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容尺素的貼身丫鬟,容尺素對雲恆態度的變化,她多多少少也是看些在眼裡的。
雖然雲恆之前是渣了點兒,但好歹這兩人也是過一輩子。若可以,晴河自然不想容尺素跟雲恆,一直鬧彆扭鬧下去,這對她們誰都沒有好處。
趙悅靈只是暫時蟄伏的危害,只要雲恆跟容尺素在一起了,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
可問題是,歷經了這些事情,雲恆容尺素該如何,才能夠在一起呢?
修剪盆栽的手頓了頓。容尺素抿着脣沒說話。
晴河把容尺素的動作收進眼裡,想到了什麼,跟容尺素道:“王妃,奴婢這纔想起還沒有把胭脂糕的做法告訴廚房,奴婢這就去。就不打擾王妃您,先退下了。”
臨的時候,還不忘拽上剛進來,一臉莫名其妙的蘭溪一起出去。
院子裡除了陣陣風聲,和樹葉子被風吹動的聲響,便別無其他。
容尺素視線落在一旁壓在盒子下的信箋,頓了頓,遲疑了半響。才放下手中的剪子,把信箋拿了過來。
端詳着紫檀木製成的盒子,容尺素遲疑了半響,才把盒子打開,裡面放着的是年會那日捏的她的糖人。
糖人被保存的很好,卻也隱隱有了溶化的痕跡。
把糖人拿在手裡,容尺素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的糖人,睫羽顫了顫,容尺素的神情有些複雜。
把信箋展開,並無多餘的話,只有一句:素素。等我回來接你。
有莫名情緒在心裡顫動,容尺素捧着胸口,深吸了口氣。
她這是怎麼了?
把那些她看不懂的情緒甩開,容尺素把信箋摺疊好,放進木盒子,一併闔起。
揉了揉眉心,一時間竟是有些頭疼。
腦中閃現出雲恆的模樣,她這是瘋了嗎?
“姐姐。你在幹什麼?”容娉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容尺素的身後,跟容尺素有幾分相似的大眼睛眨了眨,一臉的疑惑不解。
容尺素搖頭:“你怎麼來了。”
並未解釋。
容娉婷嘻嘻一笑,上前挽住容尺素的手臂:“姐姐,你能不能再帶我去一次上次你帶我去的慕白哥哥那裡啊?”
“做什麼?”容尺素挑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的就是容娉婷這樣的了。
臉貼在容尺素的肩膀跟容尺素撒嬌:“就想去看看嘛,姐姐,人家好久沒有買首飾了。”
經過上一次的事情後,這容娉婷倒是越來越跟容尺素不客氣了。
小時候的,矛盾,鬥嘴這些好像也一下消失不見了。
着實令人詭異。
容尺素拾起剪子,剪了一支長叉了的樹枝:“若我沒記錯的話,前幾日你纔跟林家的千金去完金玉堂。”
“姐姐……”
“不去。”她拒絕。
容娉婷噘着紅潤的小嘴兒:“姐姐,我聽說再過幾日慕白哥哥就要離京去南丘國了,你就陪我去嘛。人家想見見慕白哥哥……”
慕白要離京了?
“你聽誰說的?”容尺素有些疑惑。
之前,她可沒有聽過慕白要離京。
而且,倘若慕白要離京,怎不跟她說?
銀子也沒有給她送信……
“阿孃說的……”容娉婷把從夷光公主那裡聽來的話,告訴了容尺素。
容尺素陷入了沉思。
備好馬車,到達淘寶閣的時候,銀子一臉詫異的看着容尺素,欣喜的迎了上去:“郡主,您怎麼來了?”
容尺素直奔主題:“慕大哥呢?可在別院裡?”
額?
銀子仲怔片刻,旋即搖頭。
“公子方纔出去了,還沒有回來。郡主,你要不要在店裡等公子?”銀子提議。
容娉婷怕容尺素拒絕,連忙給容尺素答道:“好哇,好哇。我們就在這裡等慕大哥,不過銀子你可不可以先帶我去看看店裡可有什麼好玩兒的。”嘻嘻的笑着,大眼睛彎成月牙形。
額?
