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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翔回到船艙裡以後,盧雅江已經一切恢復正常了。金小翔抓心撓肝地想知道剛纔盧雅江究竟爲何突然發瘋,於是諂媚地笑着湊了過去:“哥哥,你累不累,我給你捶捶腿可好?”

盧雅江心情極好,嘴角微微上揚,將腿一伸,懶聲道:“好啊。”

金小翔跪坐着,將他的腿擱到自己腿上,捏起小拳頭捶啊錘,盧雅江一臉愜意地翻着。這本自傳他已經看了兩三遍了,想到馬上就要上島,心裡難免有些緊張,便忍不住還要再多看幾遍。不過此時此刻,他字也沒看進去,連翻的手都是顫抖的,不過是故作鎮定罷了。

金小翔一派天真地道:“哥哥,你剛纔爲叫我呀?”

盧雅江和藹地說:“我在想心事,不想被人打擾。”

金小翔道:“想什麼心事?”

盧雅江道:“唔,我在想我天寧教的教主。”

金小翔的小拳頭在空中停頓了片刻,輕輕落到盧雅江腿上。他這個細微的動作,沒能逃過一直仔細觀察着他的盧雅江的眼睛。金小翔天真無邪地問道:“想你的教主作什麼呀?”

盧雅江道:“我出來了這麼久,有些想他了。”

金小翔不高興,雖然臉上堆着笑,但是他的眼神裡寫着不屑。若是往常,盧雅江一定發現不了,不過此時即便金小翔沒有顯山露水,他都會牽強附會地往那方面想,於是金小翔的一丁點不愉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盧雅江心想:教主明明你,你卻不高興,你心裡,果更願意做韓騁麼?還是金小翔呢?

金小翔輕輕捏着他的大腿,問道:“哥哥和你的教主關係很好嗎?”

“好啊。”盧雅江心情明媚,嘴角止也止不住的上翹:“我和教主是從小一同長大的。小時候我還分給他半個饅頭吃過呢。”

一聽到半個饅頭,金小翔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磨了磨牙,硬是擠出一個笑容:“和教主關係好,那哥哥在教中一定混的不錯。”

盧雅江托腮想了想,“唔”了一聲。

金小翔道:“那哥哥的教主什麼樣的人?”

盧雅江心裡暗暗發笑,道:“教主啊,是我最崇拜的人。他武功高強,應當是天下第一;英明睿智,統領我天寧教上下數千人;相貌……英俊。”

我呸!金小翔的臉這下繃不住了,漸漸沉了下來,呵呵乾笑了兩聲:“哥哥很你的教主呀。”

“是啊。”盧雅江的聲音都柔和了:“我很喜歡他,從小就喜歡。”瞄了瞄金小翔的臉色,故意壞心眼地說,“小時候分給他饅頭吃的時候我就喜歡他。我發了誓,要一輩子追隨我的教主。”

金小翔的臉已經完全垮了,呼吸也開始粗重。他氣的連手指都有些微微顫抖,原本自己想的是一回事,聽盧雅江親口承認又是一回事,此時此刻他幾乎要忍不住扒掉臉上的易容惡狠狠地對盧雅江吼“回出岫山跟那個傻子鬼混去吧!本教主再也不想看見了!”,然而他並沒有這麼做,只是再也無法僞裝笑臉,顫聲道:“是嗎。”

盧雅江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怎麼了?臉色不好看。”

金小翔道:“沒、沒有。對了,我剛纔答應給柳哥哥拿水的,差點忘了,我去找他。”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出了船艙。

他一走,盧雅江就把臉埋進膝蓋裡,悶聲笑了起來。他故意這樣說,一來是因爲高晟風欺騙他良久,他有意扳回一局;二來,則是爲了確認一下他自己的猜測。果不其然,從金小翔方纔太過明顯的反應裡可以看得出,高晟風是不認同自己教主這個身份的,長纓槍一直是他心裡的一個結,盧雅江越是喜歡他,他就越是不高興。

開心過後,盧雅江就開始想,該怎麼向他解釋清楚。高晟風不好受,他心裡也不好受。他自己十分明白,他喜歡的,就是眼前的高晟風無疑。

事實上,十五歲之前,盧雅江幾乎都沒怎麼注意過長纓槍這個人,他也根本不記得那半個包子的事情究竟是在怎樣的場景下發生的。長纓槍武功平平,反應駑鈍,並沒有哪一點值得盧雅江|青睞,直到十五歲的時候,其他三十四個少年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長纓槍,他纔不得不開始注意這個人。在他的心裡,一直將這當做一場角逐,他以爲那些每年不斷消失的少年是因爲訓練的不好,被尹言淘汰了,所以才被驅逐,於是他一直在努力做到最好,想要爭取留下來。他不明白爲什麼最後留下來的會是他和長纓槍,因爲長纓槍實在不算出色,無論從哪一點來看。

