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雲沒有回答,只徑直走到竈臺前,看着切成小塊的蘿蔔乾已被她炒好了。
經過猛烈海風的洗禮,原本潔白如玉的蘿蔔慢慢成黃.色,直到黃中帶紅,把內在漂染成橘紅也就到了可以入口的時候。
一點醬油,一點糖,再油炒一番,油與糖給蘿蔔乾帶來晶瑩的視覺感受。再撒上一把蔥綠蔥綠的小蔥,只覺一片晶瑩剔透的橘紅中透出一片欣然綠意,使人觀之便有種因食而悅的感覺。
這是食之美。
中華美食素來講究色香味俱全,哪怕是一碟下粥的小菜也講究形態搭配之美,如詩畫一般。
好吃之人又精通廚藝,在這上面更是講究。
一盤菜,哪怕只是下粥小菜也能展現出廚師的內心世界:那是對生活追求的樂趣所在。就像這盤油炒蘿蔔乾,處處透着雅緻與生活的小情趣。
楊滿月問冷雲看什麼,冷雲沒法回答。
剛剛在門口,看着她做菜的模樣,雖只是炒一碟蘿蔔,可她卻做得格外認真。
神情專注得好似在雕琢一件工藝品一般。
這世上,無論男人還是女人,一旦認真了,那就是最美的時候。
冷雲被那小小的身影吸引着,她做菜的模樣帶給自己溫暖的感覺。
那顆冰冷的心好似被她的認真融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笑容:很好!這樣的妻子就是他想要的。
沒有豪門貴女的嬌氣,沒有官家千金的矯情,她有得只是質樸樸的山野氣息:純粹,激烈,直接。
腦海裡不由浮現她爲自己洗衣做飯的場景來,雖貴爲侯爺夫人她以後未必會做這些事,可不知怎得,他竟期望以後的日子裡她也能如現在這般,認真爲自己做一日三餐。
那樣……
應該會別有樂趣吧?
再看向滿月時,狹長黑眸裡的佔有慾又多了幾分,在毫不掩飾的侵佔中又多了幾分柔情。
楊滿月被他這目光看得全身不自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動聲色地端着蘿蔔乾從他身邊走過,朝着客廳而去。
男子的腳步聲隨即在身後響起,當她把蘿蔔乾放到桌上時,忽然男子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腰間一緊,幾乎是瞬間,男子陽剛氣息將她包圍,遒勁有力的雙臂將她攏住,男子的下巴擱到了她的肩頸處,沙啞的聲音傳來,“想我了麼?”
男人的聲音沙沙的,帶着磁性,暖暖的呼吸噴灑在側臉,竄入耳中,有些癢癢的,勾得心尖發緊,心跳不由加速。
“我想了你一晚上……”
只是男子的話卻令懷裡的小女子有種暴跳如雷的感覺。
好吧,心跳加速不是她害羞了,而是暴怒。
猛地一拍桌子,側頭大罵道:“你有病?!你會想一個輕薄了你的人?!大清早就跑來輕薄我,冷暮時,你過分了!”
“如果是你,我會想。”
他臉上帶着嚴肅,很是一本正經。
“尼妹啊!”
冷雲蹙眉,“我沒妹妹。”
似是想起了什麼,眼裡閃過一絲嫌惡,“只有個不成器的弟弟,你以後要離他遠些。”
楊滿月氣結,死命地掰着他的手,可這雙手卻是經歷了刀光劍影,血腥屠戮,如何是她能掰得動的?
“冷暮時!”
擰不過人家,雙子座開始發揮嘴皮子的功力了。
“你這人要不要臉?大清早跑我家來做這種事?你好歹是侯爺,怎能跟登徒子一樣,還要不要臉?”
冷雲卻不管她,知道她嘴皮子利索,自己不善言辭,所以也不廢話,直接在她氣鼓鼓的小臉上親了下,輕笑道:“我與我娘子親熱,如何不要臉?”
“你!”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冷雲現在一定被她殺死幾百回了。
無賴啊!
“誰是你娘子?誰是你娘子?!你別做夢了,我死也不嫁給你!”
“那就別死。”
他回答得乾脆,動作也乾脆,直接將她一個轉身,擁進懷裡,低頭在她秀髮上蹭着,“不喜歡我,臉紅什麼?心跳怎麼這麼快?我都感受到了。”
“哈?!”
楊滿月氣樂了,“你哪個眼睛看出來我喜歡你?你眼瞎麼?我這是氣的!”
他勾脣笑了笑,只覺她炸毛的樣子十分有趣。好似自打十四歲那年一戰成名後,就很少有人敢這樣跟自己說話了。就算是天子也是禮遇有加。
像這樣毫不掩飾的嫌棄雖讓他有些不悅,可卻也有些欣賞。
無欲則剛。
這個女人並不看重自己的權勢與財富,所以纔可以這般剛烈。
想到這裡,擁着她的手臂不自覺收緊,越發想得到她了。
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從她追上自己要把錢還給自己時,一些不知名的情緒就在心間發芽了。
她是一塊璞玉,越是雕琢越能發現她的精緻,她的美。
他素來是個順從自己心意的人,這樣想着便低頭含.住了她的耳朵,感受着她的顫慄,忽然緊促的呼吸,咧嘴無聲地笑了。
就在楊滿月徹底炸毛前,他鬆開了手,坐了下來,敲着桌面,道:“我的茶呢?”
