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唐驚染 一三三,誰之過
她是在燭影搖紅和懺情門鼎盛的時候接下了這兩個門派的重擔,燭影搖紅和懺情門在她手中發展了七年,一向發展得十分迅速,而同朝廷也素無過往。
朝廷在朱祁鎮的時候,就已經允許懺情門和燭影搖紅的存在,所以唐驚染的這個兩派掌門人是做得十分穩當,卻沒有想到現在忽然之間發生了這種事。
朝廷忽然大肆捕殺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弟子,其實這件事情也並不難以想象,相比是有兩個緣故。
第一個,皇上怎麼都不想讓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弟子幫于冕去白頭山剿滅賊匪,而另一個原因,想必是皇上覺得皇上與簡懷箴已經心生芥蒂,他覺得簡懷箴手中掌握着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兵馬,隨時隨地對對他造成威脅,所以他纔會出此下策,做了一件讓人覺得十分不齒的事情。
唐驚染知道現在還不是傷心落淚難過的時候,她現在應該做的便是趕緊趕往京城的燭影搖紅和懺情門分舵,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唐驚染吩咐了懷明苑之中的人,讓他們去通知江少衡、方寥等人,江少衡和方寥、紀惻寒近日裡並在懷明苑之中,所以唐驚染就派僕人們四處去尋找,而她則匆匆忙忙地提劍出了門。
她來到燭影搖紅的分舵,發現分舵之中已經空無一人了,而整個分舵的房子,也被燒成了一片灰燼。
唐驚染在那裡站了半日,終於有人走上前來。那人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弟子,看上去有十五、六歲,他的一條胳膊被砍斷了,正嘟嘟地往外流着血,他的眼睛十分純淨,面上帶着一份清澈的神色。
他望着唐驚染,有些艱難地說道:“宮主。”
唐驚染回過頭去,問他說道:“你是燭影搖紅的弟子嗎?”
那個少年人點了點頭,唐驚染連忙爲他止血,便問他道:“其餘的人呢?”
那少年不由得落下淚來,說道:“朝廷的人把其餘的人都捉走了,那朝廷今日派了幾千人來圍剿我們燭影搖紅,聽說還圍剿了懺情門,我們同朝廷的關係一向交好,卻沒有想到他們原來是來捉拿我們的,一時疏於防備,就被他們得逞了。京城的分舵的一千多弟子,都死的死,傷的傷,被抓的被抓,現在還剩下不到一百人在西面的破廟裡。”
“還有弟子在破廟裡,趕緊帶我去。”唐驚染連忙說道。
“是。”
唐驚染好不容易爲那個少年人止了血,然後那少年人強撐着,帶着唐驚染去破廟之中。
那個破廟已經十分陳舊了,到處是殘垣斷寰,破廟之中結滿了蛛絲網。
唐驚染進去之後,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面而來,她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只見破廟之中四處都是燭影搖紅的弟子,他們有的人受了很重的傷,有的人受了輕傷,而有的人僥倖安然無恙。
此時此刻,受傷的弟子正躺在地上,沒有受傷的弟子正在爲他們醫治。猛然有人看見唐驚染走了進來,便叫一聲音“宮主。”
其餘的人紛紛擡頭,望着唐驚染,有些人當場便淚如雨下,哽咽道:“宮主。”
唐驚染此時此刻,心中的悲憤情緒是難以言喻的,她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燭影搖紅會承受這滅頂之災,那麼懺情門相比同燭影搖紅也是差不多了。
她的神情變得十分寥落,眼神之中滿是不忍的神色,她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對諸位弟子說道:“你們都辛苦了,我馬上吩咐去懷明苑取醫藥來。”
於是唐驚染便喊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弟子,命令他們去懷明苑中取醫藥來,於是那幾個弟子應聲而去。
唐驚染望着眼前的情形,只覺得一顆心起起落落,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懺情門和燭影搖紅會發生這樣的變故,而製造這個變故的人,不是旁人,就是皇上朱見深。
