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就着今天的事兒……”上官軒再次開口,臉上有些歉意,“實在是抱歉了,那孫若晴從小便嬌生慣養着,今天冒犯了公子,還望公子多多海涵。”
說着,一身紫錦華袍的少年衝着慕千雁作了一揖,臉上的神色有些頹唐。他苦惱與孫若晴太久了,孫若晴與他一般家世,在衆人看來自然是門當戶對,而就因爲這樣的家世,所以對於孫若晴他不能使用像對普通女子一般的手段,打不得,惹不得,欺不得。
更哄不得。
這種女子,你但非給她一丁點兒的情面溫柔,她便不知好歹,得寸進尺,更何況她還整天纏着他,當真是苦惱的很。
然,眼前少年卻又是一笑,臉上帶上了些稀奇之意,“我看上官公子和那孫若晴也沒什麼關係,她的事兒,她惹得人,你又何必跟在後邊收拾這爛攤子呢。”
少年獨有的聲線清韻悠長,就好像久釀的美酒那般的好聽。
可好聽之中,卻帶着難以企及的疏冷,高不可攀。
這一下,上官軒臉色有些變了,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去,最後,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息。
“公子又何嘗知道這些紛爭,這孫家大小姐孫若晴是因爲我才死乞白賴的跟來了蘇格城,若不能保她安危,幫她理清一些事兒,到時候孫若晴在蘇格城出了什麼事兒,怨的可是我,栽跟頭的還是上官家的人……”
說罷,一身華紫錦衣的少年苦笑一聲,擡起眼看着面前靜靜凝視着他的冷漠少年,無奈的聳了聳肩。
“若因爲我鬧得兩家不和,倒不如忍一忍和睦相處的好。”
聽言,慕千雁輕輕一笑,卻是開口說道:“可那還是她的事兒,若她以後依舊如此,那麼我的態度也不會有什麼變化,你是你,她是她,你的賠禮,也許被孫若晴一折騰,會變的毫無用處。”
“也許吧。”
上官軒笑了笑,似乎似乎放鬆了很多,問道:“夜已深,公子要去何處?” шшш⊕тTk án⊕¢O
此番一問,少年眉頭不着痕跡的一擰,深黯的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厲色,眸子若有似無的往幾步遠的自個兒房門一掃,轉而淡淡說道:“我的婢女今天似乎受驚了,去看看。天色已晚,公子今天疲憊,早些歇息吧。”
上官軒笑笑,告辭後轉身離去。
慕千雁亦轉身,朝着桃紅柳綠的居所走去。
“公子,這麼晚了您怎麼……”
房間門被人從裡面打開,桃紅站在門口,正有些驚訝的詢問着,卻見眼前黑衫少年眸色冰冷的掃了她一眼,然後迅速的走進了房間,反手便關上了門。
將房門內的鎖鎖上,慕千雁轉過身來,走到屋子的中央,卻只見桃紅一人,不由得有些驚訝,問道:“桃紅,柳綠人呢?”
“這……”桃紅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一絲尷尬,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公子不是給張無存佈置了一些任務麼,柳綠被叫去醉花樓幫忙了……”
說道這裡,桃紅心裡更是覺得難堪,這張無存行事果然無常,更是不管別人感受,竟然就這樣把柳綠拉去了青樓,按張無存的性子,真不知道會不會幹出什麼勾當來。
可惜張無存在她們殺手之中實在是太過厲害,讓她們也無可奈何。
這麼一說,慕千雁心裡也有些瞭然,不再多問這些,而是問道:“你最近可有發現周圍有什麼可疑的人物?”
“奴婢不曾發現。”桃紅回道。
話落,突然意識到不對,桃紅忙又說道:“慕公子,難道您發現了什麼不尋常?”
然,眼前一身清華的少年卻沒有再回話,而是張開藏在袖中微微握緊的修長手指,手掌張開,裡面靜靜的躺着一張捲起來的,沾着血跡的字條。
“送信的信鴿,被人蓄意弄傷了。”
此刻,慕千雁的聲音很冷,很低沉,明明圓潤而動聽,卻好像在一片平靜的嗓音下隱藏着萬千的利刃,似乎只要輕輕一戳,變會疾射而出!
