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世事變遷,因緣巧合之下。
一時間,周遭竟靜默下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卻都不知說些什麼,如今一事接一事,實在是難料。
“既然一切都是誤會,那麼還是做些該做的吧,如今剛剛攻破梁氏皇朝,人心惶惶,想來一直停在這裡也不是事。”
良久,一道清朗而令人信服的男聲響起,褚衛右手拿着剛剛摘下的盔甲,左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那模樣,當真是意氣風發,容顏堅毅俊美。三年征戰沙場,褚衛看起來越發的沉穩了。
可還是有人不領情的。
“誰說都是誤會?”
一道女聲響起,凌長郡手中的劍依舊高舉,看着慕千雁的眼神凌厲非常。
殺她母皇,謀她江山者,殺無赦!
一劍刺去,身形如閃電迅猛,趕盡殺絕!
可受劍之人,卻是一動不動的站着,竟沒有絲毫要躲之意。“若拿走我這命你心中可好受些許,那拿去便是。只是如今樑謹夜已死,你最終要的還是重建女尊,完成你母皇的夙願。”
“你以爲你這麼說我便不會殺你了麼?”
劍鋒一頓,凌長郡冷哼一聲,劍眉微鎖,眸色冷酷而決絕。
——叮!
不知何處擊來一枚石子,劍身竟猛然一震,隨即歪了劍鋒,刺進了後方的柱子裡,入木三分!
由此可見,出劍之人所用力之強,而攔劍之人……
“天!”
有將士驚呼出聲,看向那人的神色帶着明顯的難以置信,不過是彈指一揮,如何做到講這來勢兇猛的劍擋開的?難不成此人是……
血蓮門門主!
南疆血蓮門,出了名的行蹤詭異莫測,做事狠辣毫不留情,與媚族相比雖同樣鼎立武林,卻是比媚族更加的讓人聞風喪膽,要知道媚族只是頻繁的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裡,而血蓮門,不需要出現在衆人的眼前,也已經讓人心生畏怕不敢得罪了。
傳言幾年前血蓮門門主雲遊回來,重新整頓閻令樓,江湖更是一場大換血。據言此人武功卓絕,從未有人敢挑戰他武功的底線,更是喜穿絳紅色長袍,喜怒無常,行蹤詭秘,卻是公子人如玉,風華絕代!
“既然一切已經說清楚,你們可就不能佔用本尊娘子的時間了。”
細長濃黑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眸中隱忍的怒火,那凝玉般精緻的面容上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卻是冰冰冷冷的。長風拂過衣衫,紅袖張揚撐起,那銀色的藩蓮便爭相綻放,宛若地獄的曼陀羅,危險而令人心驚。
慕千雁愣住,看了那刺入紅柱的劍一眼,落在凌長郡身上的眸光有些複雜,卻是身後襲來一道柔和卻強勢的力道,整個人便被那股力道帶着凌空往後退去,撞進了一個溫厚熾熱的胸膛。耳畔響起男人隱怒卻無奈的聲音,磁性的令人心醉。
“女人,你是傻麼?”
“我……”
她有些呆滯的擡頭看他,月色下,容顏蒼白卻絕麗,神色竟迷茫極了。
她感到摟着她的臂膀略略收緊了些,然後頭頂輕輕低着她髮絲的下巴微微揚起,“凌長郡,看在你是本尊夫人孃家人的份上,今日便饒你一命,這樑謹夜還沒有死,本尊且把他借給你用用,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別客氣。”
佛玖釋冷冷的瞅了站在原地有些愣神卻滿目憎恨的女子,有些陰冷的扯了扯嘴角。
“啊,對了,用鐵鏈子拴住他的狗爪子,別讓他給逃了。”
躍到屋檐上之時,似乎想起了什麼,他又側頭說道。那狹長的鳳目微微眯起,黑眸中極是犀利。
待周圍之人回了神,再擡頭時,之間那月色揮灑的盡頭,隱約一襲絳紅衣衫迤邐,其懷中女子素衣瀲灩,真宛若一對神仙眷侶。
接下來的幾日,衆人都忙碌了起來,忙着穩固朝臣安撫民心,忙着割地商討,這其中的歪歪繞繞又不得而知了。可江山終究是得到了短暫的平靜。
只是如今好不容易遇到時機,各國又如何會輕易放手?人心不足蛇吞象,自是各有各的打算,不乘機壯大一下自己的江山,那也就稱不得是帝王了。
京城的鴻來芳苑是最不受戰事波及的所在,如今自也是安穩的很,只是相比平時的客滿爲患,如今卻是三三兩兩幾人而已。不是因爲來的客人少了,而是因爲掌櫃的不允,說是每日只允許進幾個客人。
衆人皆猜是來了貴客。
天子一號房內,一片安靜。空氣中飄蕩着和淡淡的梔子花香,牀榻之側,紅紗帳曼曼低垂,恍惚風起,依稀露出沉睡女子柔軟的面容,道是歲月安好。
許是大仇一朝得報,心中複雜,遇見故人一時衝擊太大,躺在牀上的女子已經昏睡了許久,似乎總是被噩夢驚醒,隨即又沉沉睡去,時醒時睡,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容顏都憔悴了不少。
佛玖釋在牀邊守了許多日,每每入夜子時便會離開片刻,大多是都是死守着不肯去歇息的。
這般模樣,連柳長亭都不由嘆息,竟也不忍催促當初約定之事。
這日晌午,來鴻來芳苑的客人依舊極少,有小二端着飯菜小心的上樓,不一會兒,門推開的吱呀聲起,那小二便端着空的木盤子出來了。正巧前方有人走來,便恭敬的後退了幾步,讓來人先過去。
“怎麼樣,慕姑娘可是醒了?”