銀子皺了皺眉,不過看在容娉婷是容尺素親妹妹的份上,容尺素也未有阻止,倒也應允。
迎了容尺素容娉婷姐妹二人進去。
軍區,營帳裡。
雲恆席地而坐,筆直的大長腿彎着,手擱在案桌上託着腮,一臉的無精打采,毫沒有即將要領兵出征緊張之類的樣子。
把弄着手裡的毛筆筆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力把高稟報的稟報完,見雲恆沒反應,弓腰站在一旁,蹙着粗眉:“王爺,您覺得如何?”
雲恆沒說話,也沒理他,不說擡頭,眼皮子都不擡起一下。
王力粗眉皺的更甚,眉心形成川字型:“王爺,您可有在聽屬下說話?”
“……”
“王爺?”
“王爺?”王力又叫了雲恆幾聲,都準備上前去搖雲恆了,雲恆纔有些反應。
側過臉,懨懨地擡起眼皮子:“什麼事情?”
“……”敢情他剛說的,雲恆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嘆了嘆:“王爺,您在想什麼呢?怎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沒什麼。”雲恆不想說,繼續把玩着手裡的筆桿,繼續他的沉默是金。
還真想看出金子啊?
王力想了想問道:“王爺可是因爲王妃的事情在煩惱?”
除了軍事就是家事。
不過看雲恆這個模樣明顯不是爲了軍事操心,那剩下的就只有家事了。
近日雲家並沒有什麼事情,唯一算的上事的就只有王妃的事情了。
王力大膽猜想。
雲恆眉頭蹙了蹙,卻沒說話。
不過答案卻昭然若揭。
“王爺您可是有什麼煩惱的,說出來許是屬下能有什麼幫的上王爺您的。”
“你能幫我什麼?少給我壞事了。”雲恆白了眼王力。
盡會出些餿主意,雲恆可沒忘記前段時間王力這幫混小子給他出的餿主意。
那裡討女人歡心了?
還險些就惹得容尺素生氣了。
若不是幸得他機靈扳了回來,沒讓容尺素氣跑,可卻不小心把容尺素給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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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趙行書攔着,雲恆真想扒了這幾個小子的皮,冰天雪地的竟然讓他帶身子虛弱的容尺素上山頂看煙花,看日出。
到街上逛年會!!!
王力訕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撓撓耳朵,不過心有不甘的道:“王爺,您不能一兩次就判屬下的死刑啊。之前兩次是失誤,屬下之前可不是不清楚王妃的喜好,不知道王妃體質這麼差嗎?”
雲恆瞪了一眼,吼道:“你還有臉說一兩次,勞資他孃的一次就被素素給判死刑了。本王對你已經很寬宏大量了。”
“王爺息怒,王妃還肯見王爺您,這就是王妃還沒有叛逆死刑啊,您不能半途而廢了啊,王爺。若王妃真的是判了您死刑,又怎麼還會見你。”
雲恆眯着眼,有些狐疑王力的話:“你說的是真的?”
王力點頭:“是的,王爺。屬下那裡有膽子膽敢騙你啊?”
雲恆若有所思坐了回去,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爺,女人都是水做的,是要哄的,您不住動,她自然也不動。王爺您也有好些日子沒有去看王妃了,還不如趁這個機會去跟王妃告別,哄哄王妃?”
雲恆面色陰沉不定的擡起手,王力嚇了一跳,驚恐的往後縮了縮,“王爺……”
雲恆攬住王力的肩膀笑道:“這麼緊張做什麼,本王又沒有說責怪你。”
“那王爺?”
“你說的這麼好,本王應該好好賞你纔是。只是,本王該如何跟她說?萬一她不見我怎麼辦?”
