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權術 修改前的本書 前傳 玖
(二十八)魔域
簡懷箴正沉思間,只見一個女子推開竹門走了出來。那女子二十幾歲的年紀,一身縞素,白衣勝雪,髮髻高綰,頭上簪着一朵水樣白色絹花,眉黛眸媚,鼻如瓊瑤,口。含朱丹,膚如凝脂,腰似流紈。當真是一個傾國傾城,風華絕代的大美人。只是她面罩寒霜,深情乍涼,似乎比方寥還要冷上三分,可謂是豔如桃李,冷若冰霜。
唐雲萼迎上前去,喊道:“媽媽。”那白衣女子冷冷地看了方寥、簡懷箴二人一眼,慍道:“萼兒,誰喊你將陌生人帶進這餘悲谷的?”簡懷箴聽到“餘悲谷”三字,想起白樂天那“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不禁心下惻然。唐雲萼忙將中蛇毒一事解釋了。那白衣女子聽完,面無表情地對女兒說:“你帶他們兩個去房子裡玩耍。媽媽給你們做早飯。”唐雲萼愉快的應着。三個人這才覺得腹中飢餓不已了。
走進竹舍,但見房中擺設甚少,清潔樸素,卻是別有一番格調。廳中懸掛着一幅“美人摔花圖”。那幅畫畫的甚爲傳神,畫中女子巧笑倩焉,美目盼焉,正將一朵花嬌嗔着摔打到身畔男子身上,面容含情帶笑,似乎在說:郎君誇花顏色好,請君今夜伴花眠。那女子的面目隱然便是唐雲萼的媽媽白衣女子。畫角題字曰:拙夫唐忌和作於建文三年,贈吾愛妻白曉衣賞閱。唐雲萼笑道:“這幅畫原是我爹爹在世時候,畫了送給我媽媽的。”簡懷箴道:“你爹爹去世了麼?”唐雲萼黯然道:“我還沒有出生時,我爹爹就被壞人害死了。我媽媽也變成現在這副冰冷冰冷的模樣。”方、簡二人聞言,俱觸動心事,都黯然不語。
不久,白曉衣便將飯菜端了上來,有竹筍脆蝦、桃花蒸山菇、清蒸醋魚、白蓮山雞、野桂薺菜,還有一個冷梅白玉湯,佐以碧玉米粳粥,兩瓶桂花露。三個孩子見到好吃的食物,都覺得食慾大振。白曉衣向女兒道:“萼兒,你蛇毒才清,不易吃油膩的東西,只喝碗粳米粥吧。”唐雲萼素來聽話,點頭應着。方、簡二人只覺得白曉衣爲人面冷心熱,她做得飯菜又鮮美異常,桂花露也入口生津,都吃得十分有味道。
見二人吃得差不多了,白曉衣美麗的面上忽然現出了一絲憐憫之色。她靜靜地道:“孩子們,你們吃完這頓飯,就各自上路吧。”方寥、簡懷箴點頭應着,忽然覺得腹中絞痛,痛不欲生。方寥臉色大變道:“這飯菜中有毒。”簡懷箴聲音悲慼,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們……你們爲何…害我們……”說着,臉色慘白如紙,痛得再也不能言語。
唐雲萼粉臉煞白,驚道:“媽媽,你爲何要毒害他們!”白曉衣臉色冰冷:“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唐無剛父子派來的奸細。即便不是,萼兒,他們若是泄露了我們行蹤,你我母女還有命在麼?更別提給你爹爹報仇啦!”簡懷箴強自忍着劇痛,呻吟道:“我們……不是奸細,不會……絕不…泄露行蹤……”唐雲萼淚水直流,拉着白曉衣手臂懇求道:“媽媽,求你給他們解藥。他們救我性命,若是因我而死,那麼……那麼我也不活啦。”說着從袖中取出匕首便往頸子上抹。她年紀雖小,性格柔弱,內裡卻十分剛烈。卻見白曉衣動也不動,彈指就蕩掉了她的匕首。
(二十九)炙人
唐雲萼癱倒在地,哭喊道:“媽媽……”白曉衣冷冷道:“他們已服下了碧衣青蘿散的劇毒,不出兩個時辰,便會腹中劇痛而死。若要救命,一則可以去西子湖畔風萍居找歸無情,二則需要現成的炙人血。我是沒有解藥的。“
