大的樂趣,就是窩在唐閔呆的梨園裡,共同觀賞唐閔爲她們唱戲,互相吐着苦水。
已過十年,對這份友情,容尺素其實也是有過忐忑……
****
兩人說着,喬苜芙又跟容尺素說起了唐閔失蹤的事情,有些意外喬苜芙不知曉唐閔已經到了燕國,容尺素又如實給她說了。
喬苜芙不禁感慨:“我找了他這些年沒找着,倒是被你找到了。不過他沒事,那就好。”斤反找圾。
容尺素沒注意到的是喬苜芙眼裡一閃消逝的苦笑。
瞧着時辰差不多了,喬苜芙道:“我到羣樂宮來,已經有了些時辰,你我又是獨處,傳到蕭青城耳裡恐是不太好,我先回去了,改日我再來看你。”緊緊地握着容尺素的手,朝她點頭。
“嗯。”
喬苜芙臨走的時候,又讓隨身的宮娥打點了一下羣樂宮的宮人,省的到江姒、或者劉月洲跟前胡言亂語。
睨着喬苜芙離開的背影,容尺素也可終於鬆了口氣。
但願,這回不會失敗吧?
*****
喬苜芙剛離開羣樂宮,在御花園裡,恰好碰到雲家軍都開兵臨城門,還有心思陪江姒花前月下,遊着御花園的蕭青城與江姒二人。
“喬淑妃行色匆匆,可是去那裡了?”江姒笑吟吟的問喬苜芙。
喬苜芙微微一笑,半真半假的道:“聽說梔貴妃想出了個好辦法,把那燕國王爺的王妃給劫了回來,這不是去瞧瞧,這商王妃到底是何人物。”
“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勞的,一向不問世事的梔貴妃都不禁出手,做出了,這等骯髒事情。”不費餘力的嘲諷着江姒。
江姒面色微變,一旁的蕭青城輕蹙英挺眉宇:“淑妃,休得無禮。”
喬苜芙似是纔看到蕭青城的存在一樣,受寵若驚的給蕭青城請安:“臣妾一時只顧着跟貴妃娘娘說話,沒有看到皇上您,故而纔會疏忽皇上您,險些衝撞龍顏,還請皇上恕罪。”
“淑妃!”聞她言,蕭青城非但沒有鬆懈眉宇,反而是越蹙越緊,喬苜芙也不甚在意。
擡眸給臉色不太好的蕭青城,微微一笑:“皇上,今日是十七,臣妾的生辰,您答應過,今夜要陪臣妾的。”美目倩兮,巧笑盼兮。
當年豔絕姜國的除了有第一美人之稱的江宴。
其二就是第一才女喬苜芙。
雖然喬苜芙如今已經不再似是當年少兒模樣,成爲婦人的她,卻更加有風情韻味,絲毫不差於盡心竭力保養。
卻因着上脂粉太多,皮膚已經略有暗黃,連眼角也有着淡淡紋路的江姒。
名正言順在江姒跟前引誘蕭青城,江姒咬碎了一口銀牙,喬苜芙也不甚在意,湊近蕭青城的耳畔,吐氣如蘭:“皇上,臣妾今晚在宮中等您。”
輕咬他耳畔,舌尖掃過,在蕭青城耳尖上留下一抹硃紅。
蕭青城反應過來,朝喬苜芙看了過去,眉心蹙的更緊,有些訝異今日的喬苜芙竟然如此大膽,在御花園裡勾引他。
“青城……”江姒輕咬淡色粉脣,情緒拿捏的極好,不會讓人看得出她生氣無理取鬧,更加不會忽略她眼裡的受傷。
蕭青城眸色微閃,攬着江姒的肩膀:“苜芙一向如此,你不必跟她計較。”
江姒還是不甘,小性子的問他:“那青城,今晚你不要去她宮裡好不好?”