王力鬆了口氣,狗腿的笑道:“王爺大可……”
“……”
**
容尺素在淘寶閣裡等了一下午沒有見到慕白,只好失落而歸。
而容娉婷恰好是跟容尺素相反的,雖沒有見到慕白,可卻在淘寶閣裡淘到不少東西,滿載而歸。
因着是容尺素的妹妹,銀子不好收容娉婷的銀子,不過容娉婷拿的不是一兩件,容尺素自是不好佔便宜,讓慕白銀子虧這麼多。
好說歹說,怎也不讓銀子虧本,付了銀錢才帶着沒節制的容娉婷回去。
容尺素走後,銀子轉身關門進了別院。
逸晴軒。
“公子,您爲什麼不見郡主?”銀子不解的望着慕白。
以往容尺素來,慕白都會很欣喜的,怎這回,欣喜是欣喜了,卻不見容尺素。
慕白是一個時辰前回來的,當時銀子正準備與容尺素說,卻被慕白制止。
銀子雖不解,但當時也沒多問。
慕白手裡端着藍白色青釉茶盞,剛放置脣邊卻停住了動作,把茶盞端離,望着褐黃色茶水映現出的自己。
慕白深皺着眉,不語。
爲什麼不見?
有些事情,還未想清楚,不知該如何見!
**
夜晚,夜色微涼,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容尺素方纔準備入寢安眠。
一陣沙沙的聲響傳來,寒風瑟瑟。
容尺素警惕的皺着眉,支起了半個身子。
“是誰,出來。”
凝神,秉着呼吸,容尺素看着四周,一道身影在眼前恍惚一下,猛地被人抱住。
炙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背,酸酸癢癢地,屬於男人的氣息,混合着淡淡的木蘭香沁入鼻間:“素素。”
男人的囈語呢喃,讓容尺素驚醒,容尺素皺着眉,回頭果然是雲恆這廝。
“你來這裡做什麼?”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有些不悅。
“想你了。”男人的聲音低沉暗啞,擡頭間已經吻上了她的側臉。
在容尺素髮作前,擡起容尺素的下巴,把容尺素的臉扳了過來,與自己對視。
湛墨的眸子深情款款,含情脈脈:“素素,你可有想我?”
“……”
“趕緊給我滾,否則我喊人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雲恆這樣不要臉的。
一次兩次上癮了?總是三更半夜潛入她的院子。
“別啊,素素。”雲恆抓着容尺素總算有了些肉的手,“明日我就要出征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才能再見到你,你忍心就這樣趕我走麼?”他含情脈脈,低沉的聲音仿似絃音般悅耳,容易讓人淪陷。
“……”
“滾。”
“素素我錯了,我不該這麼久不來看你的,但軍事要緊我走不開,我也是沒辦法的。你就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說着雲恆還擡起手來作勢要發誓給容尺素看。
“……”敢情這廝是聽不懂人話了嗎?
見容尺素不說話雲恆進尺,靠的容尺素更近:“我知道我之前做錯了,但我以後一定會改的。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欺負,受委屈了。”
張了張口,容尺素把到口的話吞了回去,垂着眼簾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這廝聽不懂人話說再多也是白搭,還不如不要跟他說了。
容尺素躺下蓋住被子,側過身就要睡覺。
半響,聽到沒有動靜了,容尺素以爲雲恆走了,鬆了口氣,孰料下一刻被子被人拉開涼風吹進,有人躺了進來抱住了她。
回頭放大的俊臉赫然是雲恆這不要臉的。
冷着臉,怒聲道:“你幹什麼!”
雲恆眨眨一雙燦若星辰的桃花眼,一臉的無辜。
“睡覺啊。”
把容尺素拉進自己的懷裡,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脫得只剩下白色的褻衣。
容尺素臉貼着他的胸膛,眉心皺的死死。
雲恆自顧自的說着:“素素,我們是夫妻,我不該讓你獨守空牀的。”
暗啞磁性的聲音仿似一罈香醇醉人的酒。
一瞬讓人恍惚。
夫妻麼?
