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山莊,異同堂。
時間倉促,來不及召集太多的人,堂裡只有仁、義、禮、智四堂堂主及管事的夏丘節,再添上韻雅和墨印兩人,一併七人而已,圍坐於長桌四邊。
四位堂主和夏管事不露聲色地瞧了韻雅一眼,這姑娘看着眼生得很,議事之時,她竟就呆在這屋子裡,以往公子議事,便是自小與公子一道長大的秀禾姑娘也只是在堂外守着,這位姑娘又是什麼來頭,竟然把秀禾姑娘也給壓了下去。
“你們只管說。”墨印暗下拉住韻雅的手,止住她要抽身離開的動作。
所有人相視一眼,夏丘節先接過了話茬,將事情具體地講了一遍。
“你直接告訴我對策。”墨印冷冷地打斷他的話,他說的和他們遇到的老漢是差不多的內容,所以他也不必再聽,當務之急,是找到對策,驅除外賊!
屋子裡寂靜半晌,無人答話。
韻雅在桌下拉拉墨印的手,安撫地撫了撫他的手背,讓他莫要動氣,他拍拍她,讓她放心,淡淡地掃了衆人一眼,終於緩下了口氣:“大家還是說說有什麼法子沒有罷。”
義堂堂主回傾接下話:“我們能趨趕他們一時,能守住幷州一時,但名不正,言不順的,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智堂堂主司空寒燈暗點了點頭,他同意回傾的看法,一方面要趨趕炎國“商人”,一方面又不可以太大張旗鼓,讓韶國方面知道武元山莊的軍事配備,顧及太多,以至於武元山莊方一直不敢放開手,趁勝追擊,也是勝負一直反覆的一個原因。
“司空堂主的意思呢?”墨印看向司空寒燈。
“必須毫無顧忌的打,方能取勝!”
墨印暗暗一嘆,毫無顧忌,談何容易啊!武元山莊雖身後有那個人支持着,可是畢竟那個人現在在朝廷裡面根基尚不穩,無論如何也不能往那槍口上撞!“無論如何,先把那些所謂炎國商人驅逐出去,其他的事情,以後走一步是一步吧。”
“是。”五人拱手答道。
墨印靠上椅背,把玩起手中的茶盞:“那就交由司空堂主部署了。”
“是。”司空寒燈站起身子,稍稍凝神,四下掃了在座的人一眼,終於開了口,“各堂現下有多少人,把人數都報上來。”
“禮堂中大約還有三百來人。”禮堂堂主葉七娘是女子,心思細密些,記得分明,不假思索地便脫口而出。
“其餘的,仁堂七百三十四人,義堂九百四十二人,智堂五百二十八人。”墨印接過話茬沒,把人數迅速地報了一遍,省去各堂間報人數的間隙浪費的時間。
司空寒燈目光從墨印身上淡淡地掃過,移開目光,看着葉七娘,半晌:“山莊裡還是得要些人手來守着山莊,禮堂三百來人,應該也是綽綽有餘的了!”其實,這之中還有考慮不用他說明,大家也都明白,禮堂中的人武功相對其他堂子的,都弱了一些,但留在莊裡,仗住熟悉地形等優勢,對付外敵,卻也沒有敗的道理。
葉七娘似乎有些不服氣,擡頭正迎上司空寒燈的目光,要待理論,上座的墨印一聲清咳,打斷她,只好暗自跺了跺腳,咬牙抱拳道:“是。”
“那仁堂中還收留有百姓?”