然而他的這個觀點很快就被顛覆了。從前他們三十六個少年各自爲政,尹言幾乎不讓他們有過多的交流,而自從只剩下他和長纓槍開始,尹言就讓他們兩個一起練功一起生活,住處也安排到了一起,他們每天睡覺都是頭腳相對。頭幾天,長纓槍還是一如既往的駑鈍憨傻,盧雅江對他嗤之以鼻,可是過了沒多久,他就開始飛速進步。他們每天都要切磋武藝,伊始長纓槍打不過盧雅江,連槍都握不熟練,盧雅江不知他這十五年都活到哪裡去了,可是半個月之後,盧雅江已經他的對手,在他手下走不出十五招。

大約就是這個時候開始,盧雅江漸漸對他上了心,生活中也不由得注意起他來。他總覺得,長纓槍似乎有哪裡和從前不同了,或者並不是不同,而是他進步的實在太快,除了武功內力進展飛速外,逐漸的,連性格、氣質都發生了變化。一想到有一天,他或者長纓槍又有一個人要消失,他竟生出些不捨來。

那之後過了不過兩三個月,突然有一天,老教主召集了所有人,宣佈傳位給高晟風。也就是那天晚上,高晟風把他拖進房間裡,瘋狂地吻他,還第一次要了他。那時候,他終於知道,他和高晟風不會再有一個要消失了。也許他這一輩子,就可以像這樣一直站在高晟風的身邊,做他的左膀右臂。

想到這裡,盧雅江又開始捂臉了,把臉埋在手心裡拼命蹭,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發出羞澀的喟嘆聲。他和高晟風已有了六年苟且的關係,這還是他第一次因此感到如此甜蜜。他想,是該快點解開教主大人的心結了,教主這樣彆扭下去,可該如何是好。

金小翔衝出了房間,衝到船頭,把正在認真學掌舵的燕柳給拖了出來。燕柳十分莫名:“怎麼了?”

金小翔道:“你不是想學功夫麼?我現在就教你!看着!”說罷拔劍,流暢地舞了一套劍法。他的劍蘊含着他的怒氣,劍鋒所到之處,無比凌厲,激起水波沖天,就連站在數尺之外的燕柳都險些被他的劍氣傷到。一套舞畢,金小翔收劍,冷冷道:“看明白了沒有?”

燕柳直了眼,半晌纔想起來眨:“沒、沒,你慢一點。”

金小翔喝道:“沒用的蠢貨!”卻還是又舞了一遍,這一回比頭一回收斂了些許,怒氣也沒有那麼狂盛了。

燕柳看的似懂非懂,金小翔丟給他一把劍,道:“你用我剛纔教你的那一套劍法,我用你的燕溪十八式。”

燕柳瞪大了眼睛:“你會山莊的燕溪十八式?”

金小翔不屑道:“這天下的劍法我哪一套不會?”說着就揮劍朝燕柳劈去,燕柳連忙提劍招架。他就按金小翔方纔教他的那一套,然當真招招剋制燕溪十八式,不由得越打越驚奇。唯一的遺憾就是船頭的地方太小了,施展不開。

金小翔收劍,道:“你自己練吧。”說罷跳到船舷上去了。

燕柳果然認真地練習起來,他雖然天資不高,但有一顆上進的心,幾次之後,倒也有了些模樣。金小翔晃盪着兩腿,眼神焦距虛無,心不在焉。

過了一會兒,燕柳興奮地擦了擦頭上的汗:“師父師父,我練的怎麼樣?”

金小翔根本就沒有看他,聞言收回視線,敷衍道:“還成吧,你底子太差,自己多練練。”

燕柳聽到金小翔說他底子差,不由撅了撅嘴,但也沒有生氣,爬到船舷上對着金小翔討好地笑:“師父。”

金小翔心情很差,垮着張臉不想理他。

燕柳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師父,你不開心嗎?”

金小翔沒好氣道:“關你什麼事?”

燕柳道:“你爲什麼不開心?”

金小翔沒有回答。他心想,原來那老頭說要我這一世,只准我負人,不準人負我,是這個道理。被人辜負,心中竟這般難受。倒不如像那老頭說的,他既無情,我便休。盧雅江既然不把本教主放在眼裡,本教主又何必上趕着討他歡心?回了出岫山,就把那真正的長纓槍還給他,讓他也上觀日峰去,他們長相廝守,自己眼不見爲淨,這天底下這麼多美人,不見得只有盧雅江一個抱起來舒服的。

想到這裡,他冷冷地問燕柳:“你想讓我開心嗎?”

燕柳愣了愣,點點頭。

金小翔又問道:“那你喜歡我嗎?”

燕柳又愣了愣,臉紅紅的,點了點頭:“喜歡。”

金小翔心想,本教主果然魅力很大,哼!便道:“那,從開始,你陪我睡覺,我陪你練劍,我們不理盧……赤煉魔了。”

燕柳眨眨眼:“你們吵架了嗎?”

金小翔翻翻白眼:“嘁,我大人大量,怎會跟他一般見識。你看我像這種人嗎?”

燕柳歡欣地笑了:“好啊好啊,我最喜歡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