呵……
心裡有些嘲諷。
容尺素閉上了眼眸,不再與雲恆掙扎。
反正這廝明日就要出征了,何時歸來,能不能歸來還是個問題。
今夜便由着他吧。
容尺素沒反抗,雲恆心中暗喜,倒也更加大膽了起來。
把下巴擱在容尺素的肩膀裡,吮吸着她淡淡的髮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藥喝多了,容尺素身上總會散發出一股若有似無的藥香。
不難聞,反而還很好聞。
盯着容尺素光潔如玉,巴掌大的臉許久,竟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反而容尺素睡得很不安。
眉心緊緊地蹙着,還小聲囈語着雲恆聽不清的話。
聽不清的時候雲恆好奇,可聽清了之後,雲恆卻緊抿了脣瓣。
眉眼閃過一抹愧疚,他不知道滑胎竟然會給容尺素留下這麼大的陰影。
便是在夢中,對着那未出生的孩子都是這麼的眷戀不捨,愧疚。
輕盈的眼淚從容尺素的眼角滑了出來。冬每在圾。
雲恆心一陣陣地抽痛。
把容尺素擁在懷裡抱得更緊,安撫着在他懷裡哭的像個找不到家無助的小女孩。
“對不起素素,對不起。”都是他的錯,若不是他當時太激動,容尺素的孩子根本就不會沒了。
許是等他勝仗而歸,那孩子都儼然要出生了。
可……明明本該是很好的一切,都被他一時衝動給毀了!
他吻着她的額頭,吻着她的淚水。
許是睡太沉,容尺素並未驚醒,只是緊緊地抱着雲恆,生怕下一秒雲恆就會從她懷裡消失一樣。
這一夜容尺素睡得很不安,第二天是被蘭溪給驚醒的。
看着衣裳凌亂不整,月匈前又是一片青紫吻痕的自己,容尺素緊蹙了秀眉。
雲恆這神經病,趁她睡着又對她做了什麼?
她身上怎麼會……
“王妃,您您……怎麼了?”蘭溪吞吞吐吐,神情慌張。
想到什麼,猛地睜大了眼睛,跪在了容尺素的跟前:“都怪奴婢昨夜睡得太沉,讓王妃您遭人欺負了,奴婢罪該萬死,還請王妃責罰奴婢吧。”
“……”
這丫頭都想了些什麼?
額頭有些黑線,容尺素的面色不太好讓蘭溪起身。
蘭溪心覺愧疚,死不足惜,竟是讓容尺素遭受了欺負。
“你起來吧,昨夜雲恆來了。”容尺素難得解釋。
攏拉好衣襟從牀榻上起身。
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張紙條。
寥寥的寫了一行雋秀的字,‘對不起素素,等我回來接你!’
除了這句話,還能寫點兒別的什麼?
容尺素有些無語,一旁蘭溪起身湊了過來:“王妃,您在看什麼?”疑惑的眨着眼。
“沒什麼。”紙在容尺素手心裡蹂成一團,被扔在了紙簍裡。
“喔。”蘭溪悻悻地應了一聲。
給容尺素梳妝的時候,蘭溪若有所思的問容尺素:“王妃,王爺辰時末就要啓程出征了,您可要去送王爺?”
“不去。”她拒絕的沒有半分遲疑。
送他?
開什麼玩笑。
“王妃您真的不要去嗎?王爺此番一去不知道要何時才能回來。”蘭溪抿着脣繼續道。
收到晴河遞來的目光,才猛地閉上了嘴,有些悻悻然。
容尺素低着頭沒有說話。
在城外集合,已經到了出發的時辰,都沒有見到容尺素的身影。
雲恆有些失落。
一旁的王力看着暫時不敢安慰雲恆,怕一不小心就成了雲恆的出氣筒。
等時辰過了一刻鐘,雲恆還沒有叫啓程,王力忍不住,硬着頭皮問雲恆:“王爺,時辰已經過了一刻了,要啓程了王爺。”
雲恆回頭往燕京皇城裡看了一眼,還是沒有容尺素的身影,雲恆這才失落的喊了句啓程。
卻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了過來。
雲恆欣喜的勒住馬,原以爲來的是容尺素,沒想到竟然是趙悅靈。
見着風塵僕僕的趙悅靈,雲恆皺着眉,有些意外:“靈兒,你怎麼來了?”