“是,還收留有三十名寡婦、鰥夫。”
“好,那便留下四十人,專門負責這幫老人的安全,所餘的七百二十人與義堂、智堂衆人合爲一道,共二千二百人,分二十二隊,每隊一百人。”
“是。”義堂回傾與仁堂嶽隱鬆同聲應道。
司空寒燈看向墨印,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到一絲對自己的安排的看法,卻只見他無表情地向着他微微點了點頭,擺手讓他繼續說下去,自己往後靠向椅子,閉了閉眼,低底輕咳,一邊韻雅遞上茶水去,他身子本就孱弱,加上日前的傷病未及好好條理,連日來,風雪中奔波,他自個不在意,卻是她在旁看得心疼。
司空寒燈把頭扭開去,用指沾了茶水,往桌上畫起來。
指了城北的一座山,道:“我觀察了幾提,他們皆是從此山後攻如城中來的,我們可以派十隊人守住此處,大家看,這一處,這一處,尋常人絕想不到可以藏人,我們便在此處,出其不意。”說着,又用指沾了沾茶水,順着方纔的痕跡又描了一遍,剛剛稍稍被風乾的水跡又清晰了起來,“到時候,我與回堂主各領五對人,分守此處,此處,還有此處,我就不信他們能把三關都給闖過了。”又指了指西邊的另一座處山谷,道:“此處雖然不應該是敵方主力,卻常常有些可疑的人出入,也是不得不防的地方,一樣是十隊人,有夏管事和嶽堂主帶着,兵力分配,離此山谷不遠處便是城門,這隊人馬還要關注一下城門處的情況,適時施以援手。”終於,他的目光又轉向墨印,“最後還剩下了兩隊人馬,還勞公子領着,在城中佈防,我懷疑城中本便有喬裝的炎人,如果裡應外合,就不好對付,所以,望公子把好此關。”
墨印睜眼看向他,點了點頭:“全聽司空堂主的。”
“好!現今也不待着什麼了,百姓都撤退得差不多了,我們也少了擾民的顧忌。今日酉初出發,酉正各處務必部署完畢。”說完,又瞅了桌上那圖看了半晌,才向墨印道:“公子,如此可好?”
雖是向墨印詢問的話,但他的口氣中卻帶不容人反駁的堅持。
墨印放下韻雅剛剛遞上來的茶盞,看着司空寒燈一眼,微微露出笑意,點了點頭:“我剛剛說了,都聽司空堂主的。”
司空寒燈也點了點頭,看向其他人:“那大家都回去準備吧!今晚,絕不可再讓他們有漏網之魚!”
“對!要一網打盡!”雖只有五個認得聲音,但聽來十分洪亮,似有百千志士振臂一呼一般。
五人依次退下,墨印倦極倚靠到椅背上,目光一轉,卻見韻雅一聲不響地揉着右眼,不禁問道:“你做什麼?”
“唔?”她放下了手,又眨了眨眼睛,才喃喃道,“沒什麼,只是眼皮跳個不停。”說話間觸着他的手發覺手掌間,盡皆冰涼,忙倒了杯熱茶塞到他手中。起身繞到他深厚,輕輕捏按他的肩,見他一臉倦色,心中不忍,“要不要找個房間,先歇歇?”
那雙手,充滿了某種神奇的力量,趨散了他腦中忽現的眩暈,眼前的事物漸復清明。他探手拉過身後的人兒,輕擁着懷中的軟玉溫香。不知爲何,韻雅眼皮又是突的一跳,她忙從墨印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揉上右眼,奇怪了,怎的今天右眼跳個不停?她心裡嘀咕着,忽然心念一動,臉一下白了,扯扯墨印的衣角,盯着他深如幽潭的眸子,輕輕道:“今夜,你也要小心……要……”
見她忽然如此的表情,墨印暗笑她多心,輕輕握住她的手,溫聲道:“你不要掛心。”
韻雅點點頭,又立即搖搖頭,道:“不成,我也要同你一道去。”
“同我去?”墨印重複了一遍她的要求。
“是,我要同你去,你若拋下我,我便讓你再也找不着我!”
墨印輕笑着逗她:“那你說,我爲什麼非要找着你不可?”
韻雅一愣,面色忽然一紅,不說話瞪着墨印,他也是不說話,兩個這麼相對看了半晌,韻雅終於還是敗下陣來,撅着嘴嘟囔着:“不找我便不找我,我現在走就是了!”
“好啦!同去便同去,不過,你要聽話。”看她彆扭的樣子,墨印低低地笑起來,把她拉回來攬在懷中:“如果你不見了,我一定會找你,如果這輩子找不到你,下輩子也一定要找到你……”
韻雅臉色微紅,輕輕在他額上啄了一下:“我也會去找你,下輩子找不到你,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我也一定會找到你的!”
看着她自信的笑臉,墨印不忍打斷她,只是更緊地擁着她——阿利雅,你說,這樣子,能不能算是定下了生生世世地約定,我們算不算相約來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