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遠周握着她的手緊了緊,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幾下。
那一桌上,其實大家都喝得不少,又年輕狂妄的,另一個人也站起身來,腳踩在一張椅子上,“怕什麼,死個人而已,一千萬買條命夠不夠啊?”
許情深脣瓣顫抖,覺得害怕,她朝蔣遠周看去,“他們說的會是真的嗎?”
“不一定。”要說一般人,如果手上沾了人命,絕對不敢大肆宣揚,可這幫一看就還是孩子,況且喝了酒,興奮之餘說出來炫耀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同伴當中,還有兩個是比較清醒的,也膽小,目光時不時看向許情深和蔣遠周。
他們按住朋友的肩膀,“今天都喝差不多了,走吧走吧。”
“走什麼啊?你怎麼這麼膽小?”
“就是——”
“我奶奶還信佛呢,天天在家吃齋唸佛,我可不信這套,我就不信那蘇暢還能回來找我索命——”
蔣遠周將許情深掉在桌上的那隻茶杯放好,然後替她重新倒了杯熱茶。
“行了!”其中一個朋友臉色都變了,“別發酒瘋了,這不是在家裡!”
“在外面,我也是爺……”
那朋友朝着許情深這邊一指,“看見有人在了嗎?”
正在發酒瘋的兩個男孩目光掠過來,然後有片刻的停頓,其中一人踢開椅子,搖搖晃晃走來。
蔣遠周握住許情深的手,她想要起身,卻被他制止住了。
幾個人全部都來到了桌前,高高站着,蔣遠周修長的手指在茶杯杯口上輕掃了圈,目光輕擡,面色嚴肅,卻是不怒而威。
“喂,你……你們聽到什麼了?”先前被說膽小的那個男孩率先開口。
許情深盯着這一張張年輕的面孔,看得出來,平時各個都是張揚的主,她的視線落回自己手上,體內的寒意被驅逐乾淨,許情深這才意識到,她的手掌一直被蔣遠周箍在了掌心內。
她忽然覺得整個人底氣十足,“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那男孩臉色大變,拉了拉同伴的手臂,“這可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爲首的男孩下巴一擡,眼睛對上許情深,然後就挪不開了。“哎呦,這女人長得好看啊,比蘇暢還好看。”
蔣遠周左側的眉頭輕挑,拿起桌上的茶壺,將手邊茶杯斟滿。
“該聽到的都聽到了?聽到爺心裡想睡你的話了嗎?”
許情深面色變得難看起來,剛要開口,就看到眼裡一道黑影掠過去,蔣遠周迅速起身,右腿踹出去時正中男孩的肚子,力道又大又猛,許情深就看那人幾乎是倒退着飛出去的,然後就是砰地一聲,雙膝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再也起不來了。
旁邊的幾個同伴懵了,面面相覷,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給我打。”
蔣遠周沒想到他居然還有跟一幫小屁孩幹架的時候,第二個衝上來的男孩揮着拳頭,被他一腳踢中膝蓋,啪地就給跪下了。
其餘幾人沒再撲過來,紛紛過去將兩名同伴攙扶起身。
第一個被踹倒的人叫囂着,“你知道我是誰嗎?”
蔣遠周沉住氣輕問,“你是誰?”
“我爺爺是宋敬東,知道嗎?”
他手朝着蔣遠周指了指,旁邊的同伴捂住他的嘴,“別說了行不行?”
“宋敬東?敬德地產的董事長?”
“是!怕了吧?”
老白聽到裡頭的動靜,也走了進來,許情深站起身,走過去幾步,被蔣遠週一把拉回來後擋在身後,她只能探出半邊身子,“所以,你是敬德地產董事長的孫子,你殺了個女孩叫蘇暢,還把另一個女孩打成重傷,是不是讓人丟到星港醫院的門口了?”
姓宋的男孩手掌按住肚子,“怎麼,怕了啊?”
“是,一聽就害怕了,就不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吹牛呢?”
