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死人該有的脈象!
切,胡說八道。
張無存沒有再管站在原地自言自語的大夫,轉身離去。
陽光刺眼,富麗堂皇的房間內,鵝黃的紗帳半垂,精緻的八仙桌旁,一男子正凝視桌面,就連有人進來都不曾察覺。
那男子穿着流雲紫色華服,金絲邊鑲玉靴,長髮如緞,玉帶高束,宛若神祗的面容寧靜而深遠,雖看似虛弱,卻是姿容非凡。
多少閨中少女爲了一睹真容使盡了手段,爲見其進後宮,爭得頭破血流,後宮的風雲多少次一起再起,卻又被皇后溫和而暗藏鋒利的手段埋葬。
此人,正是當今最年輕的皇上,梁氏皇朝的一國之君,樑謹夜。
“屬下參見皇上。”
剛剛進門的男子單膝跪下,眼神灼灼。
此人正是齊飛,早在達拉之前便已跟隨樑謹夜,至今已有十餘年。
“皇上,即已出行,不妨順道探探女尊餘黨的深淺如何。”
單膝跪在身側的男子出聲問道,手中握着一把劍,殺意畢現。
樑謹夜未語,看着窗外天邊雲捲雲舒,整個人卻突然站了起來,眼神呆滯,久久沒有反應。
直到齊飛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試探的叫了聲,這才反應了過來。
他那天竟然看到了那個女人,那個早就該死的女人。
她是真的還活着麼?可是不管你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到了他樑謹夜的手中,還是隻有死路一條。
男子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抹沉痛,背過身去,冷聲吩咐道:“走吧。”
陽光照進房間,映着男子如緞的長髮,剎那流光。
女人,如果你以爲這點傷就能讓朕一睡不起,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三百二十一年,中原大陸分三國兩大派之勢,三國,風翼國爲首,女尊國,祁南國居後,兩大門派,一神秘莫測,一強勢邪妄,乃神秘島及媚族。
年間,三國之爭,最後祁南國、女尊國覆滅,梁氏皇朝崛起,風翼國一如既往獨佔一邊,匈奴就此慢慢壯大。
七年間,各方勢力皆處於穩定態勢,雖期間邊境小有戰事,不過皆不足爲懼。
七年後,暗潮洶涌,各方勢力慢慢顯現,梁氏皇朝與匈奴之戰,一下子成了導火索。
經過時間的沖刷,各國之間最後各退一步,騰出方寸之園,是爲西城。
這裡不屬於任何皇室勢力,任何朝廷之人的介入,都會破壞這裡的穩定,引起其他國家的警惕,所以這裡從來無人管轄。
此處,便是西城。
很多犯人都因此逃到了西城,因爲這個地方沒有任何一方勢力會輕易介入。
是以,這裡的子民大多都是逃犯的後代,而有些則是流民。
因爲最開始的西城殘破不堪,無人看管,可以說是一片荒地,城鎮是在後來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七年的時間,總算變得有模有樣了。
如今已是夏初,天氣初具悶熱,尤其是下午的時候,出門的人明顯少了很多。
一處簡單大氣的宅院內,四周楊柳陰陰,偶爾有蟬鳴聲響起,靜謐安詳。
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聲哨音,午後的宅院內便響起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從聲音上來看,人還不少。
宅院的後邊,有一片寬廣的草場,草場不遠處的涼亭內,一名老者正慢慢的喝着茶,偶爾擡眸閃現的精光,不可小覷。
快了,很快了。
老者突然哈哈一笑,面色卻出奇的陰沉可怖,緊接着便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來人!”
他放下杯盞,厲喝。
“丞相。”一個身形壯實的女子從草場上小跑着來到了涼亭邊,躬身行禮。
行走起來昂首闊步,眉宇間英氣十足,竟長着一副男兒的豪爽模樣。
老者靜靜地看了女子一會兒,半晌,卻道:“倒茶。”
“什麼!”
那女子擡起頭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滿臉愕然,卻快速的收斂了臉上的神情,爲其倒上了茶。
蘇丞身爲女尊皇朝唯一的男子,最後竟然能坐上丞相的高位,其之歷害並不是三言兩語能述說的,整整七年過去,蘇丞相帶領他們一步步壯大,她堅信眼前之人自有自己的用意,絕對不會只是爲了讓她倒杯茶而已的。
“最近,身子骨還好吧?”
