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梳着可愛的包子頭,小臉卻越來越蒼白。
一個泛着波紋的暗灰屏障出現在了半空中,好像一扇有着古老花紋的門。
“去吧。”歌滿庭仰頭衝着慕千雁眯眯一笑,一雙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整個身子都淡化了一般,好像融入了空氣之中,連原本調皮可愛的笑容看起來都虛無縹緲的。
慕千雁半倚着坐在牀邊,突然心裡抽疼的厲害,求助似得看向佛玖釋,卻連他也沉默着,一言不發。
“是不是……我們不通過這個離開你就不會死?”
她看着歌滿庭,心裡竟難受的緊。她慕千雁還是有心的吧……
歌滿庭笑了笑,上前抱住了她,低聲呢喃:“姐姐。”
“嗯。”慕千雁無措的擁住這個姑娘,心中有些難過,突然又好想推開這個丫頭。她何德何能,亂了天下,卻得人如此傾心相助。
“姐姐,我很困了,我想睡覺。”歌滿庭抱着她,身子越來越透明,面上帶着睡意,好像就要沉沉睡去。
她有些哽咽,眼裡泛酸,明明很難過,卻怎麼也哭不出來,只覺得懷裡的身子越來越輕了,連傷口的痛都忘了。
“姐姐不用難過哦。”色澤淺的幾乎透明的脣張了張,壓在慕千雁身上的身子越來越輕,到後來就好像抱着一團空氣,讓她的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歌滿庭!”
慕千雁憋了一口氣,用力喊出了這三個字,想要逼迫眼前的姑娘收回那扇古老的灰色大門,卻是一口鮮血溢出,冷眸投向一側的紅衫男子,滿目悲夷。
卻是心痛伴隨着傷口的絞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陷入昏迷前,她好像依稀聽到誰說了些什麼,卻是來不及確認了。
“慕姐姐,滿庭尋你那麼久,終究是沒了不甘心,好安穩的睡了……”
小姑娘的聲音很虛弱,縹緲的宛若那天邊的煙雲,輕觸即離。
話音尚未消散,原地姑娘蒼白的臉卻漸漸的容入了空氣之中,化作了一枚通體溫潤的麒麟玉佩,靜靜地躺在了地上。
——砰砰砰。
客房的木門受到來自外面的衝擊劇烈的搖晃了起來,好像下一秒就會轟然倒塌,令人心驚。
卻是房門推開的瞬間,一陣長風席捲而過,似乎眼前有玉在半空劃出弧線,隨即又尋不見蹤跡。
原本要說的話一下子卡在了喉嚨裡,深邃的眸子閃現凌然銳氣,那領頭的人撩了撩衣袍,又祭出法器揮舞,頃刻間房間內整潔如新,再不見絲毫血腥。
“他們剛走。”那人似極其不悅,不顧受傷的身子,一腳踹在了門上,面色氣憤難平。
“流仙大人不必擔心,此法陣威力無窮,定讓那二人難以逃脫。”一個相貌普通看起來正氣的男人開口說道,卻總想着邀功,一副急切又正義的模樣。
“但願如此!”那人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此刻,花滿樓。
戲曲聲咿呀響起,伴隨着風塵女子的歡聲笑語,轉眼間月上柳梢頭,男人們陸續說笑着進去,尋合自己心意的姑娘。
“可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說話的女子容顏嬌俏,一身鵝黃色長裙,簡單挽着婦人髮式,此刻正倚靠在男人的懷裡,與其共乘一騎。
“月兒何必爲此操心?成王敗寇,那些女子如何任她們去好了,至少朕的皇后聰明機智,伶俐可愛。”
褚衛搖頭失笑,不知從何掏出一隻精緻的髮簪,輕輕插在了女子的雲鬢間,道:“我不要你母儀天下,只要乖乖做我的妻子。我們和前朝可不一樣。”
此刻衆人口中的梁氏皇朝早已成了前朝了。
而對於樑謹夜和那皇后慕千憐的去向,就連褚衛自己都不知道。都說他們瘋了,或說逃了,也有人說樑謹夜有一座大的金庫,富可敵國。
可誰又知道呢?
“聽聞慕千憐藏身此處,尚不知是真是假,新月娘子可願意同爲夫一道看看?”