“王爺,妾身來送王爺出征。”趙悅靈眉目含情,抿着脣依依不捨的看着雲恆。
雲恆頓了頓,有些不自在,擡起手輕撫了一下趙悅靈的頭髮:“早些回去吧。”
未有從雲恆眼裡看到期待的神情,趙悅靈有些失落。
不過還是保持着溫婉的笑容。
不讓自己露出一絲破綻:“王爺,您定然要平安歸來,妾身在王府等您。”依依不捨的拉住雲恆的手。
雲恆有些動容,點頭:“好。”
大軍啓辰出征,逐漸走遠。
趙悅靈騎着高頭大馬立在城牆下,目送着雲恆越走越遠。
緊抿着櫻色的粉脣,眸色幽幽。
雲恆,你定是要平安歸來!
雖知雲恆一定不會有事,但趙悅靈心中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
聽蘭溪說雲恆已經離京了,容尺素反應還是不大。
廂房裡,容尺素坐在書桌前,手提着畫筆,正隨筆的畫着,畫的有些出神。
亂糟糟的腦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只是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不知何時白色的宣紙一個男子的畫像正栩栩如生的出現在宣紙上。
那人,竟然是雲恆!
這一個認知,險些沒讓容尺素的腦袋炸開來。
她這是瘋了嗎?
怎竟然會把雲恆給畫出來了。
睨着畫上的雲恆,容尺素抿着脣,想把畫給撕碎扔到紙簍裡。
卻不知怎陰錯陽差非但沒有把畫給撕了,扔了。
反而還把早上扔在紙簍裡,丫鬟還沒有來得及清理早晨時雲恆寫的那條紙條開拾了起來。
展開,墨色的字體映入容尺素的眼簾。
把她墨色的眼仁全部佔據。
雲恆的字寫的很好,蒼勁有力的字,行字間龍蛇競走,磨穿鐵硯。
只是,怎讓她看的如此煩躁。
腦袋像是要爆開了一樣。
容尺素把紙條與剛剛畫的雲恆的畫一併收了起來。
**
三月桃花初開。
雲恆出征兩月餘,見捷報,未歸。
李天驕跟趙行書婚期將近,李夫人道是李天驕這幾日情緒很不穩定,請容尺素過來,陪李天驕到外面走走。
聽說臨園河畔桃花開的正豔,容尺素便約李天驕到臨園河畔賞花泛舟。
李天驕如約而至。
只是垂着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甚爲怪異。
容尺素問李天驕:“天驕,您這是幹什麼?一天都悶悶不樂的。可是趙公子欺負你了?”
李天驕盼嫁給趙行書多年,如今再有幾日便要成婚了,李天驕該是開心纔對的,怎會一直悶悶不樂,一副把‘我不開心’四個字掛在頭上的樣子。
李天驕擡頭看了容尺素一眼,強笑着搖頭:“沒有啊靖寧,我很好啊。”
“哦?那你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是做什麼?”勾着脣角,容尺素有些好笑的看着李天驕這個模樣。
“難不成,是趙行書又看上了那家姑娘,惹你生氣了?”
以往,也只有趙行書又與她說這些男子之間才說的話題,李天驕纔會苦着一張臉來跟她訴苦的。
今日,倒是詭異,不尋常。
“他敢?”李天驕情緒一時激動了起來:“他若敢的話,我定當剝了他的皮。”冷哼着道。
“那你倒是說說你做什麼了?”