“爺有必要跟你……”
旁邊的兩人忙按住男孩,站在前面的另一人嚇得酒也醒了,走過去一把捂住男孩的嘴巴,然後衝着許情深說道,“喝醉酒了而已,說的話不能當真。”
男孩被人駕着,更加覺得氣勢足了,一條腿做了個要踹人的姿勢。
許情深不甘心他們就這樣走掉,她甩開蔣遠周的手大步上前,“把話說清楚,你們在哪殺了人?”
男孩們急了,知道闖禍了,着急要走,許情深追過去,前面的一人見狀,手掌摸向腰際。蔣遠周說了句小心,上前扯過許情深的手臂,男孩手裡的匕首朝着前面一掃,蔣遠周堪堪躲過。老白過去伸手擒住對方的手腕,另一人卻拿了刀子也撲過來了。
幾個小男孩就跟不要命似的,蔣遠周着急護住身後的人,眼看着他們逃出去,追也白追,老白回過頭來,着急出聲,“蔣先生,您沒事吧?”
蔣遠周朝許情深看了看,“傷到哪了嗎?”
許情深搖了搖頭,幾個男孩消失在夜幕中,很快就不見了,她驚魂未定,餘光掃過蔣遠周的袖口處,她拉過他的衣袖,看到呢子的布料已經被割開了,所幸沒傷到裡面。
“沒,沒事吧?”
蔣遠周心裡微暖,“沒事。”
“我想去趟醫院。”許情深着急就要走。
男人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先把晚飯吃了。”
“我等不及了,心緒不寧的。”
蔣遠周知道許情深聽了那些話,肯定什麼心思都沒了,他讓老白過去喊了司機,然後趕回了醫院。
星港。
病房內,丁媽媽陪在牀邊,丁月還不能進食,臉上的傷口腫的嚇人。許情深敲門進去,蔣遠周站在外面,丁媽媽看到許情深時,吃了一驚,“情深,你還沒回去?”
“小嬸嬸,有些事我想問月月。”
“怎麼了?”
許情深來到病牀前,彎腰盯着牀上的丁月,“月月,有件事你必須跟我說實話。”
丁月還是不想見人,她別開臉,許情深面色嚴肅,“你認識蘇暢嗎?”
丁月大驚失色,目光咻地對上許情深,“姐,你……”
“真的認識?她是你朋友是嗎?”
“不,不要……不要說了。”丁月勉強擡起右手,遮住眼簾,“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在哪?”
“別說了,救命啊——”
丁媽媽在旁邊被嚇懵了,“情深,究竟怎麼回事啊?”
許情深輕按住丁月的肩膀,“月月,這可不是小事,那個叫蘇暢的女孩,是不是死了?當時你也在場是不是?”
“不,不——”丁月眼淚淌了出來,整個人發抖,“我什麼都不知道。”
“情深,”丁媽媽着急地走過去,拉住許情深的手臂,“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月月,有些事是瞞不住的,況且你傷成這樣,已經驚動了警方。”
“胡說,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們走,走開!”
丁月情緒激動地揮着手,這樣一動,痛得面目猙獰,“媽媽,好痛。”
丁媽媽嚇壞了,“月月,沒事吧,別嚇我啊。”
蔣遠周擡起手掌,在門板上輕敲兩下,許情深蹙緊眉頭,聽到聲響往外看去,蔣遠周朝她手指輕勾,許情深見丁月這樣,只能暫時出去。
到了外面,蔣遠周將門帶上,“其實已經不用再問了,你心裡應該有答案了。”
許情深輕搖頭,“我覺得很難以置信,不會是真的吧?”
“我已經讓老白去警局了,如果真有蘇暢這麼個人,這樣無緣無故失蹤幾天,家裡肯定也報警了。”
門口有一張椅子,許情深坐了下來,面色微微發白。
蔣遠周的身影落到她身上,許情深手掌按向胃部,男人看眼時間,“先去吃點東西。”
她難受地閉了閉眼睛,頭微微往下垂,蔣遠週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將她提起身,許情深手臂甩了下,卻沒甩開。
兩人往外走了幾步,許情深腳步虛晃,她這人不金貴,可偏偏胃卻金貴的很。
走出住院部,許情深推開蔣遠周的手,“我回去也很快,家裡有飯。”
“你要實在不想浪費時間,我們就去食堂。”
許情深搖頭,“我不想被人看見我們在一起。”
“有這樣見不得人嗎?”