“什麼?”女子愕然擡頭,對上老者笑意盎然的面容,點了點頭。
“快了,快到你大顯示身手的時候了。”
蘇丞微微一笑,捋着下巴上花白的鬍子,一下,一下。
再等個一年半載的,一切就都要結束了。
粱謹夜,讓你安生了太久了,一個人管着這麼大的土地,有些受不住吧。
女子愣了愣,長滿薄繭的手猛然一收,慕千雁,可惜讓你死的太早!雖然到現在她都不相信那個女子會背叛女尊,可是那麼多的事情歷歷在目,可以對證的人也早已死去,讓她又不得不妥協。
妥協她最敬重的右相竟然爲了一個男子叛國,爲了一個男子做出這樣卑鄙的事情。
想到這裡,女子英氣的眉一皺,眼前突然一片恍惚。
“哎,殿下,媚族的人到哪兒了?”
耳邊似乎傳來蘇丞的問話,女子的思緒卻再也收不回來,指甲劃撥了掌心,思緒朦朧晦澀。
就好像看到了當年那個女子一棋定勝負的畫面,意氣風發,風華絕代,畢生難忘。
可是……
那個受萬人敬仰的女子,卻……
離經叛道,大逆不道!
女尊皇室之內,金碧輝煌,琴瑟和鳴,打扮美麗清秀的男子們穿着精緻美麗的宮裝,個個紗巾掩面,舉着手中的托盤,輕移蓮步,一陸陸續續的走進了簾帳之中。
一個模樣威武好看的女子端坐在最高的寶座之上,明黃衣衫加身,火鳳爲繡,正着看着下方端着盤子的少年,惹得少年面色通紅,擡眸間,不經意的風情萬種。
“你今年也才十五吧?”
女皇打量着下方的少年,手和着音樂輕輕的打着節拍,眼神中帶着幾分興味。
那少年不由的低下了頭,嬌嫩的臉龐,幾乎紅的滴血。
柔和的氣氛中,突然間響起一陣低低的笑聲,在女皇的身後,站着一個衣着華麗的紫衫少女,駿眉斜飛入鬢,模樣煞是英挺,跟皇座之上的女皇,倒是有幾分相像,只是相比起來,多了幾分風流韻味,一看便知是皇室中人。
“母后,別再欺負人家……”
少女的話尚未說完,外邊突然響起一道通報聲,打斷了她的話。
只是被打斷話音後不悅的神情在聽到來着是誰的瞬間,一下子就柔和下來,帶上了幾分雀躍。
看起來來人似乎對她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不過須臾,紗帳被人從外面慢慢掀開,一個少女從外面走了進來,人還未到身前,已聞鈴鐺聲陣陣,帳子拂起之時,女子出塵的容顏已讓人呼吸一窒。
一身宮錦華裳,富麗非凡,臉上淡淡的孤高和眼底的生疏之意讓人不由得退避三舍。
卻又不由得沉迷於女子紅脣勾起時那瞬間的風華絕代。
“哦?雁兒,你來了?”
女皇見到來人,臉上突然出現了一抹複雜的神奇,不知是歡喜還是詫異,生氣還是埋怨,只是一反常態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便閉了口。
而那少女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走到了一邊,沉默良久。
就像是一場無聲的交鋒,誰先熬不住,誰便先開口了。
慕千雁在女尊的地位很高,高到可以與女皇論友,只是誰都分外的確定,就算她地位再高,也不會威脅到這個皇室,因爲她從來不在乎這些。
“雁兒,上次我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上次說的,是指……
站在女皇身後的少女突然一愣,臉上一喜。
上次母皇便提過要慕丞相做她的乾女兒,若真是如此,以後她便可以與慕丞相以姐妹相稱,她與慕丞相的距離便又進一步了。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撲通!
一道重重的膝蓋着地的聲音響起,才進來沒多久的少女突然單膝跪下,看向女皇的眼神銳利而堅定,“請您,答應雁兒吧。”
一瞬間,氣氛似乎一僵,琴瑟之聲遠去,只聽發到茶盞被砸落在地的聲音,清脆,卻不悅耳,就好像破了的音,刺到了心底。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和坐在上方的女皇陛下,驚訝於這一瞬間的突變,更是難以置信。
“朕早已說過,這件事情,沒有考慮餘地。”
“怎麼沒有!”
氣盛的少女擡起頭來,傾城的容顏上帶着顯而易見的憤怒和冰冷,她敬重的宛若母親的女皇,爲何這樣反對她。
……
想到這裡,手突然一抖,女子重重的垂下了頭,在蘇丞相的身側坐下,喃喃,真的,快結束了麼?
悶熱的風吹過,凌長郡看着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又陷入沉思的蘇丞相,沉默着,當年的那天,她從未想到,最後竟然會演變成那個模樣。
最後一次見到母皇,她早已沒了氣息,而那天的後來……
母皇對那個女子說,“你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