江姒一直不明白喬苜芙爲什麼要跟她做對,起初還耐着性子,想着許是她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欲跟喬苜芙化解,可久而久之一直頻頻碰壁,喬苜芙對她回答,只有一句,看她不順眼。
狗急了還會跳牆,更別說是江姒。
你不仁我不義,本着這個想法,從喬苜芙進宮到現在,兩人鬥了八年,仍舊還在鬥。
彼時,喬苜芙當着她的臉如斯勾引蕭青城,她自是不甘。
“乖,朕答應過她的。莫要耍小性子,明晚朕在陪你。”聲音溫和,道:“前幾日薄英公送了小玩意進宮,其中有兩套頭面很適合你,晚些朕讓人給你送過去。”溫聲細語的哄着江姒。
江姒“嗯”了一聲,沒再纏着蕭青城。
御花園是沒有心思逛了的,江姒藉故身子不適,就先告退回宮,也不似往日那般纏着蕭青城送她回去。
沒想到,蕭青城挽留都不挽留,也不如從前那般哄着她,或者強追上去把她抱懷裡珍惜呵護,就任由她自己回去了。
心有不甘,氣的跺腳。
江姒也不能直接回頭強行要蕭青城哄她。
十年來,她從來沒跟蕭青城低過頭,向來是蕭青城寵她,憐惜她。
習慣成被動,讓人寵惜,自不會再當那主動的人。
“皇兄寵愛梔貴妃還真是羨煞旁人。”譏誚的聲音,蕭青城扭過頭,一襲錦杏色雲飛月舞留仙長裙的蕭安盈緩緩踱步走了過來。
微翹的嘴角掛着一抹譏誚。
蕭青城蹙眉:“安盈。”
蕭安盈微微笑着:“皇兄怎不去追了?若是傷了惱了梔貴妃,小心貴妃娘娘不讓你上塌,傳出去,可是要貽笑大方的。”
“安盈,休得無禮。”蕭青城臉色變了變,眸色微沉。
蕭安盈不畏懼蕭青城,盈盈美眸直視他:“難道我說的不對麼,皇兄?”
自顧自的說:“梔貴妃年紀也不小了,還以爲總會長大一些呢,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一點兒變化都沒有,還這樣愛使小性子。換做是我,早就受不了了,皇兄竟然還如此能忍耐。”
“你……”蕭青城氣結,對蕭安盈卻是打不得,罵不得。
九年前一場奪嫡,先帝九子三女,就剩下蕭青城、蕭安盈還有個如今才十七的啓奚王。
而蕭安盈又是蕭青城的胞妹,最後的親情骨血,加之太后臨死前,又讓蕭青城好好照顧蕭安盈,對於蕭安盈蕭青城都是盡其能力的疼愛包容。
連重話都甚少說,更別說是打罵。
不過蕭安盈如此一番直白的話,蕭青城作爲一個男人,身爲一個帝王,也不是不能忍耐的。
“皇兄不用這麼生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若不喜我在皇宮裡,我走便是。”
“別鬧了,安盈。”蕭青城無奈的說道。
“皇兄,聽我一句勸,放了靖寧,別再一錯再錯了。”
“閉嘴。”蕭青城聲音重了幾個分貝:“國事當前,豈能兒戲?”
蕭安盈還想說什麼,蕭青城直接下令讓一旁的貼身侍常嚴寬送蕭安盈回去。
蕭安盈笑的有些冷:“皇兄不必趕我,我自己會走。只是皇兄摸摸自己的良心問問你自己,你良心可過得去?”
明明是不必要發生的戰事,他總是試圖想要併吞掉燕國。
不惜她還在燕國,他也要發動這一場戰爭。
如今,打不過了,在江姒的搗鼓下,又抓着容尺素不放,試圖用容尺素與那纔剛百日的孩子來威脅對付雲恆。
她越發看不起他了。
蕭安盈走了,她的話仍舊彌留在蕭青城的耳畔:“皇兄,害死宴姐姐,你可曾後悔?”
後悔麼?
想起那一抹總喜歡跟在他身後喊他‘太子哥哥’的小身影,勾起一抹嘲諷。
後悔!他後悔了!
沒有人會一如當初江宴那般不顧一切的愛他,只愛他這個人,爲他付出。
而非愛的僅僅是太子,是皇上,是蕭青城。
而不是他!
可,後悔又有什麼用?
一切都來不及,回不去了。
是他親手逼死了她!
