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樑謹夜放下手中的茶盞,意味深長的說道,“那朕可盼望着憐兒能早些控制好自己的媚術啊,不然****承歡也不過浪費朕的時間。”
陰涼的眼眸有意無意的掃過慕千憐雪白的軀體,無情的薄脣微微勾起,“你以爲,若非爲了增長內力修爲,朕還會想要見你?一個和賤民私通丟盡皇家顏面的女人!”
那語氣,冷酷而輕蔑,蘊含着無以倫比的怒氣。
丟盡皇家顏面的女人——丟盡樑謹夜顏面的女人!
他啊,該有多在乎顏面。
慕千憐低下頭,密長的睫毛遮擋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暗色,順從乖柔的應聲:“臣妾必定盡力而爲,明年皇上若參加武林大會,定將擊敗羣雄。”
一句話出,樑謹夜的心裡舒緩些,眉梢有些得意的揚了起來,似乎已經料想到了一年後風華無雙,萬人朝拜的場面。
夜,又深。
樑謹夜走後,用不着再給閣樓上鎖,門外就走進一個年長的嬤嬤和兩個侍衛,又拖又拉的將慕千憐弄了出去。
“我自己會走。”
慕千憐不悅的說了句,在那三人手心裡塞了些銀兩。
一個侍衛掂了掂分量,脣角翹起。
見這三人收了銀兩後一瞬間就改變了態度,慕千憐的眼底,閃過一抹狠色。
水牢的大門從身後砰的關上,眼前漆黑一片看不到石階,只能見着遠遠的有被月光照映出的一絲波光粼粼。
她試探了走了幾步,一下子腳滑,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裡。
水牢外傳來侍衛特意壓低的嘲笑聲,掙扎着踩着淺淺的水潭站起來,那雙帶着傷痕的手慢慢握緊。以後,有你們這些賤婢好瞧的!
黃沙漫天,待人視線清晰,一片枯葉紛飛,那似近非近的泉水聲帶着一股蒼涼之意。
四周都是各種哭喪的聲音,哀怨婉轉,悲愴之至。
有憤世嫉俗的哭喊,有不捨難過的抽泣,有害怕惶恐的尖叫,也有解脫陰森的哭笑聲。
就算四周望去空無一人,可惜,餘音繚繞,久久不息。
再往下走去,就有孤魂野鬼找不到方向的四處遊蕩,和那些被還白無常套着鎖鏈前行的魂魄。
泉水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空谷迴響,悠悠哀鳴。
傳說,這黃泉路上的泉水是引自忘川河,那上邊遠看紅色的如絲如縷,是那些飄落的彼岸花瓣。
細長的黃泉路,開着不知名的枯敗小花,一路不知有多長的距離,直到過了一個小山似得墳冢,前方便依稀可以看見大片模糊的紅色,隨風盪漾出陣陣波紋。
那紅色一旁的石洞裡,鐘乳石林立,有微光從深處照射出來,伴隨着叮咚的水流聲。
最中央的白玉臺上,一本厚厚的簿子被攤開放在上邊,男子寬大的衣衫無風自動,自盪漾出一番難以訴說的冷峻邪肆。
那袖子上張揚的金邊番蓮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一個小鬼從白玉臺邊退到了後邊,小心翼翼的說道:“大人,就算您再如何生氣都不能摔生死簿啊!您若開生死簿的玩笑,那便是在開凡人一生的玩笑啊!”
說着,小鬼心疼的看了那剛剛被自己建起來的生死簿一眼。這絳大人也真是的,是他自己要看生死簿,還一定要帶走看,現在好了,依了他的意,竟然還摔生死簿!到底想幹什麼啊!
像他這樣的小鬼還看不着生死簿呢,不還是悉心呵護着……
可想想歸想想,他自然不敢對絳說什麼,只得心疼的看着那擱在白玉臺上的生死簿一眼,手裡拿着捉鬼用的鐵鏈,一個勁的揪啊揪。
“是麼?”脣角勾起清淺的笑,男子長眉若柳,冰冷孤傲的眸子裡閃過點點涼薄的笑意,“那你們,便可開凡人一生的玩笑麼!”
看到小鬼震驚的表情,他修長而優美的手指輕輕的挑起一頁,雪白的紙業隨之翻過,那冷峭的聲音便再次在小鬼的耳邊響起,“既然你們可以開,爲何我就不能開?”
“畢竟把凡人的人生當遊戲是一件如此好玩的遊戲。”
說道“好玩”的時候,他特意拉長了音調,魅惑深長的眉梢也隨之勾起。
再也熬不住絳犀利的視線,小鬼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手裡的鐵鏈摔落到冰冷的地面,發出尖利的嘩啦聲。
“小的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小鬼強自鎮定,想到跟絳大人來這裡之前閻王的囑咐,一下子背上冷汗森森。
犀利的視線掃過跪在地上的小鬼,長袖一揮,一股柔和的力量將小鬼扶了起來,“做這幹什麼?陰間還需要學習凡夫俗子的那一套?”