“不是,既然沒在一起了,避避嫌不是應該的嗎?”
蔣遠周壓抑着情緒,對着許情深,他又發不出來,經過醫院內的超市,蔣遠週一把將她扯進去。
“幹什麼?”
“先吃點,墊墊肚子。”
許情深朝他手背上拍了下,蔣遠周將她拽到貨架前,她看到各種牌子的方便麪,肚子餓得越發難受了,“那吃點面吧,餅乾什麼的我也吃不下。”
“好。”
許情深伸手,準備拿一桶老壇酸菜的,蔣遠周卻將她的手推開,“這是辣的吧?”
“還好。”
“換。”蔣遠周說着,給她拿了另外一桶。
許情深看看,皺眉,“我不愛香菇燉雞面,沒味道。”
“沒指望你嚐出魚翅鮑魚的滋味,墊墊肚子而已。”
蔣遠周說着,拿了兩桶面去付錢。超市內就有熱水,許情深坐在窗邊的簡易臺前,過了一會,蔣遠周走過來,遞給她一碗麪。
許情深接過手,打開一看,裡面連麪湯都瞧不見。
“我倒掉了,”蔣遠周坐到許情深旁邊,“你吃點面,湯裡頭都是防腐劑。”
許情深嘴角輕搐,“你知道我們以前上學的時候,要詛咒一個人的話,都怎麼詛咒嗎?”
“不知道。”
“祝他以後買的方便麪裡,永遠沒有調料。”
蔣遠周打開自己的那一碗,許情深湊過身去看,一樣的,男人朝她看看,“這是冷笑話嗎?我聽不出有什麼好笑的。”
許情深不再理睬他,捧着碗麪開始吃,所幸,蔣遠周只是倒掉了湯,沒有喪心病狂到不放調料。
她速度比他快,將空碗放到桌上後,許情深朝着旁邊的人看去。
蔣遠周左手拿着方便麪的碗,手腕上的名牌表修飾着男人修長好看的手型,鑲嵌在側臉上的眼睛幽暗如墨,薄脣微動,喉間也輕輕地滾了下。
許情深有片刻的恍惚,好像突然失憶似的,她問自己,蔣遠周怎麼會坐在這?
但腦子裡很快就清醒了,原來,他是在陪她。
許情深雙手交握,他實在沒理由在這陪她。
包裡的手機忽然響起,許情深拿出手機,看一眼來電顯示,是付京笙打來的。
她趕忙接通,“喂。”
“怎麼還沒回來?”
“噢,我有個親戚住院了,我在這看望下。”
“晚飯吃了嗎?”
許情深餘光看向蔣遠周,“吃了。”
“那好,回來的時候注意安全。”
“好的。”
許情深說了幾句,然後掛斷通話,她起身後將手機放回包裡,“我要回家了。”
準備送她回去的時候,老白過來了。
他坐進車內,氣喘吁吁,先示意司機開車。
“怎麼樣了?”蔣遠周問道。
“是有個女孩叫蘇暢,家屬報了失蹤,至今沒找到,就是華富高中的學生,而且她平時和丁月走得很近,我已經把情況跟他們說了……”
許情深聽到這,只覺全身都涼透了,“那個女孩十有八九已經遇害了,難道真是被那些人給害死的?”
蔣遠周接過句話,“這樣的可能性非常大,還有丁月,她可能是目擊者,看見了整個過程。”
車內瞬間安靜極了,許情深能聽到外面傳來嘩嘩的風聲,車子一直開進了保麗居上,到了門口,老白輕喊出聲,“許小姐,到了。”
她一驚,整個人動了下,目光怔怔看向蔣遠周。
男人心裡一動,下意識伸手,想要將她攬到懷裡,蔣遠周知道她此刻需要一個懷抱,面對他伸過來的手,許情深卻是很快有了反應。
她拿起旁邊的包,然後推開車門下去。
許情深沒有再回頭,一路直接進了屋。蔣遠周掩不住眉宇間的失落,老白見狀,讓司機開車。
回到家後,月嫂正在客廳看電視,見到許情深時起身問道,“付太太,您吃過晚飯了嗎?”
