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身極美極高貴的衣裳,特別是那美麗到張揚的梔花文案的衣裳,總讓她想起七年前的那個女人。
這讓她下意識的警惕起來。
今時不同於往日,當日初次見面她處於困窘,自然是對一切神秘事物皆有些恐慌,可現在的情況她自認高高在上,心下的懼意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好久不見。”
慕千憐連起身都不曾起過,就那樣高高在上的坐在梳妝鏡前,神情倨傲。
當初這個人會救處於困境的她,無非就是看中了她所在的皇后的位子所能給人帶來的利益罷了。
“是呢,好久不見。”
來人似乎並沒有不滿她的無禮,只是意味深長的重複着,讓人不覺有些不安。
可是這些並不值得慕千憐去注意,去疑神疑鬼,因爲她可沒有這麼多的精力。
“上次的事兒多謝了。”
慕千憐又是露出一抹高貴卻善意的微笑,皇后這個身份,她演的很好。而實際上,從心底裡說,她是真的沒有幾分謝意,在她看來,她需要感謝的還是多年前那個意外生下來的親生兒子。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總以爲對方會拖說幾句,卻不曾想……
“你很感謝我?”
那聲音低沉,依舊是聽不出是男是女,帶着些蠱惑的意味,讓慕千憐身子一顫。
“說吧,你想要什麼?”
她以爲對方懷着什麼目的,更是覺得對方有求於她,瞬間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卻止不住的覺得心裡發寒。
“要麼?”
着裝詭異的人突然發出一連串的輕笑,不男不女的聲線在驚悚之中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
清晨的薄霧壓的太低,濃重的看不大清遠處的路,有早起的宮女頂着尚黑的天匆匆從遠處走來,又匆匆離去。
朝堂之上,百官俯首,一身明黃色衣袍的男子坐在高位上,一身威嚴。
那張俊邪而五官分明的臉上,此刻正凝重着,思考着事情。
萬萬沒想到,新將上任連打了機幾場勝仗之後竟然突然打了一個大敗仗,不僅傷亡慘重,更是退居下一座縣城駐紮,好不容易躲會來的邊城,再次淪陷。
這樣的戰爭,損失土地的是皇家,流離失所的是百姓。
只是慕千雁雖然知道如此,卻從不在意。樑謹夜在乎的不是天下麼?她就陪着他玩天下!
“皇上……”
朝廷之上安靜了半晌,終於有一個大臣開口,是大學士。
樑謹夜雖心中對其讚歎有加,表面上卻總是對其挑三揀四,嫌棄其紙上談兵,再加上有意挑撥,終歸是讓人疏遠了。
當然,樑謹夜還不知道,大學士出謀劃策只是爲了讓梁氏皇朝在慕千憐繼任之時不至於已經覆滅罷了。
然而……
不等其開口說話,大殿正門處突然有一道急而迅猛的風襲來,打斷了平靜。
那是一根長箭,中間吊着一個包裹。裡面顯然放着什麼東西。
樑謹夜臉色微微一遍,本欲追擊,卻不想對方已不見蹤影,只得作罷。
他微微沉了沉臉色,吩咐侯在一旁的李公公打開行囊呈上來一看。卻不想……
卻不想,裡面竟然只是靜靜的躺着一件……
黑色緞子長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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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驚悚卻又能致命的吸引力,讓慕千憐的呼吸不由得一窒。而外面的天色,依舊是黑的,這反而愈加的壓抑了起來。
“對。”
強壓下心裡的懼意,慕千憐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除了樑謹夜和七年前那個女人,還沒有人讓她這樣心顫過。
只是,不等她多想,便有一陣陰測測的聲音響起,就在耳畔。
她不由得渾身一凜。
而按理說,以她如今的媚術及武功造詣,壓根兒就不應該怕眼前之人的。
可偏偏她就是害怕。
當真是莫名其妙!
“你覺得,以你如今的能力,能做些什麼?”
慕千雁看着眼前一副高貴模樣的皇后娘娘慕千憐,發出一聲嗤笑,鄙夷而不屑。
這句話不是問話,而是嘲諷的告訴慕千憐,以她如今的能力,簡直弱的可笑,又有什麼資格來幫她做什麼。
“你以爲你有這個資格麼?”
末了,她又隨意的補了一句,卻一瞬間讓眼前坐在梳妝鏡前的女子迅速的站了起來,面色不善。
這一句話,可是正正好的戳中了慕千憐的痛腳。
當初她嫁給樑謹夜的目的是什麼?你以爲她真的愛他麼?愛那個一無所有的男人?放屁!
