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賀北到京城且有一段路要走呢,很多地方戰事剛過,怕路上不安全,除了從王府待出來的親兵們,在進過廉城的時候,在此地駐守的顏青雲還親自出城迎接,親自把蘇嬋接到了城內。
爲了攻下這座城市,齊王挖開了不遠處莨河的河道,蘇嬋到的時候,城內的水不過是剛剛散去。
雖不至於滿目瘡痍,可是進到城內看着被沖毀的那些民房,而且在來的路上,蘇嬋偶爾還會看到河面上漂浮的死屍,那些屍體可不僅僅是兵士的,很多都是百姓。
所謂水火無情,真到了這個時候,齊王是不會憐惜城內的百姓的。
他要的不過是最快的一仗。
等從城門進去的時候,顏青雲如今真應了他自己的名字,平步青雲了,可他還是以前的習慣,見了王妃過來,便想親自爲王妃趕趕馬車。
蘇嬋在車內笑道:“你堂堂一個統領,這個樣子會被人笑的,讓下人們做吧。”
顏青雲這才重新上馬跟在車馬的後面,城內早已經恢復了之前的秩序,蘇嬋從車窗往外看去,便見左右的商鋪隱隱都有要重新開始的意思。
只是死氣沉沉的,畢竟是剛打了一仗,想必此時的京城內也是這樣的情形吧?
倒是一直在她身邊伺候的香寒,忍不住的總往外面看,看一會兒又坐回去,坐回去又如同百爪撓心一樣的,又會扒着車窗往外看。
蘇嬋早猜出小丫頭的意思了,她多半是在看外面的顏青雲,一方面是欽慕他英雄了得,另一方又是在怕他,還有一則也是覺着自己不過是個伺候人的丫鬟,怕是高攀不起了,如此種種,纔會這樣百轉千回的,想看又不敢看,可不敢又怕日後看不到了。
蘇嬋憐愛的摸了摸香寒的頭,小聲的說着:“等進了宮,找了機會,我給你安排個好婚事怎麼樣?”
香寒臉上一紅,而且也的確是心裡惦記着王妃的身體,忙回道:“香寒還要伺候着王妃呢。”
蘇嬋也不多言,只淺淺笑笑。
之前從賀北趕過來,天寒地凍的,蘇嬋是有些累到了,此時在廉城稍作休整,很快的她便又動身往京城趕去。
倒是顏青雲在送着她出城的時候,像是想起什麼,見左右伺候的人離得遠,便說道:“王妃,當初便是攻打此城的時候,王爺連夜奔襲回的王府,當時屬下都要急死了,很怕戰事轉瞬即逝,而且廉城內的大將很是厲害,幾次主動出戰,屬下接連迎戰各有輸贏,哎,幸好王爺回來的時候想了水淹城這個計策,讓此城不攻自破……說來,王妃的病如今好的怎麼樣了,路上有沒有大夫跟着?”
蘇嬋都有些意外,沒想到以前莽撞的跟什麼似的顏青雲,如今在齊王身邊伺候久了,說話也如此文縐縐的了,她也便笑道:“我身體已經沒大礙了,等到了京城再調理調理估計便會痊癒,倒是你在這裡不知道還要駐紮多久,如今天下已定,不知道你可曾想過娶妻的事兒?若是還沒有定下親事,等王爺召你回京的時候,我爲你選個年輕美貌又身世清白的姑娘如何?”
說完蘇嬋便往香寒的方向看了眼,香寒在一旁伺候呢,哪裡會聽不到,聽了這話臉紅的都能熟了。
顏青雲順着王妃的視線也瞧見了裡面的香寒,他臉上顯出狂喜的意思,忙退後一步,雙手抱拳一鞠到底的說道:“有勞王妃了,顏某正有此意!!”
等說定了此事,從廉城出去的時候,香寒臉還是紅彤彤的。
蘇嬋知道她在害羞,也不說什麼。
隨着往京城越來越近,天氣也漸漸的暖和了一些,都是冬天,可京城的冬天要柔和許多。
路上倒是順順利利的,京內時不時的會有信差過來,問詢她的情況。
香寒每日按時的向上報着王妃用了什麼藥進了什麼膳,中間偶爾信差還會捎些小玩意給王妃解悶,其中有一些話本書籍,到最後還帶了一套九連環。
那東西蘇嬋還是頭次見,倒是路上陪着她過來的李姑姑見了,忙笑道:“這是齊王殿下……”
說完李姑姑想起什麼,趕緊改口道:“這是萬歲爺小時候最喜歡玩的一套東西,沒想到陛下會想起讓人捎給娘娘……”
如今雖還未正式進宮受封,可前幾日普天同慶,齊王蕭昭德早已經登基爲帝,號永靖了,還大赦了天下。
她身邊伺候的人自然不好再叫她王妃,便都已經隨着改口喚了她娘娘。
她母親原本也要隨着她入京的,可走了一半的路,又擔心氣她父親那裡,便又臨時改道去了她父親被幽的地方。
越往京內走,路上越是繁華,很多地方官員遠遠的聽聞她要路過,早早的便在路邊擺了香案果品,如同參拜仙人一樣的敬拜着她。
這樣又過了幾日,終於隱隱的看到京城的城門了。
早有人從宮內出來迎候她了,宮內掌事的幾個太監姑姑齊齊站在路邊,一等她的馬車靠近,便齊刷刷的跪着,口中呼着娘娘吉祥安康這樣的話。
這些人裡有幾個是以前王府內伺候的,還有一些她壓根沒見過,蘇嬋便在車內回道:“不必客氣,如今天冷,你們都起來吧,別凍壞了身子。”
那些人這才起身,隨着她的車馬往宮內走去。
京內早已經戒備森嚴,路兩邊更是支起了連綿數裡的紗帳,隔開周圍的百姓。
香寒雖然跟在娘娘身邊走南闖北的也長了不少見識,此時見到這些還是驚了一跳,不由的想到,天家還真是威儀的很,以前是主子是王妃的時候,雖然吃穿用度也沒有差,可哪裡有這樣的風光體面。