****
千鹿原一戰,姜國慘敗,雲恆以三萬兵馬戰勝。
將姜國的七萬兵馬擊的潰不成兵,當下退出千鹿原,逃回姜國。
雲恆乘勝追擊,打進了姜國最近的一個都城,僅用了三天,奪下宛城。
並且,還是儘量沒有傷及姜國的百姓,因此,雖然是敵國首領,奪國之恨不共戴天,但云家軍,卻頗的好評,並沒有被宛城之人怨恨。
留下池生和另外一個副將,帶領三千士兵做好交接,雲恆則是領着僅剩下的十萬雲家軍,前往另外一個都城。
越戰越勇,三個多月的時間,分別跟李將軍兵分兩路,從南開始,一個從西開始,一共拿下了姜國十一個城池。
彼時,姜國的士兵,聽到雲家軍三個字雙腿都忍不住發抖,而云恆的名字,在姜燕兩國更加如雷貫耳。
待他打到臨近姜國首都的一個城池,撫河時。
還沒有進城,撫河的城前,已經跪了一衆士兵和百姓。
而鎮守撫河的將軍蘇成安則是直接給雲恆交了降書,只要燕國願意善待撫河百姓,他與撫河的士兵百姓,願歸順燕國。
此舉,雲恆雖疑惑,但卻極是喜歡蘇成安的直接爽快,可以令他省下不少時間,也不用傷及無辜的性命。
當下便允了蘇成安的話,留下最信任的趙行書與三千兵馬做收服最後的工作,雲恆就帶領餘下的二十萬士兵,直接前往姜國首都。
原本的十萬士兵,在這三個月裡,留守的留守,戰死的戰死。
加上後來,容明清讓驃騎將軍曹瑞帶來的十二萬兵馬,二十萬,拿下姜國,夠了!
****
這一仗歷經半年多時間,雲恆已經等不急想要去見容尺素。
這麼久,沒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姜國那些孫子有沒有虧待他的妻兒。
還有他的孩子,如今也快半歲了,他都還沒見過。
也不知道孩子是長得像他呢,還是長得像容尺素。
不過於雲恆而言,只要是他們的孩子,像誰,倒也沒有太大的干係。
**
一路前往姜國首都,臨近的城池都已經被雲恆拿下,彼時也就不去糾結旁的城池。
而是直搗黃龍,直接前往姜國首都,定是要把姜國打個落花流水。
讓佞姜明白,他雲恆的妻兒,不是他們這些賊人能夠輕易動的。
明日就要去攻城門了,江則蘇見雲恆正坐在外面吹風,走過去,在雲恆身旁坐下。
遙望着明月,如同琴音般的嗓音緩緩從嗓子裡溢出來:“明日就要攻進姜國了,王爺可是在想王妃與小世子?”
雲恆往嘴裡灌了一口酒,勾脣笑道:“知我者則蘇是也。”
“王爺,喝酒傷身。”江則蘇視線落到雲恆手中的酒囊。
雲恆晃了晃已經所剩無多的酒,道:“就喝兩口,無妨的。”
壓抑了好幾個月,雲恆確實沒有再喝過酒,見此,江則蘇也不再阻攔雲恆喝酒,反而在雲恆遞給他的時候,江則蘇也喝了一口。
聽身旁的男人嘆了聲,低低說了句:“打完這一仗,我就可以好好陪她了。”
知曉雲恆說的是容尺素,江則蘇沒說話,靜靜的聽雲恆道:“是我委屈了她,跟着我,好日子沒過上多少便罷,還整日要爲了我提心吊膽。”
“如今,更是同尋兒落入佞姜手裡。這一仗平復天下,本王倒是可以卸下肩膀上的擔子,好好陪她了。”
半響,江則蘇吐出一句話:“王妃是個好女人。”
雲恆的嘴角微微翹起,是啊,她是個好女人。
這輩子,他再也找不到她這樣的好女人了。
所以,他得好好珍惜她。
明月晃了雲恆的眼:素素,等我!