原來“青蘿散”是唐門劇毒,無色無味,分爲“碧衣青蘿散”和“素衣青蘿散”兩種。碧衣青蘿散是取曼??如注。那小女娃見狀,捧着手臂哇哇大哭,鼻涕眼淚流了滿身。
白曉衣見她的血微微呈現碧色,臉色變了一變,冷不妨女兒唐雲萼站起來點了她的穴道。唐雲萼道:“媽媽,對不住啦,待我將他們送走再回來跟您賠罪。”白曉衣面色青寒,也不說話。
這時簡懷箴早已痛得不曉人事,方寥仍自咬着牙強撐着。那小女孩蹲在一邊,手臂上的血怎麼也止不住。她忽然記得剛剛偷聽到白曉衣說的炙人血可以解方、簡二人碧衣青蘿散毒藥的事情。她哪裡又曉得什麼叫做炙人,卻是聽明白了血可以解毒。當下便從桌上取了一隻空碗,讓血流了半碗,各自給方寥、簡懷箴二人灌了下去。誰知未過多久,方、簡二人的腹絞痛漸漸止住,神智也恢復過來。依情狀看,碧衣青蘿散的毒藥竟是解了。
唐雲萼見狀,眸中滿是驚恐之色,向小女孩道:“你……你竟然是炙人?”那小女孩白了她一眼,喊道:“我叫縈縈,我是好人,你纔是什麼炙人哪!”唐雲萼在心底嘆了口氣,忙取出白芷草揉碎幫她止血。
(三十)乍喜乍悲
一切妥當後,唐雲萼帶簡懷箴、方寥和縈縈出古。出谷走得卻是竹樓後面的路,一路上似在穿越山洞,光線愔愔不明,高草叢生,甚爲潮溼,路也崎嶇泥濘。走了約有半個時辰,眼前慢慢朗闊起來。天高雲淡,楓林如醉,黃花飄香,芳草萋萋,卻已是走出餘悲谷了。
唐雲萼道:“方大哥、簡妹妹,今天的事是我對你們不起,虧得你們的毒已經清了。我點穴的手法不是很高明,再過半個時辰,我媽媽的穴道就會自動解開啦。你們順着這條小路,趕緊逃吧。”又附耳將縈縈是炙人的事告訴了簡懷箴,希望他們可以想法子帶縈縈去西湖風萍居找歸無情救治。簡懷箴、唐雲萼依依不捨而別,方寥則在一邊冷眼旁觀。
分開後,唐雲萼忐忑不安回餘悲谷。方寥三人順着小道一路向山下走去。方寥面有慍色,似乎深深嗔怪簡懷箴多管閒事,致使二人幾乎桑命。簡懷箴巧笑倩焉,也不理會他,只是拉了縈縈的手問長問短。這才知道原來縈縈沒有親人,只有一個師父,她師父每日讓她泡洗藥水澡,洗澡之時劇痛難忍,就如火燒冰凍一般。她實在忍無可忍,就在兩個多月前逃了出來。她見大道走大道,遇小道走小道,一路上或者偷搶食物,或者採摘野果,或者忍飢捱餓,竟誤打誤撞闖進了餘悲谷,並且救了方、簡二人。
簡懷箴聽罷,清淚長流,攬着縈縈疲弱的雙肩,柔聲道:“妹子,你現在生病了。等咱們接到我哥哥,我讓我哥哥帶你去醫病。醫好了你就來我們府上陪我做個伴,好麼?”縈縈聽罷拍手叫好,竟高興地跳了起來。她也不知道什麼緣故,心裡頭很喜歡簡懷箴,彷彿已經認識了簡懷箴很多年一般。簡懷箴見她應允了,想到爲自己而死的表妹簡情憐,心裡又是一陣悲慟。她輕蹙着雙眉的神情被方寥看到眼中,卻美麗地如同小仙女一般。方寥心裡想:天底下怎麼會有心腸這麼好的小姑娘呢?
走了一段,簡懷箴見方寥臉色霽晴,方笑着說此行原是下山去接他哥哥簡文英。簡懷箴輕抿着嘴,笑道:“我哥哥來華山接我回家,我怕他迷了路被妖怪捉去做女婿呢。”說得縈縈咯咯大笑。方寥也不禁莞爾,卻也摻了些許愁緒。他想:這小姑娘,當真是要離開華山了麼?我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她?再下去個七八年,她便要給官宦人家的少爺公子做媳婦啦,那家人會不會待她好?她還不會記起我……他心裡雜七雜八的,想起早上的吻,卻有覺得甚爲甜蜜。於是,一路走下去,他胡思亂想,心底乍喜乍悲,連縈縈山雀般的嘰嘰喳喳,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