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夾着雨星,像在地上尋找什麼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着。
而在此刻上書着‘景仁宮’三個大字的匾額前院裡,正跪着一女子。
只見她衣襟綴雨,髮絲垂肩,柔弱的身軀兀自微微顫抖着。雨水順着她如凝脂白玉般的臉頰上滑落,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隨風拍打着她泛白的手指,她緊抿着脣,顯露出楚楚動人的神情,甚是惹人憐惜。或許是跪在雨水中,早已沒知覺了,她最後無力的蹲下,將頭埋在臂彎中小聲抽泣着。
路過的宮女太監皆是一個個行色匆匆的低着頭。只有有一個宮女哭着想要抱起她,但奈何不敢違逆聖意,只好陪着她一起跪着。
而屋內,空氣中泛着陣陣香氣,再往裡,只見黎之初雙眼微瞌,像是睡着一般,但額頭上纏繞的白紗是那麼的刺眼,而繞在頭髮後的白紗隱約間有淡淡的紅色,一旁的年亦軒正坐在牀邊拉着黎之初的手。
初兒,你怎麼就那麼不讓朕省心呢?你總是這樣嚇朕,你可知這是死罪。初兒,這是最後一次。不然,朕真的絕不手軟。
而門外,太后正往這邊趕來。
“混帳!”
一個太監正爲太后執着一把傘,此刻也嚇得手哆嗦了一下,有雨水飄落在太后的肩上,太后看了他一眼,嚇得他立刻低下了頭,而太后正站在漓妃身邊,看着她。
一旁的小七嚇得哆嗦着立刻磕頭,“求太后饒命!求太后救救娘娘!”
站在太后身旁的一個侍婢,看了一眼已經不知行禮的漓妃,“太后,是皇上新冊封的漓妃。原來因着救了皇上一命,這才留了下來。”
“擡起頭來,讓哀家看看。”莊賢太后以爲她說的漓妃是那黎之初。
而早已麻木過去的漓妃依然呆愣的看着地上,不曾擡頭。
小七哭着拉着漓妃的胳膊,“娘娘?娘娘?”
莊賢太后更是氣急,隨手指着身後的一個宮女,“你,上前把她的頭給哀家擡起來!”
那被指名的宮女應聲上前,面無表情的直接擒着漓妃的下巴,將她的頭擡起面向太后。
而此刻漓妃突然回了神,一把拽住宮女的身子,“皇上!皇上!
您來看妾身了?皇上……妾身不是有意的,求皇上饒了妾身吧……皇上!”
那宮女不曾想到漓妃會這樣瘋狂,一個伸手直接將她推到在地。轉眼又見太后在,立刻跪在地上。
“皇上……皇上……”被推到在一旁的漓妃失魂落魄的看着天空,雨越來越大,雨水打落在她的臉上,混着她額頭被磕破的血水順着臉頰兩邊流進脖子裡,有的則會在她低頭時,滴落在地上。
莊賢太后在瞧見那漓妃的摸樣後,這纔想起那日在冊封大典上,有見過她的摸樣。
“起來吧。將她拖進來。”莊賢太后直接越過漓妃,在那小太監的撐傘下走到景仁宮,而在這時,那太監正準備喊,卻被太后制止。
進屋後,年亦軒聽到開門的聲音,未曾擡頭,有些不悅的言道,“朕不是說過,任何人不得進入。”
“連哀家也不得入內嗎?”莊賢見皇上連眼都不曾擡一下,甚是不悅,不上早朝,不理國事,偏要關上門陪着一個妃子。
年亦軒聞聲,擡眼,起身,“給母后請安。母后怎會來這?”
莊賢太后看着年亦軒,胡茬也泛青了,雙眼亦是佈滿了血絲,再望了一眼牀上的人,雖是不悅,卻還是心疼的嘆了一口氣,“皇兒,你自小便不會讓哀家擔心,而今日,你怎麼……”
年亦軒扶着莊賢太后坐下,這纔看到一旁癱坐在地上的漓妃,眸子厲色的看着她,“誰讓你們將這賤人帶進來的?還不給朕拖出去!”
宮女們一個個都被嚇得打了個冷顫,皆是撲通一聲跪下,拼命的磕着頭,“皇上饒命!”
“是哀家的旨意,皇上這是想要治哀家的罪嗎?”莊賢氣急,一把拍着桌子。
年亦軒緊蹙着眉頭,轉過身去,“母后,朕的事還望母后不要插手。”
“皇兒,你現在是皇上了,母后的話你自然不會再放在心上了。你可以不把母后放在心上,但母后做不到不把你放在心上。皇兒,母后知道,你心裡現在最多的那個人是她。”莊賢氣的臉都有些蒼白,站起身子,走到牀邊,指着黎之初說道。
年亦軒蹙着眉頭,現在這麼吵,初兒怎麼能好好休息?
“母
後,在朕心裡,您的位置沒有一個人能夠代替。母后,朕做事自有分寸。想必母后是爲今日早朝之事而來,母后,朕坐擁天下,只是想要初兒能夠陪在朕的身旁。”年亦軒看着依然緊閉雙目的黎之初,輕笑着。
莊賢太后看着他此刻的神情,無奈的擺了擺手,“罷了罷了,皇兒長大了,自然不由娘。來人,將哀家的東西收拾過來,哀家自今日起便住在這景仁宮裡,這黎貴妃的一切由哀家來照顧,何時黎貴妃醒了,哀家何時再走。”
“母后!您這是要逼兒子嗎?”年亦軒一把拉住想要轉身的莊賢太后,緊抿着薄脣。
莊賢太后並未說話,看着隨她一同的那位婢女說道,“還不快去。你們是要哀家親自去拿嗎?”
那婢女福身應諾。
“誰敢?”年亦軒一聲吼道。
嚇得那婢女委屈的站在門口看着太后。
“母后,您不要這樣逼着兒子好嗎?母后,您說吧,無論何事朕都會答應。只求母后能夠不要這般逼着兒子。”
莊賢太后看自己的兒子這樣還是有些欣喜的,“皇兒,母后哪裡是在逼你啊?母后人老了,能幫你的不多,這世間有哪一個做母親的不疼惜自己的兒子?這世上又有哪一個做兒媳的不是侍候婆婆的?但哀家不求別的,哀家只求皇兒龍體康健,既然皇兒不理朝政前來照顧一個女子,那哀家只好幫着皇兒來照顧她了,這也是哀家做母親的能爲自己的兒子做一點的事了。”
而在此刻,並沒有人看見牀上的人已經有了意識。
“母后,兒子知道了。請母后放心,今日之事兒子絕不會允許第二次發生。還請母后寬心。朕這便送母后回去。”
莊賢嘆了一口氣,任由着年亦軒扶着,在走到門口時,瞧見依然有些昏昏迷迷的漓妃,“皇兒,這,你如何處置?”
年亦軒看了看癱坐在地上有些迷糊的漓妃,皺着眉頭,“來人!將漓妃送回她的寢宮,再傳個太醫去看看。”
“太后起駕回宮。”這一次那隨身太監是真真切切的喊出了聲。
而此刻的門外,雨,停了。
就在所有人都離開後,牀上的人才睜開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