她是爲了與慕千雁爭,與這個姐姐搶!只要是慕千雁的東西,她都要搶走,更何況是對這個姐姐至關重要的男人?慕千憐要看着她傷心欲絕,要看她一無所有。
只是沒想到後來樑謹夜真的當上了皇帝,這個之前在她看來一無是處的男人,這個除了慕千雁讓她覺得沒有絲毫可爭之處的男人竟然真的當上了皇帝。
於是她順利成章的和樑謹夜在一起了。
可她慕千憐當然不會因爲爲了攀附樑謹夜的權勢地位和他在一起,野心勃勃的慕千憐又怎麼可能就甘願如此呢?甘願當一個媚族沒權沒勢的二小姐,甘願當一個高高宮牆之後凡事看皇上臉色的皇后,甘願如此默默無聞?
怎麼會呢,如此野心勃勃的她。
她要從皇后做起,先是讓那個奪走她一切的所謂的姐姐慕千雁踢下高位,讓那個女人痛不欲生,然後再慢慢掌握皇宮的權勢,收後宮妃子的心,借後宮妃子父家的權勢,她要慢慢吞噬這個皇宮,最後站在整個皇朝最高的位置。
這不僅僅是因爲她不停膨脹的野心,更是因爲她要讓那個女人知道,世上不止慕千雁可以站在朝廷的高位,她也可以,她可以站到更高的位置,俯視天下!
只是……
只是計劃永遠都趕不上變化,想來當年的慕千憐萬萬不曾想到,她竟然會愛上曾經被她如此不屑的男人。甚至爲他着迷,爲他生了孩子,爲他放棄了所有的野心。
然而,如今一切都變了。
她本以爲以後她可以和這個枕邊人一起攜手俯瞰天下,以爲世上之人如此之多,樑謹夜獨對她是不同的,她以爲,她可以和樑謹夜一起剷除女尊餘黨,一如既往的攜手踏過血泊。
可半路卻殺出一個公冶玉!
賤人!
這簡直就是打了她的臉。
當初她義無反顧放棄部署一切的野心,如今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反而被眼前這個人嘲笑能力,簡直……
面上風雲變幻,女子妝容精緻的臉像調色盤似得,青了綠綠又變藍,當真是一場大戲。
然而,這樣令人解氣的一幕,慕千雁看在眼中竟是一星半點兒都高興不起來,正如當初把慕千憐打入水牢那次一般,一點兒也不曾興奮解氣,無動於衷。
對此她沒什麼感覺,只想讓慕千憐痛不欲生。
也許有一天,慕千憐會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不過,皆是後話。
此刻的慕千憐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嘴角噙着笑,就好像之前的一切神情都是眼前之人眼花了一般,不愧是演戲的高手,拿捏得當。
她的臉上帶着幾分幸福甜蜜,又有些難過,保養得當的修長手指溫柔的撫摸着自己的腹部,說道:“這說的是什麼話呢,本宮如今已經懷了皇上的孩子,還怕地位權勢麼?況且,你別忘了,本宮本來就是皇后,梁氏皇朝至高無上的皇后娘娘,又有什麼是辦不到的呢?如今又有了孩子,這皇宮之中還不是任本宮鬧騰,難不成你要本宮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別忘了,本宮可沒有受制於你。”
一番話畢,說的當真是於情於理,又確實有囂張的資本。來人卻是笑了。
“慕千憐,就你那小伎倆我還看不出來麼?”
聲音帶着嘲弄,慕千憐甚至想象對方像俯視螻蟻的眼神。
她怒,卻更驚。
怒此人之態度,驚對方竟然知道她沒懷孕!
這簡直就是掐了她的命門。
“呵。”
忽有長風又起,掀起來人隨意披散的墨發,交織在華貴詭異非凡的暗紅色衣衫上,上邊銀色絲線繡制的梔子花便鋪天蓋地的席捲開來,搖曳迤邐,雖美,卻如毒。
慕千憐終於回過神來,連忙運起內力衝上前去,所僅僅只是抓住了一縷飄落的頭髮絲。
連頭髮絲上都是那股詭異的味道,似是梔花又有蓮之清香,卻又混含着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她愣在了那裡,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依舊是猜不出此人是誰,而見不到對方眼睛,她更是無法施展媚術,且此人武功又高。正面對敵簡直是天方夜譚,實在是個巨大的隱患。
然,她卻沒能再繼續思考下去。
因爲在眼前之人消失之後,她又聽到了一道難以分辨男女的嘲笑聲音,帶着些遺憾不屑,“等你有能力了再幫我吧。就憑一個皇后?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