男子一身月錦淡紋長袍,眸色極淡中帶着幾分關切之意,模樣雖是清俊出塵,可那滿頭烏髮卻是微微有了幾縷白髮。
“回主子,慕姑娘依舊和幾日前一樣,小的每次進去送菜,姑娘不是睡着就是滿頭大汗,今日似乎……還是沒有好轉。”小二回答道。
“罷了。”
柳長亭輕嘆一聲,便進了屋去,木門吱呀聲起,孤寂悠長。
紅紗帳依舊是合着的,朦朧見裡頭女子沉睡,軟塌之上,一身絳紅衣衫的男子正閉目打坐,面色卻是不大好,桌上的飯菜一動都沒有動過。
柳長亭有些費解的看了佛玖釋一眼,這幾日以來,他常常子時出門,回來的時候總是有些奇怪,氣色更是一日比一日差,不知是怎麼了。
這般想了想,他搖了搖頭,便打算離開。然,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小廝匆匆走了進來,連門都不曾敲一下,神色看起來不大對。
“何事?”他皺眉,不滿於這小廝的冒失,正打算領此人出去說話,對方卻是沒眼力見的撲通跪下,一臉乞求悲慼。
“你這是做什麼?”清俊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絲不滿,卻不曾當場動怒,而是撩袍側身,打算出門。
可那小廝卻是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裡,竟不跟他出去,一臉哀求的說道:“主子,求您救救奴才的孩子吧,奴才知道您神通廣大,對這怪力亂神的事情一定是知道一些的。”
怪力亂神?
正凝神打坐的男子神色微動,卻不曾在意,更多的是厭煩其擾了他與雁兒親近,擾了雁兒歇息。
“主子,這段時間京城之內頻繁有嬰兒出事,更是有婦人因懷胎兒而死。這些放到平時許是正常,可是現在十人生子,卻有八個都是死嬰,小半數懷胎之人也難產而死。如今奴才家中也臨此禍事,有人說並非尋常所致的死胎,奴才一直覺得主子神通廣大,還望主子出手相助。”
死嬰?
整個房間內的氣息突然變得微妙了起來,佛玖釋微微睜開眼,細長而蘊藏着銳利的眸子裡流露出一抹凝重,隨即開口道:“柳公子,之前答應你的事情我現在便可以幫你完成。”
“哦?”長眉一挑,下一秒眉心卻是鎖了起來。柳長亭若有所思的看了軟塌之上神色平靜的男子一眼,隨即看向跪在身前的小廝,道:“你且出去,晚些時候我再來仔細詢問。”
“謝主子。”
那小廝道了謝,心中還是有些擔心,回頭看了身後之人一眼,便出了房門,隨即合上。
夜色,諱莫如深。
一處荒山上,有一道隱藏在綠藤之間的暗門,雖已近入了冬,天氣本就寒涼。可越往這門處靠近,便越是寒冷,再往前些便結了層薄冰,周圍冰花爭相綻放,隱約月色下,美麗極了。
地下室內,空氣潮溼陰冷,四周都由夜明珠點綴,十分亮堂。再往前,一名美麗的女子安靜的躺在寒冰棺之中,周圍貼滿了奇異的符咒,那絳紅的色彩張揚的鋪滿了整個地下室,宛若曼陀羅正想着綻放,帶着令人不安的氣息。
有淡淡的水藍光彩從嚴絲密縫的紅之中流露出來,一絲絲的圍繞糾纏,映着男子的容顏越發的詭異而卓絕。
女子有些透明的修長手指微微動了動,饒是如此細微,也讓人心中驚喜。
“符兒!”
柳長亭驚喜的叫了一聲,正要衝上前去,卻被人攔了下來。
那絳紅瀲灩的男子有一對細長而深邃的鳳目,神色中所帶的淡漠威儀令人心驚。
“你若是現在過去擾她,魂魄還未完全歸位,只會令你的陽氣衝散她的陰氣,導致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