有一個年邁的弟子望着唐驚染,老淚橫流道:“宮主,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些朝廷的人,到了我們燭影搖紅的分舵之後,先說是聖旨,我們便接聖旨,誰知道,聖旨還沒有讀,他們便見人就砍,見人就殺,我們驟不及防,就便成了現在這般模樣,是我們沒用。”那弟子一邊說着,一邊淚如雨下。
唐驚染連忙上前去親自持住他說道:“老丈,此時此刻,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好好養傷重要。”
唐驚染派去懷明苑的弟子,很快就回來了。他們取了傷藥,也請來了大夫,後面跟着方寥和紀惻寒、江少衡。三人走進來之後,看到眼前情形,也不禁皺起眉頭。
江少衡長嘆一口氣說道:“沒有想到,眼下的皇上竟然是這樣一個人,真不知道公主妹子知道了這件事後,會傷心成什麼樣子。”
其餘的人也都喟嘆不已。江少衡對唐驚染說道:“驚染,你趕緊把他們分別送往懷明苑和尚書府中,先讓他們養傷。”
“我看我需要進宮一趟了。”唐驚染卻望着江少衡,一字一頓地說道。
“江叔叔,這件事情驚染自會處理,驚染懇求你們三位一件事情。”
“是什麼事,你儘管說來聽聽就是。”
唐驚染點了點頭說道:“驚染懇求你們,幫把這些弟子都安頓到懷明苑和尚書府之中,還有懺情門的弟子,也麻煩師傅和兩位叔叔幫驚染走一趟。驚染現在馬上進宮去見皇上,我倒是要向皇上問個清楚,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方寥和紀惻寒、江少衡互相看了一眼,他們都知道,唐驚染和朱見深的情感糾葛,於是衆人便點了點頭說道:“居然如此也好,你去到皇宮之後,先要去見皇長公主,把這件事情同她說了,免得遇到什麼危險纔是。”
唐驚染冷笑着,“我就不信,那皇上非要對懺情門和燭影搖紅趕盡殺絕,便是連我也殺了。”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望着她的背影,紀惻寒、江少衡和方寥三人,俱是嘆息不已,他們誰都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更沒有想到,朱見深原本是一個英明神物的少年皇帝,這纔不到一兩年的時間裡,卻變得如此心狠手辣,爲了一己之私,竟然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非但與簡懷箴翻臉,而且還對她手下親自創立的本派趕盡殺絕,想必接下來的事情,會讓他們更難想象了。
唐驚染進了宮之後,並沒有按照江少衡、方寥和紀惻寒說的,先去萬安宮中見簡懷箴,她知道這件事情便是見了簡懷箴,也沒有那麼容易解決,而且她暫時還不想把這件事情讓簡懷箴知道,倘若簡懷箴知道了這件事,那麼後果便不堪設想。
她走到乾清宮外面,對林建安說道:“林公公你幫我通報一聲,就說我要見皇上。”
林建安早就認識唐驚染,他看了唐驚染一眼,面上有些爲難之色,說道:“唐姑娘,並不是老奴不去給您通報,實在是皇上已經提前吩咐過,說是要是唐姑娘見他的話那便不見。”
唐驚染眼中閃現着怒火,她說道:“你去跟皇上說,要是皇上不見我,那我便就硬闖了。”
林建安卻搖了搖頭說道:“唐姑娘,便是硬闖那也沒有法子,只能派人阻止了。”他話音剛落,周圍就站出了一排侍衛,那侍衛大概有幾十人,個個手中持着袖春刀,想必是侍衛中的佼佼者。
唐驚染卻絲毫沒有把他們放在心裡,她蹙眉了蹙眉頭說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只有硬闖了。”說完,她便舉起手中的劍,唰唰幾劍,對着最近的幾侍衛刺了過去。
那些侍衛們都是錦衣衛中的佼佼者,個個武功高強,他們原本就沒有把唐驚染放在眼中,誰知道唐驚染這一出手,他們這才知道輕敵的後果。唐驚染連續出了三劍,每一劍都正點在一名侍衛的肩頭。
那些侍衛都聞言大叫一聲,然後便跌倒在地上,這還是唐驚染留了情,倘若不然,他們就不是肩上掛彩這麼簡單,而是丟掉姓名了。唐驚染卻一句話有不說,眼見侍衛受傷,卻一句話也不說,對着其餘的侍衛紛紛進攻。
那些侍衛們見到唐驚染武功高強,勢不可當,連忙紛紛閃避,繞是如此,他們還是很快地便都受了傷,手中的袖春刀都紛紛地落在地上。
林建安見狀,連忙又叫喊了一批侍衛來。林建安一邊跺腳,一邊對侍衛們喊道:“你們快些將她拿下,倘若不然,這件事情鬧大了,驚動了皇上,便有你們好看的。”
那些侍衛們聞言,便個個抖擻精神,重新與唐驚染混戰在一起。由於前來的侍衛越來越多,唐驚染一時心神大動。