****
雲恆拍了拍江則蘇的肩膀:“早些回去睡吧,明日就要攻進姜城了。”
江則蘇點頭,喝了一口酒,睨着天上明月,映出來的是慕容驚鴻那純真笑顏。
出行前小女人拽着他袖子說的話,仍舊還彌留在耳際:蘇蘇,你要快些回來,別讓我等太久,我怕我等不急,就會找你的。
這樣單純天真的話,也就這樣緊扣他心絃……
****
公元前三百五十七年七月十一日,夏。
不合了三十多年的姜燕兩國,終於要在今天徹底決裂,做最後一戰。
燕國虎將雲恆率領二十萬大軍,直攻京都,迅速拿下城門,直接攻進姜國皇宮。
戰火熏天,姜國上下亂成了一片。
因着皇宮還有皇帝坐鎮,宮門尚未攻破,到底還維持最後的一絲平靜。
這時,有消息傳來,城門快要失守。
身爲皇帝的蕭青城不得已換上一陣甲冑,欲上陣殺敵,捍衛姜國,給予姜國士兵信心。
皇后劉月洲聽聞這個消息,匆匆趕了過來,一路上太過着急,盤的高高的髮髻不免凌亂,連着髮釵都東倒西歪,卻仍舊擋在蕭青城的跟前:“皇上,不要去。”
蕭青城皺眉,睨着眼前髮髻凌亂的劉月洲,眸色微冷:“讓開。”
劉月洲搖頭,不肯讓開:“皇上,臣妾求你不要去,城門已經快要失手了,皇上。”劉月洲態度堅決,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
甚至勸:“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仲傾攔住皇后。”蕭青城冷聲吩咐。
一旁的仲傾連忙上前將劉月洲禁錮住,“黎梵,走。”
頭也不回的離開,身後的皇后對着蕭青城的背影喊道:“皇上,求你不要去,皇上……”
蕭青城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只說了句:“仲傾,送皇后離開。”
就再也沒有回頭,任憑身後的劉月洲在身後哭喊。
該來的,總算是要來的。
怎也沒有想到,最後來阻止他的竟然是他從未正眼瞧過的皇后。
反觀,一向與他濃情蜜意的江姒卻早就沒有了蹤影。
真是可笑。
“皇后娘娘,得罪了。”仲傾剛想要帶劉月洲離開,劉月洲卻突然間冷靜了下來,面色陰冷的給仲傾道:“仲傾,你跟隨皇上也有許多年了,難道你忍心想看皇上去送死嗎?”
雲家軍,雲恆!
如雷貫耳的名字,就算是遠在這皇宮裡,劉月洲也是有耳聞。
不過是半年多的時間,已經奪下了姜國諸多城池i,他的厲害,整個姜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彼時,姜國只剩下一個空殼子,蕭青城彼時過去,無疑是送死罷了。
仲傾抿着脣,不解的看着劉月洲,劉月洲嘴角勾勒出一抹冷意。
“仲傾,你去把商王妃跟她的孩子帶來,本宮就不相信雲恆會對他的妻兒置之不顧。”
下巴微微揚起,狹長的鳳眼充滿冷冽。
仲傾咯噔了一下,“皇后娘娘,皇上說了……”
“如今你認爲是皇上說的算,還是皇上的命重要?難道你也想眼睜睜的看着皇上死在燕人的手裡嗎?”
“屬下明白。”應了這一聲,仲傾沒再說話,退了下來。
安靜下來的皇宮,只剩下宮門裡傳來的打仗廝殺的聲音。
劉月洲擡眸看了看天空,她不會讓他死的。
*****
姜國皇宮最後的一絲平靜,隨着那打仗激烈的聲音,終於還是被打破,宮中的宮人紛紛收拾東西四下逃串,在雲家軍進宮之前逃跑。
姜軍所剩的士兵不多,宮門前後四處硝煙,到處都躺着士兵的屍首,鮮血混合着硝煙的味道瀰漫着整個姜國皇宮。
蕭青城還在坐着最後的戰鬥,與雲家軍廝殺着。
沾了一身血色,髮髻凌亂的雲恆,嗜血的睨着眼前的黎梵。
聽說,就是這個人動的手,把素素從燕國劫到姜國來的。
嘴角勾起一抹殘忍,嗜血的眼眸,邪魅狷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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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恆揮動着手中的長劍朝黎梵刺去。
黎梵躲開攻勢,與雲恆交鋒不下幾十個回合,兩人身上都受了傷,渲染了血。
不過,相比於雲恆,黎梵可要嚴重多了。
黎梵被雲恆踹了下馬,長劍抵在他的喉嚨,剛入一寸,突然間這個時候,一道蠻力橫掃過來,打的雲恆握着長劍的手一顫,分神之際,那人已經將黎梵從雲恆手中救走。
雲恆微眯着眼眸,睨着眼前一身銀色甲冑的男人。
“你就是姜國皇帝,蕭青城?”