“家裡還有飯菜嗎?”
“有有有,給您留着呢。”
許情深朝四周看看,“霖霖呢?”
“睡着了,我抱到樓上去了。”
“付先生呢?”
“跟昨天一樣,在書房忙了一天,吃飯的時間都很匆忙。”
許情深噢了聲,付京笙有時候特別閒,但有時候工作來了,忙起來都是整日整夜的。許情深端了飯菜出來,胃裡面還沒飽,可卻吃不下幾口東西了。
她視線落到空空的樓梯口,忽然覺得今天回來的路好像特別短,一下就到家了。
許情深心裡沒底,也找不到一個能說話的人,在這一刻,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寂寞襲上來。她腦子裡無法抑制地想到了蔣遠周被割開的袖口,想到了他吃的那桶方便麪……
人啊,脆弱起來真要命。
第二天,許情深頂着黑眼圈起牀了,來到樓下,付京笙正在逗着霖霖玩,見到她下來,付京笙衝霖霖道,“快看,一隻大熊貓下來了。”
許情深輕揉下眼睛,“這麼明顯嗎?”
“昨晚沒睡好?”
“嗯,老是做惡夢。”
許情深走到客廳,將電視打開,付京笙遞給她一杯牛奶,吃到一半,早間新聞就開始了。
許情深陸陸續續聽到一些關鍵詞,“今早……一名男子晨練經過五福山,無意中發現……”她擡下頭望去,付京笙的注意力也被拉了過去。
“後來警方介入調查,一具女屍……”
許情深放下手裡的麪包和牛奶,再也吃不下了,她只覺喉嚨口堵得難受,付京笙朝她前額摸了摸,“看吧,女孩子晚上就是不能單獨出門,現在外面太亂了。”
“是啊。”她隨口應了聲,付京笙湊近她看看,“以後再要晚回來的話,打電話告訴我,我去接你。”
“嗯,好。”吃過早飯,許情深就出門去上班了。
中午時分,她抽空去了趟星港醫院。
走進病房,丁媽媽怔怔坐在牀邊,看到許情深進來,急的連話都說不出來。許情深上前步,“小嬸嬸……”
丁媽媽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警察一早就來過了,真的找到了一具女屍,說是已經找家屬確認過了,是月月的那個朋友。”
許情深朝病牀上的丁月看了眼,她走近一步,“你朋友遇害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場?”
丁月伸手捂住臉,丁媽媽走過去將病房門關上,“警察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可她就是不肯說啊,但這種事能瞞得了嗎?”
“月月,你要再這樣下去的話,沒人能幫你。”
丁月早就害怕的不行了,她伸手拽住許情深的衣袖,“姐,我……我可能殺人了。”
“什麼?”
“月月!”丁媽媽嚇得幾乎是一屁股癱在了地上。
許情深雙手撐在病牀旁,彎腰盯着丁月的臉,“別害怕,跟我說清楚。”
“他們逼着我捅了蘇暢一刀,用刀逼着我的……我也不知道我使了多少的力道。”
“他們是誰?”
丁月慌忙搖頭,“不知道,都戴着頭套,”她害怕地邊哭邊說道,“一個人把蘇暢打得遍體鱗傷,還把她……我當時就是和蘇暢一起準備回家的……”
許情深聽着,牙關都在顫抖,“然後呢?”
“蘇暢自始至終都在反抗,可是我不敢,我就一直求饒,讓他們放了我,他們逼着我拿了刀子……說人是我殺的,如果這件事被人知道,我就是殺人兇手。”
丁媽媽怎麼都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殺人破案,這些以前只有在電視上纔出現過。
“這種事你不能隱瞞,必須告訴警察。”
“不行,我沒想殺人……”
“月月。”許情深按住丁月的肩膀,“人肯定不是你殺的,我那天跟人出去,遇到一幫喝醉酒的人,蘇暢的名字我也是從他們嘴裡得知的。他們親口承認,殺了人,還把一個女生打到重傷,你別怕,這件事你也承擔不下來,勇敢一點行不行?”