唐驚染因爲燭影搖紅和懺情門所遭遇的變故,而心神打亂,所以與他們交戰之中,也難免被他們所刺傷。只是那些侍衛們也都知道,唐驚染乃是皇上心頭尖的人,所以人人都不敢趕盡殺絕。
這麼一來,就讓唐驚染無形之中佔了便宜,因此她雖然有被侍衛們刺傷,但也只不過是輕傷罷了,她很快就連連放倒了十幾名侍衛,那些侍衛們見狀都面路猶豫之色。
林建安此時便提有多着急了,他站在一邊,連聲催促着。
他知道要是再這麼打下去,恐怕很快就會驚動簡懷箴了,只要簡懷箴一來,事情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有一句話叫做怕什麼就到什麼,說曹操,曹操就到。
他們正在打奮上,那零落早就已經得到了消息,她去告訴簡懷箴說:“聽說有人在乾清宮門前圍攻一名女子,那女子長得十分美麗,好似仙女入風塵,聽起來似乎是唐驚染的模樣。”
簡懷箴聞言心中一動,就與零落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出去看看。”
於是零落在前面引路,簡懷箴在後面跟着,兩個人很快來到乾清宮門前。
到了乾清宮門前,簡懷箴擡眼一看,隻眼前唐驚染一個人穿着一身白似雪的衣服,正同一羣侍衛們混戰一起,周圍已經躺下了十多名侍衛,但是先後不斷地有侍衛涌上來,唐驚染身上已經受了幾處輕傷,她白雪似的衣裳,有幾處便作嫣紅,彷彿是血蝴蝶一般。
簡懷箴見狀,橫眉冷蹙,對那些侍衛呵斥道:“你們做什麼,住手。”
那些侍衛聽到簡懷箴的呵斥,有幾個便住手,但是更多的人仍舊是站在一起。
簡懷箴見狀不禁大怒,她施展輕功,躍然而起,從那些侍衛的頭頂掠過,只是一瞬間,數十名侍衛手中的兵刃便已經被她踢倒在地上。
那些侍衛們何曾見過這等高深的武功,他們擡頭一看,只見眼前來的人是皇長公主,頓時被嚇得七魂掉三魄,連忙行禮說道:“參見皇長公主,皇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簡懷箴冷眼看了他一眼,哼道:“你們眼中,還有我這個皇長公主嗎?倘若還有,剛纔我命你們停下,你們爲什麼還在圍攻她。”她邊說着,邊指着唐驚染。
那些侍衛們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簡懷箴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建安,上前去擡手給了林建安兩個巴掌,說道:“林公公,本宮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對嗎?”
林建安最害怕事情會驚動簡懷箴,但是沒有想到,簡懷箴還是趕上了,他望着簡懷箴半天,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簡懷箴打過他之後,一句話都不說,對零落說道:“零落,趕緊把驚染帶回萬安宮中去醫治。”
“是。”零落答應着,忙上前攙扶着唐驚染。
唐驚染面上露出了一絲倔強之色,她對簡懷箴說道:“我要見皇上。”
簡懷箴皺了皺眉頭說道:“你現在已經傷成了這樣,還要見皇上做什麼。”
簡懷箴以爲是唐驚染爲于冕的事情來見皇上的,因爲于冕的時候,她已經早有所安排了,所以她便堅持讓零落帶唐驚染走。
唐驚染又氣又急,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然後整個人便暈倒在地下,接下來什麼事都不知道了。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十分了。
此時,她正躺在萬安宮的廂房之中,而簡懷箴和零落則陪伴在她身邊,看到她醒過來之後,簡懷箴屢了屢她的頭髮,柔聲說道:“你這傻孩子,怎麼這麼傻,你要是因爲于冕的事情見皇上,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已經想了法子,請你紀叔叔和你師傅同於冕一起去白頭山,有了他們的照付,于冕一定不會有什麼危險。”
“公主姑姑,你弄錯了,我並是因爲這件事情而來見皇上的,是別的事。”唐驚染邊說着,便忍不住淚如雨下。
簡懷箴見她淚眼洶涌,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愕然。她擡眸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爲什麼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有人比于冕還重要嗎?”