“閣下就是威武大將軍王,商親王雲恆?”
“受教受教。”雲恆冷笑了一聲,兩人相互打量了一回,那炙熱的狂熱恨意上來,雲恆幾乎是同時跟蕭青城一起動手。
十年,他等了快十年了,是時候該爲他沒有娶到的小新娘報仇了。
強者交鋒,不分上下,兩人從馬上打到地上,雖說兩人現在是單打獨鬥,卻沒說不許讓人幫忙。
有士兵趁空互相偷襲二人,蕭青城最終是被雲恆踩在腳下,剛纔抵着黎梵的長劍彼時卻抵在了蕭青城的頸脖上,而彼時,黎梵也被最後趕上來的後援軍首領李將軍生擒住,亦是救不了蕭青城。
天要絕他!
蕭青城幾乎都要認命的閉上眼的時候,突然間一道聲音傳了過來,“雲恆,你若是殺了皇上,本宮定是要讓你的妻兒給皇上陪葬。”
劉月洲身後,容尺素懷裡抱着尋兒頸脖被仲傾用刀抵住,一動不敢動,清潤的眸子正望向雲恆
見着突然間出現的劉月洲,和容尺素,雲恆的動作頓時停頓住了。
眼裡滿是欣喜,可當見着那把抵在容尺素頸脖裡的匕首,雲恆頓時就笑不出來了。
而彼時,原本還在打鬥着的雙方,也因爲劉月洲與容尺素突然間的出現,停頓了出來。
“放了素素。”雲恆半眯眼眸,危險的睨着劉月洲。
“商王爺若想要本宮放了商王妃不可,只要商王爺放了皇上,並且退出姜國,本宮就放了商王妃,否則的話,本宮就殺了她。”話裡盡是威脅。
躺在地上的蕭青城有些狼狽,悶哼了一聲睨着劉月洲。
有些詫異,旋即緊蹙了眉心。
雲恆真的會爲了容尺素放過他麼?
雲恆緊抿着薄脣,在國與家,眼前這個小女人中衡量,他幾近要沒有猶豫就答應劉月洲的話。
可身後的士兵卻是紛紛地喊道:“王爺三思,萬不能放了姜賊。”今日若放虎歸山,讓姜賊憩息過後,捲土重來,想要再對付可就不容易了。
這個道理,雲恆何嘗不懂。
沒有人比他更想殺了蕭青城,可……
可若殺了蕭青城,沒了素素跟尋兒,那又有何用?
雲恆不是大義之人,因爲戰事,他已經沒了一個江宴。
如今,他自不會再因爲打仗,再次失去他跟容尺素好不容易的安穩幸福。
不顧所有人的爭議,他道:“好,本王放了蕭青城,你把素素放了。”
“王爺……”衆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雲恆,甚至還有的副將士兵都要跪下了。
雲恆還是不爲所動,方向要放了蕭青城的時候,被壓着,一直沉默着的容尺素卻是開口了:“慢着,王爺。”
衆人訝異的看着容尺素,皆是不解。
難道,容尺素是要爲國犧牲麼?
容尺素自然沒有他們想的那麼偉大。
“素素?”雲恆同樣是不解的看着容尺素,漆黑如墨的眼眸神情有些複雜。
“容尺素你想做什麼?”劉月洲瞪了眼容尺素,之前都說好了的,難道這個時候容尺素是想反悔了?