李天驕抿着脣,喟嘆了口氣,似是下了好大的決心,纔跟容尺素道:“靖寧,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
“我突然間好害怕,好害怕離開爹孃,怕嫁到趙家。你知道的,趙伯母一直都不喜歡我……我覺得我好像並沒有那麼愛行書……”垂着臉,李天驕一臉的失落。
她膽怯,她退縮了。
她開始害怕嫁給那個她盼了將近十年,纔可以嫁的男子。
李天驕的性子在女子中着實太出衆,趙家是書香世家,趙夫人一直想給趙行書找一個性格溫婉,知書識禮足以匹配趙行書,與趙家門當戶對的女子。
甚至坊間一直傳聞,趙夫人一心中意的兒媳婦,是燕京有名的才女,林太師的千金林蓓瑤。
趙李兩家訂親之初,在京中當時也是沸沸揚揚的,其中更有牽扯那林家小姐。
對此,李天驕雖沒說什麼,但心裡到底是在意的。
容尺素頓了頓,總算是明白李天驕是怎麼了。
彎了彎嘴角,有些好笑。
容尺素拉着李天驕的手,與李天驕道:“我道是說是怎麼了,一點小事情便讓你如此,那麼往後,你可怎麼在趙家生存。”
李天驕猛地站了起身,不滿地道:“靖寧,這那裡是小事了,你說的倒是輕鬆,你可知……可知……”說着說着,李天驕癟着嘴,竟是說不出來了。
她不愛趙行書了,這那裡是小事啊?
“你不說我怎知?”拉着李天驕的手,讓李天驕坐下。
“你說你不愛趙公子了,這是怎麼回事?”
李天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只是見着他不再如之前那般高興激動了,反而還想躲着他了……”
李天驕把這兩個月裡發生的事情告訴容尺素。
撲在容尺素的懷裡嚶嚶抽泣着:“靖寧,你說我這是幹什麼了?我是不是好過份……”
容尺素無奈笑笑,揉着李天驕的腦袋,“傻丫頭別哭了,你不是不愛趙公子,你只是太過緊張了纔會如此,想躲趙公子,產生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眨眨眼,李天驕有些疑惑。
“真的嗎靖寧?您沒有騙我?”李天驕紅着眼眶,還有些不相信。
容尺素點頭,“你說你不愛趙公子,那你可還會想他?還會緊張他嗎?”
慢慢地開解着李天驕。
到了中午時分要用膳的時候,晴河蘭溪提醒了兩人,兩人才停止了談話。
李天驕的情緒好了些,“靖寧謝謝你,若不是你,我恐怕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想通,定然是會做糊塗事的。”
容尺素笑了笑:“想開便好。時辰不早,回府竟然是趕不及了,便在這附近找個客棧用膳吧。”
李天驕點頭,讓船家把船開回去。
纔剛上岸,耳畔傳來一道聲音:“喲,這不是靖寧郡主、和天驕麼,怎也這樣有雅興出來湖中泛舟賞花啊?”
兩人回頭,身穿晚煙霞紫綾子如意雲紋百褶裙,髮髻梳成時下最流行的飛燕髻,桃花眼因笑着微微勾起,嫣紅的脣宛若含朱丹的秦嬙正笑吟吟的看着兩人。
秦嬙的身旁還站着一個女子,一襲芙蓉色撒花軟煙羅裙襯得身姿玲瓏,螓首蛾眉,鵝蛋臉上嵌着一雙含情美眸,不笑亦傾城。
正是方纔兩人提及的林蓓瑤。
容尺素李天驕眉心微蹙。
有些意外在這裡能見到秦嬙林蓓瑤兩人。
不過想起這初開的桃花倒是瞭然,像是秦嬙這些自詡才子才女的男女不是最喜歡來這些地方的麼。
只是今日好巧不巧,竟然讓她們給碰到了。
觸及容尺素、李天驕的視線,林蓓瑤俯身行禮:“臣女林氏蓓瑤見過商親王妃。”
容尺素啓脣:“免禮。”
林蓓瑤給容尺素行禮,秦嬙眉眼閃過一抹不悅,不過卻笑說:“蓓瑤,你怎麼還喚靖寧郡主商親王妃啊?這靖寧郡主不是被商親王給休了麼,你這樣,可是會揭到靖寧郡主傷疤的。”
話落幾人的面色皆是一變。
“秦嬙,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李天驕不悅道,要上前被容尺素拉住她的手腕,制止了李天驕。
這秦嬙自小便喜歡跟她們做對,當初容尺素要與雲恆成親時,這秦嬙還特意把容尺素病秧子的事情給誇大在坊間流傳,當時李天驕險些沒殺到擎西侯府把秦嬙大卸八塊。
許久沒見,沒想到秦嬙現在竟然如此口無遮攔。
如此嘲諷容尺素,作爲容尺素的好姐妹兒,李天驕怎能忍。
李天驕有些不忿:“靖寧你做什麼攔着我,我要教訓她一頓,否則,她還真當你好欺負的了。”
容尺素笑而不語,而是笑吟吟的看着秦嬙:“本王妃倒是不知,如今有人見到本王妃不用行禮了。”
秦嬙面色微變,冷哼道:“你少拿這些話來唬我了,你都快成下堂婦了,還好意思拿你王妃的身份來壓我,沒見過你臉皮這麼厚的。”
“是嗎?”她笑,“你從那裡聽來本王妃要成爲下堂婦了?不說我貴爲王妃,就算看在我郡主的身份上,你也理應給我跪下行禮。你可知,侮辱王妃、郡主,罪該如何處置?”