“姐,你幫幫我……”
“那你先要保證,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給警方。”
“他們會不會把我抓起來……”
許情深連聲安慰,“不會,別怕。”
她走過去將丁媽媽攙扶起來,“小嬸嬸,你快跟小叔叔商量下,找幾個穩妥點的長輩,警方那邊必須實話實說。”
“好,好……”
許情深走出住院部的時候,雙腳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有些事只有經歷了纔會覺得不可思議。
一路出去,她幾乎都是垂着頭的,出門的時候差點撞上個小孩,許情深嚇得忙收回神。
她說了聲對不起,不遠處,卻有一陣熟悉的嗓音傳到耳朵裡。
許情深擡頭看去,看見了老白的身影,不出意外,蔣遠周就在他旁邊。
老白接了個電話,車子沒有開進星港,就在門口等着,許情深裝作沒看見他們,壓下腦袋往外走。
她和他們隔得不遠,所以能聽清一些說話聲。
老白腳步似乎放慢了些,然後將手機遞向蔣遠周,“蔣先生,是敬德地產那邊的人。”
“什麼?”
許情深聽出蔣遠周話語中的吃驚,她也驚了下,敬德地產……不就是那天那個男孩嘴裡說過的嗎?
蔣遠周接過手機,說了兩句話,通話就掛斷了。
許情深就跟在後面,蔣遠周朝着不遠處看去,然後衝老白說道,“宋敬東都親自來了,就在那輛車裡面,我去會會。”
“他爲什麼會找您?”
許情深加快腳步,忽然走到蔣遠周身側,她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臂,然後攔在了他跟前。
面對突然冒出來的人,老白嚇了跳,“許小姐,你怎麼在這?”
“那天說殺了人的男孩,他爺爺就叫宋敬東吧?還有那個叫蘇暢的女孩找到了,她真的遇害了……”
蔣遠周的目光望出去,看到一輛車停在醫院對面。
他朝許情深看了眼,“我去去就回。”
“別去!”許情深不由說道,“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如果那個男孩要脫罪的話,丁月就會成爲替罪羊,宋家說不定已經在行動了。”
蔣遠周衝着一旁的老白道,“看好她。”
許情深見他擡起腳步,不由分說上前,“我也去。”
男人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推到老白旁邊。老白見狀,伸手拽住許情深的手臂,將她塞到了車內。
蔣遠周走到醫院對面,司機下來替他打開車門,許情深看着他坐了進去,司機一直就守在外面沒有離開。
約莫半個多小時後,許情深纔看到蔣遠周下來。他回到車子跟前,一把拉開車門後坐進來。
許情深看見那輛車已經開走了,蔣遠周摘下手套,車內的暖氣充足,“那晚的事,宋敬東已經知道了,是替他孫子來道歉的,說是小孩子不懂事胡亂說話,讓我別放在心上。”
“可他說的話,卻能跟命案對上。”許情深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他找你,僅僅說了這幾句話嗎?”
“不,他說了,醉酒的胡話不能當真,他希望……我能當那晚的事沒發生過。”
“什麼?”許情深聽聞,冷笑了下,“那你答應了嗎?”
蔣遠周沒說話,目光落向前方,司機已經發動了車子,許情深腦子裡稍稍理了一下,有些事就很清楚了。
那個男孩肯定知道酒後闖禍,說了不該說的話,殺人是事實,將人打成重傷也是事實,宋家如今要做的,應該是怎麼替他擺脫嫌疑。
蔣遠周,宋家的人肯定也認識,畢竟都是同一個圈子裡的,這件事警方已經介入,真是一點點把柄都不能落下。
許情深伸手要去開車門,蔣遠周餘光睇見,忙一把將她抱住,“幹什麼你!”
車門沒有鎖,被許情深打開了,車子還在繼續往前開,蔣遠周砰地拉上車門,“不要命了是不是?”