他冷哼一聲,接着開口,“你不知道也無妨,我自會問你。”
小鬼低着頭,聽了這話就有些委屈了,“大人可真會說笑,陰間掌管如此重任,千百年來輪迴從來沒出過錯,怎麼能說開凡人一生的玩笑呢!”
“哦?”細長的手指微微屈起,翻開記載着慕千雁生平的那一頁,他的聲調緩慢而悠長,“那,慕千雁呢?”
他的視線投向小鬼,看的小鬼心裡直發毛,一時忍不住,小鬼擡頭衝絳說道:“都說凡人了,慕千雁那廝哪裡是……”
話說道一半,小鬼猛然意識到不對勁,連忙捂住了嘴,再也不肯說半句話。
好在絳這時的注意力不在他上邊,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幸好及時止住,不然可就釀成大禍了!
……
此時,執畫閣內,燈早早的就息了,一個穿着暗色衣裳眉眼機靈的宮女掌着等守在閣樓寢宮的門口。
就在這時,裡邊傳來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靈兒,你確定這樣行?”
那聲音聽着奇怪,似乎是裘妃的,可又有些奇怪。
“哎呀!”靈兒似乎不耐煩,回頭衝着裡邊噓了聲,“你輕聲點,雖說那阿欣被打發了,但也不知會不會還沒整好東西呢,要是還在咱娘娘宮裡豈不是穿幫?”
話落,見裡邊安生下來,靈兒才舒了口氣,轉過身去,繼續眼觀四方,耳聽八方。
今個兒中午娘娘便換了身普通女兒家穿的衣裳離開了,說是出宮,到現在還沒回來。好在前些日子便發現幹雜活的宮女裡有一個聲音與娘娘相似的宮女在,性子又老實,今個兒果然派上了用場。
只希望娘娘可千萬別夜不歸宿或者出什麼事兒的好,就擔心今夜皇上好巧不巧的翻了裘妃娘娘的牌子。
西郊一處偏僻的府邸上,明晃晃的燈籠還亮着,月色之下,裡面亭臺樓閣,萱竹小榭,精巧中別有一番大氣。
九曲迴廊的盡頭是一片花園,石几上的茶早已換了又換,涼了又熱。
慕千雁和風淺墨已整整談了兩個時辰了。
“清楚褚衛現在要做什麼嗎?”
女子涼薄的聲音響起,襯着一地月色,帶着隱隱的尊貴。
風淺墨略微疑惑的挑了挑眉,按理說,這個公冶玉身爲褚衛身邊最爲親近的一顆棋子,應該是很清楚褚衛最近的一些動作打算的。
不過他並未多想,而是反問道:“他最近可有什麼任務佈置給你?”
提到任務,慕千雁眉梢一挑,從袖中掏出一份奏摺來,攤開放在粗糙的石面上,瑩白如玉的手指在奏摺上輕輕一點。
這看起來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奏摺,一個不起眼的大臣不經意的啓奏。
因爲這個大臣說話的分量實在太小,微不足道。
提議樑謹夜能將軍隊平均分佈,因爲梁氏皇朝地理位子的原因,大多駐紮與風翼國相鄰方向,忽略了後邊,來日東窗事發,軍隊想要調離都來不及。
一般來說關於軍隊之類的東西都是密函,准不准許都不會有別人知道,褚衛雖是將軍,但是要接到調離軍隊的命令也要段時間,所以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便命公冶玉,也就是現在的慕千雁去御書房拿這奏摺。
微一凝目,風淺墨有些懷疑,“奏摺有那麼好拿?”
“我自然是重新抄了一份。”慕千雁合上奏摺放進袖中,不再多做停留,運足一身內力,快速向皇宮的方向掠去。
等她趕到的時候,皇宮還是燈火通明,不時有掌燈的宮女匆匆走過,藉着月色走進一個又一個的宮門。
慕千雁小心的踩在草坪上,就要推開皇宮後門邊角的小門。
不過那小門時間太長,又是鐵質,已經有些生鏽了,推開的時候不論再小心都不免發出的吱呀聲。
斷斷續續的吱呀聲過後,她便要擡步走進,不曾想,一頭撞在了什麼東西上,軟軟的,將她撞上去的力道又返回到了她的身上。
心裡突然瀰漫開一種不祥的預感。
如瀑的長髮突然隨風揚起,幾縷青絲自耳畔垂下,慵懶的搭在了她的脣邊。
心中一凌,正要回過頭去,身後便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女聲,伴着凌厲的風聲,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