楊滿月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冷雲大罵道:“小王八羔子,你再敢佔老孃便宜,老孃弄死你!”
真是氣瘋了!
莫名其妙欣賞的男子成了自己不幸的根源;莫名其妙被他奪走了初吻,這會兒又莫名其妙被他輕薄了下,真是夠了!
一個男子,有權有勢有貌,忽然對你大獻殷勤,她第一直覺就是:有陰謀。
莫怪她多想,她來的那個世界就是如此複雜。再加之被髮小背後一刀捅得鮮血淋漓的經歷,表面樂觀的她其實很缺乏安全感。
若是心裡無鬼,幹嘛不堂堂正正的出現?
冷雲一蹙眉,忽然一把拽過她,直接擱到腿上,一個倒轉,她便橫臥在他腿上了。
只是姿勢卻不是那麼優美。
只見某姑娘頭朝下,屁.股朝上,某個冰塊臉擡頭就是一下下來。
“誰讓你說髒話的?!”
冷雲帶着點慍怒,“哪學的?”
楊滿月呆愣了下,隨即意識到現在發生的事是什麼了。
自己,自己被人打屁.股了!
羞辱的感覺從那個位置蔓延,匯聚成心火與委屈。
自己這大的人,又不是真得十二歲。就算是十二歲,被一個陌生男子這樣打屁.股也是很恥辱的事好不好?
側頭一瞪,眼裡含着淚,可就是死死忍着,咬着牙,顫聲道:“冷!雲!我!跟!你!沒!完!”
“還嘴硬?”
冷雲又是拍了下,雖看着架勢大可卻是沒花什麼力氣,“以後再敢這般粗野,我還打你。”
“我,我喜歡,你管得着麼?!”
楊滿月氣哭了,嘶叫道:“你個王八蛋,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有種你放我下來!”
冷雲一蹙眉,手一動,把她一個翻身,看她臉上雖掛着淚珠,可眼神卻並不示弱。一張小.嘴也咬得死死的,一副要生吞活剝了自己的模樣。
勾脣一笑,在她鼻子上颳了下,“氣性不小。”
頓了下又道:“不可再對我口出粗俗之語。不然……”
“不然如何?”
她氣得臉發紅,死死地盯着冷雲,滿臉的不服氣。
“不然啊……”
他故意拖長音調,“嗯,再敢說,就脫了褲子打。”
滿意地感受着懷裡人猛地一顫,眼裡閃過了一絲笑意。
也有怕的時候,不是麼?
“無恥!”
她不敢再跟他硬碰硬了,這個傢伙沒底線,沒準真做得出來。
一想起那畫面,她就忍不住哆嗦,擦了擦眼淚,垂下眼,忽然覺得自己不該跟他這樣硬碰硬,或許該換個法子。
雙子座的姑娘素來秉持:不通則變的做人信條。
只見某姑娘的淚水還未收幹,眼珠子卻是骨碌碌地轉了起來,心裡很快有了主意。
打了幾遍腹稿,醞釀了一會兒情緒忽然抽抽噎噎地道:“有話就不能好好說麼?我,我剛是氣急了。我,我一個姑娘家,被,被你三番兩次的輕薄,沒點反應那纔是不知羞恥……你,你也太過了,怎麼能打我屁.股?以後還怎麼見人?嗚……”
說着居然是哭了起來,哭得很委屈,很傷心。
冷雲懵了。
剛剛那樣都死忍着沒哭,怎麼這會兒卻是哭起來了?
她軟了性子,倒讓他冷硬不起來了,伸手擦掉她的眼淚,像哄孩子般,將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胸.前,拍着後背安慰道:“以後乖乖聽話,我不打你了。”
聽你妹啊!
王八蛋!
這樑子結下了,姑娘我跟你沒完!
這傢伙是對自己多自信?
吃了這大虧,不找回場子,她楊滿月名字都倒過來寫。
哭得越發起勁,還捶起了他的胸口,“你這人怎這麼霸道?我,我只是怕……你知道的,我名聲本就不好,要,要是被人看,看見,我,我還怎麼做人?嗚嗚嗚……”
“誰敢說你,我割了他舌.頭!”
男人是最受不起挑唆的動物,特別是在自己有好感的女人跟前。
冷雲不知不覺地就陷入了某個姑娘的陷阱裡,見她說起自己的名聲,忽然感到心疼了。
生來就揹着克母的名聲,後來父親也沒了,這些年一定很艱難吧?這樣也就不難理解她的倔強與堅強了。
這堅強,讓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