許情深被他猛地這麼一抱,兩人的臉緊緊貼在一起,蔣遠周的懷抱就跟銅牆鐵壁似的,恨不得將她箍在裡頭,一點掙扎的餘地都不給她。
她方纔這算什麼?
跳車嗎?
蔣遠周胸腔劇烈起伏着,當即就發了火,“我也沒跟你說我同意了,你在這鬧什麼?宋家跟我是有那麼點交情,可要說讓我幫忙,這樣的事我能沒有權衡嗎?”蔣遠周氣得,乾脆將許情深提到自己跟前來,臉本來是緊貼着的,他忽然就埋下頭,前額同她對上了,壓低了嗓音,喉嚨口的聲音醇厚冷冽,“這世上,能隨隨便便收買我的也就只有你了,你到底懂不懂?”
他的氣息灼熱,隨着話語的急迫落到許情深的面上,她臉色咻地紅透,趕緊將臉別開,有些着急地開口,“放開我!”
老白時不時朝內後視鏡看着,司機的餘光也在偷瞄,正好被老白逮住,他朝着司機一個眼神,對方便乖乖地將視線落到前方路況上了。
“我跟你鬧什麼了?”許情深掙不開,只好同他講理。
“那你開車門做什麼?”
“我以爲車子沒開呢,我想下去。”
蔣遠周仍舊抱着她沒放,“你當我孩子哄?車子開沒開,你都分辨不清楚?”
許情深雙手被他扣在身後,這樣同他講話,實在不習慣,“你先把我放開。”
男人的視線往下落,落到她白皙的面孔上,外套在剛纔的掙扎間掉下了肩頭,許情深穿着低領的毛衣,一截修長細膩的脖子露了出來。
蔣遠周情不能已,將臉埋在她頸間,他深深吸了口氣,許情深全身都因他的這番動作而繃緊了。
老白不着痕跡掃了眼,他覺得蔣先生這個樣子,有點像電視劇裡的變態色狼,只是不猥瑣,優雅得很。
男人睜着眼,餘光很容易就看到了許情深的高聳,從剛纔抱住她的時候,全身就繃緊了,特別是某一處,要炸開了。
蔣遠周喉嚨間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難耐的……類似於極力隱忍的呻吟聲。
許情深磨了磨齒尖,“蔣先生,是不是要我時刻提醒你一句,我可是有夫之婦。”
她人往後縮,不想再被他碰觸,蔣遠周的手臂也自然鬆開了,“我是怕你想不開。”
這理由實在是蹩腳到讓人聽不下去。
許情深整理下發絲,看眼時間,“麻煩快點,我已經遲到了。”
“你最近別一個人出門,那晚是我跟你一起去的,宋敬東能找到我,也能找到你。至於對你是威逼還是利誘,這個很難說。”
“就算我跟你不說,但如果真殺了人,肯定會留下不少痕跡,他們又都是孩子,藏不住的。”
蔣遠周朝着窗外看了眼,許情深有些猶豫,手掌不住交握,她朝旁邊的男人看去。
這個男人,寵着她過,也有薄情至令她顛沛流離過的時候,她最美好的日子裡,有他,一生中最難受的日子裡,也有他,許情深斂起眼角的苦澀。
“我剛去丁月的病房,知道了一些事。”
“什麼事?”
許情深沒有瞞他,將丁月的話全部都告訴給了蔣遠周聽。
許情深說着,說着,嗓音慢慢帶了些抖意,有些事早就超過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了。
蔣遠周聽在耳中,然後問道,“你告訴我,是想讓我幫忙嗎?”
她一怔,剛纔下意識就告訴他了,完全忽略了他們早已經一別兩寬。
許情深坐直了身,“沒有,已經報了警,警方會處理好的。”
蔣遠周輕笑下,在丁月的話題上,沒有深入,“你下了班之後,還會去星港嗎?”
“不去。”許情深毫不猶豫回道。
“那好,幾點下班?”
“八點。”
“唬誰呢?就你?八點下班的都是能做手術的人。”
許情深快氣死了,一巴掌拍向男人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