男人的聲音有些戲謔,柳新月卻是眼睛一亮,隨即裝作乖巧的靠在褚衛的懷裡,羞澀的點了點頭。
逛青樓哎!自從和這個臭男人在一起後再也沒機會逛青樓了,如今他竟然願意帶然她來,她一定要裝的溫柔一點。
想着,她低頭羞澀的抿了抿嘴。
嗯,不能表現的太激動。
然,下一秒,身後卻傳來了褚衛爲難的聲音,“你好像不是很好意思去,要不今天就算了。”
“哎!沒有沒有,我很開心!”她驚的轉身連連表現自己的興奮之情,引得路人紛紛看來,滿面狐疑。
直到看清褚衛瞭然的神色,才明白自己中了計,柳新月撇了撇嘴,低眉順眼的跟着身側風流高大的男人進了春滿樓。她想,褚衛這廝生來一雙奪人心魄的多情桃花眼,這青樓的鶯鶯燕燕們得多興奮的撲騰上來啊。
此刻的春滿樓,熱鬧至極,上方的高臺上正在競價新來的姑娘們,而下方更是把酒言歡,軟玉溫香在懷,一片********。
要說這幾天的春滿樓啊,生意可是出奇的好,****人滿爲患,那老鴇的腰包啊鼓得快流油了。
據說這裡新任的頭牌是前朝的皇后,一身入骨的媚術,真是讓人********。
此刻,一間上好的包房內,有骨笛聲悠悠響起,纏綿悱惻,動人至極。
那人隔着紗賬吹的骨笛,看不清模樣,依稀輪廓精緻,手指修長,身形玉立。
房間的牀上,玉體橫陳,那白皙光滑的玉腿露在牀邊,軟軟的耷拉着,身上僅僅改了一塊半透明的紅布,露出來的肌膚紅紫交加,帶着明顯的牙印和晶瑩的色澤,好像剛剛承受過粗暴的對待。
可那隱在紗帳後的人卻視若無物,依舊吹着悠揚的骨笛,沉靜若水。
“南司,你到底想做什麼!”牀上傳來女子虛弱卻咬牙切齒的聲音,惹得笛聲一頓,隨即又悠然吹響。
慕千憐無力的躺在牀上,手腳痠軟,那臉有些浮腫着,很是奇怪。
“南司,你不是說你愛我嗎?你怎麼忍心這樣對我!”
她尖叫一聲,一把扯掉了身上的紅布,想要站起來,卻是腿心兒一軟,整個人撲倒在了地上。
那骨笛聲終於停了下來。
如玉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放在了紗帳上,隨即輕紗拂起,一男子緩緩從後走出。手裡捏着一隻骨笛,輕輕的摩挲着。
他長得很清雋,眉目沉靜,一身洗的有些發白的灰色長袍,用的卻是上好的面料。脣色極淡,眉目深長。
見他終於出來了,慕千憐的神色中浮現一抹急切。****的身子軟軟的靠在牀上,一副哀求的模樣。“南司,我們好好過日子好嗎?”
她低聲下氣的說道。
“過日子?這不是在過嗎?”
南司停在了慕千憐的身側,然後緩緩的蹲了下來,面對一具玲瓏嬌軀沒有絲毫動容。
那好看的手在女子哀求的眼神中落在了她的髮際,然後微微用了點力。一張軟綿綿的麪皮就被撕了下來。
“嘖嘖。”
他輕嘖了兩聲,看着撕掉麪皮後的臉上的眸色有些加深,嘲諷而鄙夷,又帶着明顯的憎恨。
“你看,你終究應該感謝我的。要不是高價找人給你塑了張與之前一模一樣的臉,只怕你連在春滿樓的第一夜都賣不出去。哪像現在,裙下臣排了一長隊,夜夜春宵翻雲覆雨,賺的盆滿鉢滿。”
慕千憐的臉,早就被毀了。那原本精緻的臉上被刻了一個大大的“賤”字,皮肉向外翻開着,深可見骨,可怖至極。
這是事發的那天夜晚那個神秘的男人幹得。那人似乎是血蓮門門主,叫佛玖釋。喜怒無常,一身威壓卻是凌烈,當時那男人摟着她過來的時候,他連對抗的餘力都沒有。
他南司對慕千雁這個女子是極其愧疚的,說是愧疚,倒不如說是得知真象後痛不欲生,更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她慕千雁救他水火,他卻處心積慮的要害死她,更是錯把魚目當珍珠,枉害了她那麼多年。
那風華絕代的男人帶着她過來的時候,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對方懷中的女子身上。到現在南司還深刻的記得,那夜月華傾灑而下,她一攏素衣,長袖鬆鬆的垂下,就那樣安穩的窩在男人的懷裡,幾撂青絲柔順的搭在那絳紅的衣衫上,真真是一對璧人。
只是,待他終於回過神來,原地的二人早已到了身前,低頭時,慕千憐的臉已經毀了。
那時的畫面他至今記得,太過深刻。那日,夜色下,一身絳紅衣衫的男人抱着懷中的女子踏月而來,一步一履都好像踏在了月華之上,姿態優雅,儀容高貴。衣衫輕撩間,那絳紅色彩上的銀色錦繡蕃蓮便肆意綻放,宛若鬼魅羅剎,卻又好像天神好貴。
他回神注意到對方手裡的劍,鮮紅的血珠沿着劍尖一滴一滴的低下,融入泥地,蜿蜒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