秦嬙剛要發怒,林蓓瑤拉住秦嬙。
“嬙兒,休得無禮,還不快給王妃賠罪。”
“蓓瑤。”秦嬙不可置信的看着林蓓瑤,林蓓瑤竟然讓她給容尺素賠禮?
怎可能。
“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若不是快下堂了,怎都三個多月了,靖寧她還不回王府,不就是王府不要她回去了麼。如今商親王遠在邊關對抗回亓,指不定等商親王雲恆回來,這休書就要送上相府的門了,真是丟臉。”
蘭溪上前,揚手打了秦嬙一個耳刮子,秦嬙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這個賤婢你竟然敢打我。”秦嬙是擎西侯的獨女,自小便被追星捧月長大,何時被人打過?
蘭溪毫無畏懼,義正言辭道:“秦小姐辱罵王妃,奴婢打你還是請了,若是稟報到皇上那裡,那麼可就不是一耳刮子這麼簡單了。”冷笑的睨着秦嬙。
“你要不要臉了,除了用你的身份,用皇上來唬人,你以爲你還有什麼本事。”秦嬙怒罵。
容尺素微眯了下眼眸:“本王妃還會打人,還會殺人,你可要試試?”
“你……”秦嬙氣結。
李天驕見縫插針道:“總比你,連唬人的身份都沒有。”
“李天驕,你以爲你算什麼東西……”
“嬙兒,休語。”林蓓瑤皺着眉,打斷秦嬙的話,把秦嬙拉至身後,走到容尺素跟前,垂着臉,溫聲給容尺素道:“抱歉商親王妃,李小姐,嬙兒自小性子便如此,還請王妃不要與嬙兒計較。”
“既然林小姐都開口了,本王妃自是不會與秦小姐計較,只是,秦小姐這性子得改一改了,免得日後禍從口出。”她也笑,淡淡的笑。
“商親王妃說的是。”
林蓓瑤拉着不情不願的秦嬙離開後,李天驕不滿地給容尺素抱怨:“靖寧,您怎麼就這樣讓秦嬙離開了,她竟然敢如此諷刺你。”
“與她計較這麼多作甚?莫不成,狗咬你一口,你還要去咬狗一回不成?”
額?
李天驕愣了好一會才理解容尺素的意思。
待反應過來,剛想說什麼的時候,卻發現容尺素已經走遠了,連忙追了上去。
“靖寧,等等我。”
午膳過後,兩人各自回府。
容尺素卻被告知,夷光公主要見她。
還沒有坐下,又去了夷光公主的院子。
“母親,您找我可是有什麼事情?”容尺素有些疑惑。
夷光公主喝了口茶,闔上茶盞的蓋子,纔給容尺素道:“方纔商親王府的老太君來找我談論了一下,讓您回王府的事情。她道是,只要你回王府,一切皆是好商量,那趙悅靈任由你來處置。”
額。
容尺素頓了頓,問道:“母親的意思是?”