劉月洲眸色微沉,閃過一抹慌亂。
恰好被容尺素收在眼裡,不過她也不甚在意。
給雲恆投去了一個放心的眼神,容尺素目光落在蕭青城的身上:“蕭青城,若你願意臣服燕國。”
“並且保證,從此世世代代不在於燕國,不在於燕國爲敵,王爺定當會放過你,善待姜國子民,你可願意?”清潤烏黑的眸子緊緊地盯着蕭青城。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若他不識相,容尺素也沒辦法了。
蕭青城有些訝異,已知容尺素身份的她,沒有想到,容尺素竟然還會給他說情。
喃喃出聲:“宴兒……”
“皇上……”還剩餘的士兵望向蕭青城。
其中有說誓死也不臣服燕國的,當然也有怕死的已經給雲恆跪下要投降了。
兩國現在實力實在懸殊,若打下去的話,定然也是打不過的。
還不如投降罷了。
畢竟,這商親王雖然是敵國之人,但依照他之前善待那些被他晾奪搶佔走的城池百姓,只要能保住一條命,投降又如何?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蕭青城與雲恆身上。
雲家軍對此也頗有異議,垂手可得的姜國,突然間卻只是收復而不是完全奪取,打了這麼久,不免有些不甘心。
雲恆與容尺素的目光相對,雖然不解容尺素爲什麼不讓他殺了蕭青城,但面對女人的請求,雲恆實在是無法拒絕。
低頭睨着還在他劍下狼狽的蕭青城,他道:“素素說了,若你願意投降世世代代臣服燕國,本王饒你不死,且善待姜國所有的黎民百姓。”
他話音剛落下,姜國有一將士忍不住唾罵:“毛頭小子,不過就一介將軍,還真當燕國是你家的,你說的算了?”
雲恆淡淡睨了一眼,懶得計較,所有的目光在蕭青城的身上,緊緊地凝着他。
容尺素扭頭看了眼皺着眉的劉月洲繼續道:“蕭青城,姜國子民的性命都握在你的手上,該怎麼決解,你且看着辦吧。”
四目相對,他看着她眼裡最後殘存的一絲溫度。
蕭青城終是癱瘓了地上,“自古成皇敗寇,朕敗了,朕投降,任由你們處置,只願雲恆你信守承諾,善待姜國子民。”
冷笑了一聲,雲恆收回了抵在蕭青城頸脖上的長劍,放了蕭青城。
給身後的將士使了眼色,讓衆人收拾好這個殘局,雲恆走向容尺素。
得了解脫,容尺素撲倒在雲恆的懷裡:“王爺……”臉貼着雲恆的肩膀,吸了吸?子,沒忍住,閃爍出來的淚光,溼了雲恆的甲冑。
雲恆拍了拍容尺素的後背,替他順氣:“我在……素素,莫哭了。”輕聲哄着她。
許是也察覺這裡並不適合煽情,容尺素吸了吸?子,止住淚意,擡眸看雲恆。
“王爺。”哽咽的喚了他一聲。
雲恆寬厚修長的大手,輕撫着容尺素消瘦的沒幾兩肉的小臉,自責心疼道:“素素,你瘦了。是我讓你委屈了……”
容尺素搖了搖頭,嘴角翹出一抹笑意,卻不說話。
郎情妾意,溫馨的模樣,羨煞一衆士兵副將的眼,肉麻的他們皆是打了個寒顫,整個人都酸溜溜的。
卻是灼傷了蕭青城的眼,牽了牽嘴角,有些嘲諷。
“皇上……”耳畔傳來一道聲音,劉月洲踱步到蕭青城的跟前,第一個好無顧忌的抱住蕭青城,“皇上,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皇上……”臉上化着的精緻妝容都被她哭花了。
那裡還有往日端莊模樣?
蕭青城僵了僵,有些不適應,不過卻沒有推開這個在死的關頭,唯一沒有拋棄他的女人。
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想說點兒什麼,啞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容尺素與雲恆身上,兩人正濃情蜜意的逗弄着孩子。
蕭青城將臉扭過一旁,不去看。
這一仗,姜國敗了,與燕國簽下契約,世世代代,只要姜燕兩國尚還存在,姜國都勢必臣服燕國,成爲燕國的附屬國。
蕭青城萬般不願,但爲了姜國的子民,卻不得不簽下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