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着聽着不由笑了起來,一羣人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便問她笑什麼。
她直搖頭,收拾起碗筷道:“大叔,你今天不去衙門辦公麼?”
“今天無事,不用去。”
她嘴角抽了下,這樣算不算曠工?
但想想明朝官員的休假制度,不由釋然。
朱元璋本人是個勤勞的皇帝,且因是草根出生,便覺官員的痛苦便是百姓的福祉。於是乎,一年到頭明朝的官員只有三天假期,分別是冬至,元旦,元宵。
在老朱看來,老子給你們發工資讓你們有飯吃就不錯啦!想想俺當年當乞丐的時候!
這樣引發的矛盾自然不少。在原本那個時空,官員去外地當官都不能帶親眷,三年才能回去探親一次,這是何等苦逼?
全大明,估計也只有冷雲一人上任還能帶着親眷的,這是殊榮卻也是可怕的殊榮,榮耀到頭,有時就是死罪了。
扯遠了。再說這坑爹的休假制度,到了後面皇帝發現這樣搞不行,才改了下,改成每年最後一個月開始休年假。至於其他時候,呵呵,除了皇親貴戚,庶吉士,其他人就別想休假了。
到了地方上,天高皇帝遠,咱想什麼時候休息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特別像冷雲這樣身份的人。其實古代生活節奏緩慢,大家真正辦公的時間也就半天。
冷雲是武將,此時無戰事自是要清閒一點。有手下幫着操練,偶爾不去倒也沒什麼。反正也沒人敢說什麼,反正大家曠工纔是常態,天天上班纔不正常好麼?!
收回了思緒,卻又聽冷雲道:“且認祖歸宗也是大事,總得替你看着點。”
她的心一下就暖了,可嘴上卻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是朝廷的官,百姓辛苦耕作供養朝廷,朝廷再納用人才,若是不好好做事,豈不是浪費了百姓的納稅錢?”
青雲張大嘴.巴,這言論好……
清奇!
朝廷收稅維持朝廷運作不假,可是很多時候他們從沒想過他們對納稅人有義務。但在現代社會,這是很明確的,納稅人有權要求收稅的不準浪費是天經地義的事!
冷雲顯是也沒想到楊滿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垂下眼,幽深的眼裡閃過一絲讓人看不明白的光芒。過了許久,才點點頭,道:“你說得有理。”
說罷便是起身,道:“那我走了。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嗯!”
她應了一聲,笑嘻嘻地把他推到門外,道:“我等你。”
他點了點頭,見陳氏與滿倉並未跟來,青雲也很有眼色地先走到了院子外頭,他便問道:“我聽你話,可有獎勵?”
“啊?!”
她瞪大眼,見他目光落在自己脣上,不由就紅了臉。垂下眼,手指絞着自己的衣角,眼睛左瞄右瞄着,很是滑稽可愛。
他把她的害羞窘迫看在眼裡,心裡發出一聲愉快的輕笑。
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又拉過她的小手用力握了下,道:“等我。”
“嗯……”
聲音低低的,其實她有些想試下的,只是實在太難爲情啦,所以便猶豫了。
這會兒見他沒再爲難自己,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懊惱。
自己這樣還算是二十一世紀新新人類嗎?!
想起大學同學給自己起的外號,不由喪氣。
“老修女”啊……
大學四年,也被追求過幾次,可來往兩次後,莫名其妙的就不再聯繫她了,於是被同學嘲笑是修女體質,男生都敬而遠之。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男子已走遠了。
看着他策馬而去的背影,她握起拳頭,暗暗給自己鼓勁,下回他再要獎勵,就親他一下!不就親個臉麼?親個嘴姑娘也是不怕的,哼!
那些畫面又閃入腦海,臉一下子又紅了。
要主動……
那太害羞啦!
不過大叔真得好帥啊,太MAN,太誘.人啦……
巴掌大的小臉就像熟透了的蜜桃,紅紅的,誘.惑極了。
滿倉探出小腦袋,從下往上地看,一見自己姐姐這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娘,快來看啊!姐兒愛俏,阿姐思春啦,阿姐思春啦!”
“你這小兔崽子!”
滿月被這聲音驚醒,伸出手作勢就要打他。
滿倉多機靈,像個猴兒一般,揹着自己的小書框靈活地穿過她,一下就跑出老遠,嘴裡還不忘喊道:“阿姐,姐夫等下就回來啦,別想啦……”
“這個小混蛋,學壞了!”
某姑娘看着他逃竄的背影,握着拳直磨牙,背後傳來陳氏促狹的笑聲,臉更紅了。
氣惱地跺了下腳,轉身道:“阿孃,你也打趣我!”
