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走近,纔看清女子的容顏,黛眉微蹙,似有憂色,硃紅的薄脣微微抿着,看着亭中人的眸色似喜似猶。
走到涼亭臺階之下,方停步,徐徐福身,眉眼低垂,“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妙音若鳥兒啼囀,卻遲遲未響起男人的聲音。
女子似乎不悅,歪了歪頭,好看的鳳眼專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嗔怪:“皇上許久不見臣妾,怎麼就不認識了?莫不是臣妾消瘦了許多,心疼了?”
“你……”好像有一道聲音卡在了喉嚨裡,樑謹夜看着眼前妙目瞪他的女子,竟忘了去想那其中諸多疑點,大手撈她入懷,語帶疼惜:“裘兒,你竟是回來了。朕,極是念你。”
朕,極是念你。
女子輕笑不語,擡眸看他,眸色極盡的思念。
然,正在這時,突然一陣腳步聲起,尚未見人,婉轉的女聲便在一片安寧中響起,打破了這繾綣思念的氣氛。
向涼亭走來的女子身着明黃華服,那衣衫上的鳳紋尾羽極盡囂張的往下延伸,頭上戴着鳳飛九天如意瑪瑙鏤空冠,左右瑪瑙翡翠爲點綴,髮簪間的金步搖隨着她的走動細細碎碎的響着,步履間便是鳳儀萬千。又哪兒有之前是瘋癲模樣。
慕千憐緩緩停在了涼亭之下,一雙眸子緊緊的盯着涼亭之上的男女,媚眼流轉間奪人心魄,卻透着一股說不出的狠厲。
“三年的時間,裘妃妹妹原來也知道回來。”她看着那個窩在樑謹夜懷中的素衣女子,心中嫉恨難平。
“臣妾……”話才說了兩個字,卻感到抱着自己的雙臂緊了些,心下了然,當即轉了話音,不帶絲毫的禮貌回道:“至少三年臣妾便回來了,哪像皇后娘娘在宮裡呆了那麼多年卻和那麼多人不清不楚的。”
“牙尖嘴利的丫頭!”慕千憐氣急反笑,竟然不像三年前那般失控,想來這三年定是習慣了這樣的待遇。坐擁半壁江山權勢,卻得不到樑謹夜絲毫的憐意,一切都是假的,這種滋味,應該很好受吧?
隨即,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然後高聲說道:“公冶玉,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唸的皇上早就沒有了實權,現在半壁江山都掌握在了本宮的手裡。”
窩在龍袍男子懷裡的女子似乎愣了一下,在慕千憐得意的檔口,開口說道:“臣妾到現在還叫您皇后是給您臉面,在臣妾眼裡不論如何皇上都是臣妾的枕邊人,絕對不會做出您這樣的舉動,你早晚會遭到報應的的!”
一字一句,鏗鏘堅決。
男子原本有些陰沉的神色一動,劍眉輕挑,垂眸看向懷中的女子,俊美絕倫的面容上終是浮現一抹嘆息,更加擁緊了女子纖弱的身子,輕言軟語:“裘兒,朕最爲歡喜的終究是你啊。”
不枉他傾心相待,國之將亡,裘兒竟還是回來尋他了。得此女子,又有何求?
那涼薄深邃的鳳眸裡再難容下那一身華服的女子,只是看着天邊的月色,摟着懷中佳人,輕道:“明日你便走吧,留着只是和朕一起陷入危境罷了。”
亭中之人溫言軟語,亭外的慕千憐早已氣的渾身發抖,此言一出更是目露兇光。
樑謹夜步步策劃將她送給匈奴之人當侍妾,卻一心放走公冶玉這個賤人,憑什麼!
她氣的面色青一陣白一陣,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一雙精心着妝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樑謹夜和那一身素衣的女子,心中嫉恨難平。
竟不曾注意到暗中突然出現的人影。
“可是皇上,臣妾捨不得您。”
女子低聲細語,後又欲言又止,眉目間思念盡顯,讓男人的心都化了開去,只是剩下了心疼和憐惜。
“就算捨不得朕,裘兒也該走了。”
樑謹夜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陽穴,話語更加的憐惜,帶着一些喑啞和滄桑,眸色卻隱約帶上了深情。
“可是,臣妾不能走……”
女子的聲音突然淡了下來,帶着些愁緒,樑謹夜卻不曾察覺到一絲異樣,而是道:“爲何?”
“因爲……”
她輕聲開口,極盡溫柔,下一秒,樑謹夜懷中的素衣女子竟然化作了一道幻影,如煙消散,正驚愕間,胸口刺痛,森冷而銳利的鋒芒停留在左心之處,刺破了衣衫,在肌膚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紅痕,鮮紅的血珠便一滴接着一滴的滾落下來,染紅了衣襟。
那一刻,樑謹夜深刻的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他眯起了眼,看着這把停留在他胸口的利劍,劍懸浮在半空之中,卻不見執劍之人的身影。
慕千憐亦大驚失色,踉蹌的後退了一步,在這詭異的夜色中心中漸漸有些害怕。是誰,有如此功力能夠騙過她和樑謹夜?他們雖然敵對,但她自認與其傲視武林,江湖之上現有敵手,如今這是……
恍惚明月之中,一女子翩躚而至,長髮如煙雲飄舞,衣衫迤邐間,迎風於袖,宛如大雁翩鴻,徐徐下墜,落在了那利劍之前。
那眉,那眼,極盡的熟悉。
黛眉若柳,薄脣似血,折皓腕於輕紗,若風拂楊柳翩躚,眸色清冷而涼薄,如斯孤冷。
經不住傾城顏色,絕代風華。
樑謹夜身軀猛然一震,竟是忘了閃躲,難以置信的看着踏月而來的女子,對上來人眸中的陰冷之色,一瞬之間,面如死灰。
“慕,千,雁!”
他緩緩開口,一字一句,蘊藏了整整十年的情仇苦恨,最後一個字,終是染上了殺氣。
一身明黃朝鳳華服的女子驚的軟了腿腳,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面色慘白髮青。她她她……
竟然沒死!
然,回覆她的卻是良久的寂靜,只有慕千憐帶着顫音的驚恐聲音,一字一句的響起。
她問,慕,千,雁……你,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