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好大啊。
小韻雅靠着樹坐着,這棵樹很大的,樹葉很密很密,把雨水都擋在了外面,她坐在樹下,竟然連頭髮都沒有被淋溼掉。(咳咳,大家下雨不能學某雅同學哦,會被雷劈到的哦^-^)
手裡還有哥哥剛剛摘給她的幾顆青梅。
摸了摸左邊的臉,熱熱的,辣辣的,爹爹剛剛那一巴掌打得很重,她到現在還很痛。
她戳戳自己的臉,恩?好象左邊的臉比右邊的臉胖,怎麼會這樣子?(汗,被打腫了— —)
小韻雅抱起腿坐好,把小腦袋抵在膝蓋上,坐了一會,覺得不舒服了,又將頭側過來,把左臉帖到大腿上。
咬了咬嘴脣,似乎是想忍着不哭,可是嘴脣被咬得發白,眼淚還是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娘——阿利雅好疼啊!娘——你怎麼也不理阿利雅了?爹不疼阿利雅,難道娘也不要阿利雅了嗎?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哥哥帶我上那棵樹的啊!
我只是,只是看那麼梅子長得那麼好,一定很好吃,我想摘那麼梅子給爹爹吃,爹爹吃了好吃的梅子,就會高興,高興了,就會也疼一下阿利雅了啊!
她在自己的膝蓋上蹭了蹭,把臉上剛剛掛上的淚珠蹭掉。
雨,下的很大,可是,卻不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淚,在她衣上留下斑斑點點的淚痕,可是,她卻固執地將臉上所有流過淚的證據抹去。
她撅起嘴,她不是故意的,她怎麼可能會故意要去害哥哥呢?
她昨天分明還看見,王大叔家的三哥哥爬到樹上摘梅子給他妹子吃呢!她怎麼會知道,自己就踩到了一根快要斷掉了的樹枝?她又怎麼知道,哥哥會跳下來把她護住?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哥哥抱着她就睡着了?
爹爹抱着哥哥衝回房間,然後便出來刪了她一巴掌,爹爹說,她會害死哥哥的。
可是,哥哥怎麼會死呢?
哥哥跟她說過的,死了,就是像爺爺那樣睡着了,可是再也不會醒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個時候她很怕,因爲哥哥經常那樣睡着,娘每次帶她去看哥哥,她都看到哥哥的臉好白好白,脣也是沒有顏色的,他就那樣靜靜地睡着。哥哥很好看,她總是想,不如哥哥就這樣睡着好了,這麼好看,等她看夠了,哥哥再醒過來。
可是那一次,她哭着抱住哥哥,她問哥哥,會不會有一天,也睡了,不醒過來了。
哥哥小心地擦着她的眼淚,說,不會的,哥哥會醒着會陪着小雅,等小雅長大了,哥哥幫小雅挑一個好夫婿,替哥哥疼小雅,好不好。
她笑着摟住哥哥,她不知道什麼夫婿,她只知道哥哥答應她了,答應她不要“死”去,就永遠會好好地陪着她。
可是,可是,爲什麼哥哥還在睡呢?
他答應過了,要醒着,要陪着小雅,可是,他從那天開始便一直睡到現在。
他騙她,她討厭哥哥!
她埋頭咬住自己的衣角,忍住自己深深的恐懼,她害怕,她害怕哥哥真的像爹爹說的那樣,“死”去了,就那麼睡着,再也不醒來了,怎麼辦?
手裡的青梅被握得微微汗溼。
小韻雅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青梅,擡手想要把它擲出去,卻忽然停下來,那衣袖擦擦乾淨,細細地咬了一小口。
好酸,好澀!
她的鼻子眼睛眉毛都皺成了一團。
真的不好吃啊!
擡手又想要扔出去,可是到了一半卻又停了下來。
低着頭,安安靜靜地將手裡的一把梅子啃完。
啃完梅子,眼睛已經被酸得滿滿的都是淚水了。
可是,那是哥哥幫她摘下來的。
不能丟,不能丟!
絕對不能丟,哥哥醒過來,知道了會不開心的,雖然,他不會說他不開心,可是她就是知道,他會不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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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娘還是來找她了。
她很開心,爹爹不疼阿利雅,哥哥不理睬她了,可是娘還是疼她,愛她的!
跟着娘回去的那天晚上,她就開始發燒,雖然燒得滿臉通紅,渾身滾燙的,十分的難受,可是,她居然一直醒着,一直沒有睡過去。
她纔不要睡過去,她怕啊,她怕她醒不過來,“死”掉了怎麼辦?哥哥不肯陪她了,可是她還是可以去陪哥哥的。這樣,她和哥哥還是不會分開的。
迷迷糊糊的,有人大力的將門打開,聲音很大,把她嚇了一跳,她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了很久。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再吵架。
依稀記得那個女人像是娘,而那個男人,似乎就記得不清楚了,可能是,爹爹吧!