她想知道,到底是誰,竟然這樣急切的殺害她,這樣急切的想要控制她的一切動態,她才重生多久?她才做了多少事兒,便有那麼多的人啊,盯着她的性命。
可惜啊,這些人不知道的是,屬於她慕千雁要展開的一切纔剛剛開始,如今她所做過的一切,連開頭都算不上呢。
一室寂靜之中,突然響起少年獨有的低啞音調,令人沉醉,卻孤冷尊貴。
“這,只是開始呵。”
話音悠長,桃紅站在慕千雁的身前,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死亡的恐怖,心中一悸,她慌忙低下頭去。
少年輕笑,不曾在意。
手中的字條上,字跡清晰,是靈兒的筆記,上書:“公子離去未幾,皇后竟已獲寵在際,多日部署,危矣,恐亡。”
字字清晰,簡潔概要。
慕千雁拿着字條的瑩白手指微微一緊,輕輕一捏,那掌心的字條瞬間變化作了一片飛灰,消失殆盡。
原本站在房間中間的挺拔少年走到椅子邊坐下,然後重重的闔上了眼。
幕千憐啊幕千憐,對於向你這樣的女人,果真不該用尋常的手段,竟是我慕千雁低估了你,低估了你的韌性,卻也高估,高估了你的自尊心。
靈兒傳來的字條的意思分明,是說幕千憐這個皇后手段非比尋常,纔剛剛從水牢裡放出來沒多久,她裘妃公冶玉離開皇宮未幾,便又奪了寵。
是擔心她在皇宮多日使盡心機讓幕千憐失寵痛苦所做的一切白白荒廢。
不過,幕千憐這個女人,爭起寵來倒真的是留了一手呢。
不過,她想要的不就是讓幕千憐得寵麼?
想到這兒,慕千雁紅的妖異的脣一勾,便是說不清的清冷誘惑。
闔上的眸微微睜開,一身尊華的少年,冷沉的眸子裡一道精光一閃而過,隨即,又闔上了眼。
她在等。
她能感覺到這個客棧的附近有生人的存在,而且還不止一個。
直覺告訴她,外面的這些人也許就是故意傷了信鴿想要掌握她或者靈兒的消息的人。
他們的目的何在?
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慕千雁平靜的面色似乎就要靜的沉睡過去,卻在這時,突然開了口,一如既往的清冷音調。
“桃紅,去馬廄那邊看一下,注意客棧後頭的人。”
“馬廄?”桃紅心下訝異,她怎麼沒感覺那邊有什麼人呢?
不過很快,桃紅就反應了過來,知道這不是她該問的東西,便立馬點了頭,轉身警惕的走了出去。
她們這些做下屬的,只需要遵從命令就好,若是因爲多嘴誤了什麼事兒,那可真真是擔待不起的。
感覺到桃紅就要走出去,慕千雁心念一動,突然說道:“警惕些,萬事小心。”
“是。”
伴隨着一道悠長的吱呀聲,桃紅走了出去,房間的門,再次關上。
椅在在正中央椅子上的少年,眼眸微動,站起身來,向窗邊走去,身形恰恰隱在了窗簾之後,確保外邊的人看不到他。
從桃紅柳綠的房間窗口往外看去,正好是客棧的後院,是掌櫃的和掌櫃的夫人睡得地方,幾顆大樹零落的站立,月下陰影稀疏,不見什麼可疑的身影。
然,慕千雁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任何威脅,她都不能小覷,因爲每一個被她忽視的威脅,到後來,也許就會成爲對她致命的打擊!
可她不可以死,不是想不想死的問題,而是她能不能死的問題。
血海深仇不得報,她如何安心歸去?這一生上蒼給她生還的機會,她便是爲了復仇,所以大仇尚未得報之前,她絕對不能鬆懈,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就算是一絲一毫的威脅,就算是子虛烏有的直覺,她都不敢、也不能忽視。
靜,四周一片安靜。
這邊的夜色,靜的出奇。
沙沙沙——
是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然後,又是一片長久的安靜,從上方往下看去,慕千雁似乎能看到桃紅走過馬廄的身影。
然,就在這一瞬間,慕千雁的目光突然一凜,凜冽至極!
不,不是。
那身形,不像是女子。
可似乎有些蹣跚的步伐,也不像她感覺的那些藏在外邊的不知目的的來歷不明的人。
這般想着,少年的薄脣緊抿,似乎愈發的警惕了。
突然月色變得明亮,銀色的月華灑下,鋪滿一地昏暗夜色,視線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說起來,有時候光真的是一個好東西,它啊,能讓一些不甚明朗的東西在眼前變得清晰可見,能讓一些心虛的人手忙腳亂,最後無奈的露出馬腳。
那月色撥雲而出的一瞬間,一下子就照亮了馬廄,沒有桃紅的影子,沒有可疑人的面目,只是見到一個蹣跚的身形換換從,馬廄中踱出。
原來竟是這客棧的掌櫃的。
說是掌櫃的可已排除嫌疑,可現在的問題就在於如此夜深之時,客棧掌櫃竟然來此餵馬,也不見得說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