夷光公主搖了搖頭:“我未有應允她,而是想聽聽您的意思。三個月了,靖寧,您打算怎麼做?可要回去?”
不知不覺,已經三個多月了,她的孩子已經離開她這麼久了。
嘴角有着一抹苦澀。
容尺素道:“也該差不多是時候了。”嘆了嘆:“待天驕完婚,我且再回去。”
夷光公主點頭,嗔怪道:“這回回去,若是再受什麼委屈,可莫要如之前那般什麼都瞞着娘,不與娘說了,再讓娘發現你瘦了,委屈了,受苦了,娘可是要罰你的。”
她笑着點頭。
容尺素退出去後,夷光公主嘆了嘆氣。
貼身丫鬟銀屏不解的問夷光公主:“夫人,您既然不捨得讓郡主回去,爲什麼還要讓郡主回那地方?”
夷光公主苦笑未語。
有些事情,終不是,她可以替她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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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尺素坐在梳妝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緩過神,吁了口氣,視線落在不起眼角落的盒子上,本欲是想要擡手去把那盒子拿起來的。
怎料,手伸到一半,又伸了回來。
閉了閉眼,起身,還是沒有去拿那個盒子。
不想去看裡面放着的東西,想一些不該想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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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悅靈的禁足令隨着容尺素離開王府,倒也變得失效了。
老太君在輕琅院裡不管事,府中由着茗側妃打理,趙悅靈倒也不懼怕這茗側妃,也不想與茗側妃做對,不過想想這茗側妃是容尺素的人,趙悅靈又忍不住把對容尺素的氣全部撒在茗側妃的身上。
畢竟,這容尺素躲在相府裡,相府防備森嚴,想要對容尺素下手不容易,那麼只好犧牲茗側妃了。
在王府趙悅靈不敢鬧得太過,卻總是時不時給茗側妃找點事做,給她嚐點苦頭。
動靜鬧得不大,老太君不管。
而茗側妃又沒有證據證明是她做的,只能暗自怨恨着急。
實在忍不住了。
茗側妃便只好來求容尺素了。
聽說茗側妃來見自己,容尺素本是不想見的,現在她還不想跟王府任何人有牽扯。
不過那茗側妃託人來說,是與趙悅靈有關。
容尺素便姑且讓人把茗側妃請了請來。
晴河給茗側妃添了一杯茶後,便退到一旁。
揉着之前茗側妃送過來給她的小三兒的發毛,容尺素才緩緩開口:“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情。”
茗側妃吸了口氣道:“王妃,您不在府中這段日子,趙悅靈那賤人實在是太過份,太無法無天了,您定當是要回府好好整治她一番,否則,她還真當她是王府裡的女主人了。”
“哦?”容尺素挑眉:“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竟是是能把心思不淺的茗側妃氣成如此模樣。
看來,在她不在的這段日子裡,趙悅靈還真是很不安份。
茗側妃把事情簡單詳細的告訴了容尺素,這趙悅靈果然不是個省心的。
不過,她鬧出這麼多事情,是想做什麼?難道是因爲雲恆不在王府,她用不着裝她的楚楚可憐,聖母白蓮花模樣了,故而整出這麼多事情,把自己以往的氣全部給撒出來?
還是整這麼多事情,想把自己逼回去?容尺素漂亮的眸子驟然眯起。
“王妃,您可要儘快回來,不然這王府可真就要給趙悅靈那個賤人稱霸了,可不能這樣便宜她。”
容尺素端起茶盞,指腹輕輕地敲着背身:“且在等等吧。”
額?
茗側妃仲怔片刻,旋即欣喜道:“王妃,您的意思是,您要回來了?”
三個月了,不說別人,就連茗側妃都要開始懷疑,容尺素是不是要放棄找趙悅靈報仇,要和雲恆和離了。
沒想到,容尺素這會兒竟然跟她說,她要回來了。
一時間,茗側妃有些不可置信。
看着茗側妃這個模樣,容尺素有些好笑。
六個月前,這茗側妃,可還是很仇視自己,恨不得自己滾出商親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