“她病了……”
“我想把你女兒送到塞外去……”
原來爹爹真的不要她了,想要送她走。
“我女兒,她也是你女兒,你真捨得?”
“她是我女兒嗎?你別以爲你那時候消失了一年,我真以爲什麼事情多沒有發生過!”
“你倒說,你倒說,發生了什麼?”
“哼哼,惱羞成怒了不是?跟慕容逝那小子,你真當我傻子,不知道你給我戴的綠帽子?啊?”
“你……”
“你被慕容逝綁走了之後,整整一年的時間,你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你敢說,你沒有喜歡上他?”
“我……反正阿利雅是你的女兒!”
“我只知道雲洛是我的兒子!”
原來爹爹認爲他不是自己的爹爹,所以纔不疼自己啊!
小韻雅想要翻個身,可是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像火在燒一樣,身上滾燙滾燙的,喉嚨幹得難受,她輕輕咳了幾聲,小心地不驚動外面的人。
接着卻聽到外面的女人的聲音響起來。
“你小點聲,孩子病着呢!”
“雲洛也病着呢!昨天晚上,大夫還幾次摸不到脈呢!”那個聲音還是很大,吵得小韻雅覺得自己的頭都大起來了。
“那你要怎麼樣?”
“怎麼樣?明天就把這個丫頭給送走!愛送哪裡送哪裡,反正不能讓她呆在雲洛身邊!”
他們都不要阿利雅了呀!
她覺得好委屈好委屈,其實阿利雅很努力想要讓爹爹喜歡阿利雅,可是爹還是不喜歡阿利雅,還要送她走,她走了,就看不到哥哥啦!
小聲地抽泣着,她不要走!
哭着哭着,漸漸地累了,雖然強打着精神不想睡,不想“死”,可是,高燒下,終於還是迷迷糊糊起來,漸漸的,睡熟了。
只是,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她睡過去前聽到娘在說:
“好吧!如果一定要她走,我陪她一起走!這麼些年,欠阿利雅的太多了!”
再醒來的時候,她看到了很大很大的一片草原。
娘說,這裡是孃的家鄉,這裡的阿利雅,將會是快活的阿利雅。
可是,阿利雅知道,其實娘不快活的,娘會對着帶在身上的那把琴久久地凝視着,可是,她再沒有聽過娘彈琴了。
娘一直對着她笑,娘說,阿利雅,你一定要快活,你快活,娘也會快活。
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告訴娘,草原很美,沒有錯,草原的人們很親切,沒有錯,她很喜歡這裡,她喜歡這裡的草的香氣,喜歡這裡牛羊舔着她的手指的感覺,喜歡這裡的風,喜歡這裡的雲。
可是,她不快活,她對着娘笑,可是她真的不快活。
她怨,她還記得那個迷迷糊糊的夜晚,那兩個人的對話,她怨,那個所謂的爹爹,將她送到這麼遙遠的地方,她一直都記得的,她怨那個“爹爹”!
可是,她不快活,她對着青草藍天,可是她還是不快活。
她沒有告訴娘,她喜歡青草的味道,可是,她更喜歡,也很懷念,小時侯,哥哥摘給她的那串青梅,那種酸酸的,澀澀的味道……
她第一次真正的接觸死亡,去了的那個人,是她最親的人。
她出落成亭亭少女的時候,娘迅速地衰老,終於不復當年青春韶華的美好。
娘走的時候是晚上,天上有一輪很亮的月亮,可是,她覺得月亮再怎麼明亮,也照不亮前面的路。
娘什麼也沒有留給她。
她以爲她騙過了娘,讓娘以爲,自己一直很快活,可是,娘卻知道,她依然想回去那個地方。
娘說,留給她什麼,都只能是她的牽拌。
她說,她會想娘,想孃的時候怎麼辦?
於是,娘還是留給了她一樣東西,她給了她一支白玉做的律管。娘說,本來是十二支管都想要給她的,可是,太多的東西,就又成累贅了!她只給她這支律管。娘說了,若不是她堅持要東西,她還不給她呢。
娘說,人去了便去了,骨肉成了塵土,還留着什麼東西做什麼?
她接過娘遞過來的律管。
孃的手鬆下去,輕輕地落下去,她要伸手去握孃的手,卻只觸到那一抹冰冷。
然後她覺得她整個也隨着那隻手墜了下去。
她將娘埋在她最常去的那座山下。
娘說,她快活,娘也會快活。
那個地方,有着她最多最愉快的笑聲。
然後,她離開了那裡。
然後,她回到了韶國。
然後,她開始一個人四處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