“是的,公主姑姑,你並不知道,來見皇上,並不是因爲于冕的事情,而是懺情門和燭影搖紅出了大事。”
“出了什麼大事?”簡懷箴心中微微一涼。
唐驚染淚水忍不住又流了出來,她說道:“公主姑姑你不知道,皇上他竟然派兵去圍剿懺情門和燭影搖紅,有很多弟子受了傷,他們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一些被捉到天牢之中去了。”
“什麼!”簡懷箴聞言,不抵於聽到晴天霹靂,她站在那裡,半晌沒說出話來。
零落看到簡懷箴,每當她的神情變成這種模樣的時候,就是已經很難遏制的時候了,倘若再這麼下去,那麼後果一定不堪設想,所以她在一旁扯了扯簡懷箴的衣襟,輕聲說道:“皇長公主,你沒事吧?”
“現在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情況怎麼樣?”簡懷箴的眼中頓時燃起了熊熊怒火,但是她強壓制着,冷然問唐驚染道。
唐驚染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只不過有很多人都死了,就連杜餘杭和文笑影他們都死了,而我是親眼看着杜餘杭死在我的面前的,可是我卻沒有法子救他,我真是辜負了公主姑姑和蘭景姑姑的一番希望了。”
簡懷箴強忍着心中的悲憤之情說道:“你先不要難過,你告訴我,這真的是皇上做的嗎?”
唐驚染漂亮的面容之上,頓時涌上怒意,她說道:“公主姑姑,應該是沒有錯的,他們都告訴我,說是皇上派兵來圍剿懺情門和燭影搖紅的,公主姑姑,你想,懺情門和燭影搖紅乃是先黃允許存在勢力,除了皇上又誰能夠派人去圍剿呢?”
簡懷箴深深地震撼了,她覺得現在的朱見深變得太難以琢磨了,他可以爲了一己之私,而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她呆呆坐在那裡,半天說道:“我知道他爲什麼要圍剿懺情門和燭影搖紅。”
“公主,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呀?”零落有些不解地問道。
簡懷箴一字一頓地說道:“他之所以這麼做,一則是想牽制住驚染,不想讓驚染陪于冕一起去白頭山送死,再則,他是希望可以剿滅我的勢力,他心中一定是忌憚我了。”簡懷箴一邊說着一邊冷笑,她的眼神冰冷如利刃一般。
零落從來沒有看到過她神情變成這般,所以只覺得十分可怖。她覺得皇上竟然作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簡懷箴一定不會與他輕易與算了,這麼一來兩個人勢必要鬧成視同水火之勢。
零落小心翼翼地從旁勸說道:“皇長公主,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情還是要弄清楚了再說,皇長公主不要衝動纔好。”
簡懷箴點點頭說道:“倘若當初沒有燭影搖紅,沒有懺情門,是誰把他從城門底下給救了回來,而如今他竟然恩將仇報,連這般事情都做得出來,簡直是太過於心狠手辣了。零落,你跟我去見皇上。”
“是。”零落恭恭敬敬地答應着,便跟着簡懷箴往前走。
唐驚染強撐着站起來,說道:“公主姑姑,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見皇上,懺情門和燭影搖紅的事只是我唐驚染的事情,我絕對不能看着我門下的弟子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好,零落,你扶着她,我們一起去見皇上。”簡懷箴動怒道。
零落便答應着上前扶起了唐驚染,於是簡懷箴在前,零落和唐驚染在後,三個人一起乾清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