陳氏笑呵呵地道:“到了年歲這是正常的事,有什麼好害羞的?”
“……”
好強大的理由,竟讓她無言以對。
古人保守,哪裡保守了?
想想古人還對子女進行婚前X教育,再想想自己那時代,家長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忽然覺得其實現代人對古人的誤解太多了。
慢慢踱回屋子,剛坐下卻聽到外面又傳來喊聲,“月丫頭!”
陳氏聽到這聲音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是老夫人來了。”
滿月給了陳氏一個安慰的眼神,便去開門。
兩個叔公不見了,只有虞氏帶着便宜堂兄在外面。
“祖母早安,大兄早安。”
她福身行了一禮,側開身讓他們進來,“兩位叔公是回去了麼?”
“咦?月丫頭怎知道?”
虞氏的氣色並不怎麼好。兒子跑出去這久,找了這久,最終卻是生死兩茫茫,白髮送黑髮人,最是傷心了。
只見她兩眼紅腫得厲害,顯是昨天哭了一晚上,氣色極差。
滿月看着,心裡酸楚。
哪怕沒血緣關係,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經歷喪子之痛那也是極爲心痛的事。
小心地攙扶着她坐下,陳氏忙行禮,“給老夫人問安。”
虞氏有些無力地揮手,道:“都自家人,別客氣了。”
她說着又打量着陳氏,點了點頭,道:“你的事我都聽說了,是個好的。既是三媒六聘,拜了天地,那便是我楊家的媳婦了,便喚我一聲娘吧。”
陳氏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一時間呆愣在那兒。
又聽虞氏繼續道:“倉哥兒去哪了?怎得也不出來見人?我這個祖母他還沒行大禮,這是不要我這個祖母的意思?”
陳氏連連搖頭,激動地道:“老,老夫人,不,娘,娘!”
她忽然叫得響亮,眼裡閃着淚花,“妾身這就去把他叫回來!”
說着就往門外衝,衝到門邊又急剎車,“娘,您,您別生滿倉氣,他是去先生那兒讀書了,妾身這就把他喊回來!”
說罷便如煙一般跑遠了。
虞氏呆愣在那兒,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這個新媳婦倒是個妙人,不像家裡個的那些,死板板的,看着就無趣。”
楊立信不由嘴角一抽,道:“祖母……”
虞氏看了他一眼,嘆氣道:“罷了,不說這些了。”
她看向楊滿月,看這孩子明明已十二歲了,可看着卻要比同齡的孩子瘦弱一些,不由心裡又酸楚了起來,“可憐的孩子,自幼失怙,這些年很艱難吧?”
滿月知道這位母親遠比自己要痛苦的多,況且自己一個魂穿貨,對原身的父親根本就是陌路人,其實除了受壓迫外,並未感到多少情感上的失落與悲痛。
她搖了搖頭,道:“雖是艱難,可好歹祖宗保佑,總算靠着一門手藝撐起了門戶。”
“是個能幹的。”
虞氏欣慰地點頭,“等見了倉哥兒便帶祖母去看看你父親吧……”
“祖母!”
楊立信驚呼,“您,您不若休息個兩日再……”
虞氏搖頭,“好孩子,祖母知你擔心什麼。不過這到底是老婆子身上掉下的肉,老婆子怎能不去看看?放心吧,這把身子骨還撐得住。”
頓了頓又道:“等看過了,尋個好日子再讓恆兒回去……還有芸娘……”
這話題沉重,一時間,整個楊家小屋安靜了下來,沉默得讓人感到喘不過去來。
一直到陳氏帶着滿倉回來,這氣氛才被打破。
滿倉上前行禮,“孫兒楊滿倉拜見祖母!”
昨個兒夜裡看得也不甚清楚,此時光線明亮,倒是看得清楚許多。
虞氏細細打量着,只見眼前的孩童雖有些瘦弱,穿得也樸素,可站在那兒,人雖小小的卻是自帶一股書卷。一雙眼睛跟滿月一眼,大而亮,透着一股機靈與靈氣,這般看着倒還真有些像是楊家的子孫,面容很相似。
難道這就是緣分?
無血緣關係可姐弟二人卻面貌相似,看着竟沒由來的感到一陣親切。
有了好感,虞氏心裡也歡快了一些。
到底兒子走了,只留下一個女兒,若是有個自小養大的孩子當傳承人養着也是好的。雖說也可從旁支過繼過來承繼香火,可到底比不上這樣從小養到大的。
至於血緣?
虞氏冷笑。在大家族久了,什麼樣的齷齪沒見過?過繼本門的人那是帶着利益的,可眼前這個卻是生生的恩養之情,選哪個心裡自是有計較。
想到這裡,虞氏便衝滿倉招手,“好孩子,過來給祖母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