進入都是如此的隆重,前面還專門派了儀仗隊過來,彩旗飄飄的,煞是好看。
香寒便有些緊張,畢竟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她很怕一會兒到了宮裡會丟娘娘的臉。
所以等車門從宮門進去的時候,她便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腦子裡不斷的想着宮裡的規矩。
倒是她正緊張着呢,蘇嬋瞧出了什麼,淡淡笑道:“你別擔心,宮裡的規矩都是主子給下人們定的,我就在這呢,天大的規矩還不是我說了算,你只管做你的就好,沒人敢笑你。”
香寒這才點點頭,倒是後面車裡的春曉元香她們緊張的臉都白了。
等車門聽到長樂宮的時候,下車的時候,兩個小丫鬟都不知道先邁那條腿了。
等三個丫鬟依次攙扶着娘娘下車的時候,早有長樂宮內的內侍總管姑姑都過來了,在那跪下行禮。
蘇嬋照舊是讓人免禮平身,她則慢慢的往長樂宮走去。
上一世她在宮裡做宮奴足足伺候了兩年,可是長樂宮她卻是一次都沒進去過,這一世雖然隨着齊王到過長樂宮,可那時候她要做的也不過是隨着齊王過來給這裡的女主人請安而已。
這樣堂而皇之,作爲主人的走進來,這還是第一次。
此宮位置極好,建的也高,以前是隆錦帝的母親柳太后的住所,如今新皇登基,按上一世來說,那位老太后本該是隨着隆錦帝一起*的,可這一世陰錯陽差的,老太后如今正同太皇太后在一起,在京外的寺院裡清修呢。
等進到長樂宮後,這裡的東西擺設都是重新換過的,地面一塵不染。
榻上鋪着軟軟的墊子,屏風花瓶,條案都是精緻的宮廷款式。
只是很安靜,宮裡的規矩比王府的要大上許多,這裡的宮娥太監走起路來都是悄無聲息的。
蘇嬋坐好後,倒是很快的6言6大總管從前朝趕了過來,永靖帝自從登基後,便一直在處理着堆積的國事,此時雖然知道蘇嬋進了宮,可也沒有停下處理國政。
只簡單的吩咐了他幾句,讓他過來照應娘娘。
6言如何會不知道王爺的心思,自古都沒有高的就低的,都是要由低的去就高的。
等進到長樂宮內,6言便跪在地上,緩緩道:“奴才叩見娘娘,不知娘娘在路上可還安好,還有需不需要讓太醫院內的太醫過來爲娘娘號號脈?”
“不礙事的,我這裡一直都有盧大夫照顧。”蘇嬋面上也沒露什麼,其實自從入京後,她便一直盼着他能過來看看自己。
現在看來她果然猜的不錯,他真的像在對馮氏那樣的對着她了,一面擡她的身份,一面冷着她。
只是山不去就我,只有我去就山了,蘇嬋也便笑着回道:“倒是陛下最近辛苦了,想必國事繁忙的很,這次我從賀北過來,特意帶了幾名賀北的膳房師傅,一會兒你帶過去好好安排到御膳廚房內,等晚些的時候讓那些人做幾樣賀北的菜式獻給萬歲爺。”
6言忙點頭應着,等退下去的時候,他忍不住的往蘇娘娘的面上看了看。
便見蘇嬋比以往更要沉穩安寧了,穩穩的坐在那,已然有了母儀天下的樣子。
只是卻少了當日在賀北時的活潑靈動,像是缺了那麼一縷魂一樣,只剩下了那個架子那個服服帖帖的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
6言心裡輕嘆了一聲,這位蘇娘娘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性,又是何等的聰敏,在賀北的時候靈動活潑的讓移不動眼睛,這纔剛剛入宮,便已經像起了在宮裡蟄伏許久的女人,宮裡女人必備的不動聲色,喜怒都瞧不見摸不着的本事,她也都悉數有了。
6言也未多言,等回到御書房的的時候,內裡靜悄悄的,永靖帝正在握着御筆批奏奏摺。
左右伺候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自從永靖帝今兒個早上起來,大傢伙便都知道不好了。
他的臉上好像罩了冰霜一樣。
等6言6總管小心翼翼的從外面進來的時候,他也沒敢直接走過去,而是在一邊等了片刻,等永靖帝從御案上擡起頭來,他才大着膽子的走了過去,謹慎的回道:“陛下,奴才剛從娘娘那裡回來,娘娘那裡一切都好,娘娘說了,她特意爲陛下帶了幾名賀北的膳食師傅,知道陛下您冬天喜歡吃賀北的菜式,她讓那些人晚些的時候做幾道陛下喜歡的佳餚獻給陛下。”
6言說完偷偷的擡眼打量了打量永靖帝,以前永靖帝還是王爺的時候,一直都是喜興不形於色的,如今大約是登基成了天子,所以永靖帝脾氣不像以前似的那麼隱着了。
可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還是在的,從他面上壓根揣摩不出他的意思想法。
此時的萬歲爺臉色也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