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郎中開的湯藥連服五劑後,王麟身體看上去沒什麼大礙,表皮的傷用了大哥王勝拿來的軍中所用的金瘡藥,倒也結痂清淤,基本回復了正常,但王麟還處於昏迷之中。大哥王勝不免焦急起來,對李氏說:“今日我去軍中,你差管家請錢郎中再來看看,三郎爲何還未醒來?”,李氏稱是。接近巳時,管家帶了錢郎中來到西院,李氏連忙迎了出去,面帶焦慮的對錢郎中說道:“自吃了先生開的幾付藥,看着三郎的身子倒是像大好了,可不知爲何,三郎就是昏迷不醒,還勞先生給仔細看看,我家三郎到底有何不妥?”
錢郎中來時就已聽管家說起王麟的狀況,心中也是十分驚訝,聽李氏說完,連忙說:“李大娘莫急,待我仔細看看”,說完,仔細觀察了王麟的面色,隨後,坐在牀邊,又伸出二指,搭在王麟的脈搏上,眯起眼睛細細感覺。良久,起身說道:“李大娘,小官人的脈象平穩,宏博有力,看不出有何不妥,只是爲何沉睡不醒,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大娘叫那裡日跟隨小官人的小廝來,我再仔細問問。”
不一會一個青衣青帽的小廝快步跟隨管家來到王麟房內,李氏忙對錢郎中說:“這就是那日跟隨三郎出去的小廝,喚作王小乙”,“小乙,錢先生要問你那日三郎的情況,你不可隱瞞,需對先生仔細道來”
錢郎中對王小乙說道:“小乙哥,那日小官人受傷之時可有何異常之事?頭部刻成受到擊打?”
“沒有啊,小官人頭部沒有被打,只是……”
“只是什麼?”
“小官人受到毆打之時,一度如木雞一般,佔着不動,才被人追上的!”
“哦?爲何如此?”
“我也不知道,好像小官人在跑之前,有一道閃電擊中了小官人,不過小官人昏迷後,我仔細看過,沒有任何異常,估摸在是我看花了眼”
錢郎中聽後,又是一陣沉思,良久,對李氏說道:“李大娘,據我看來,要麼是小官人被打的時候,被人擊中過頭部,只是小乙哥未曾看清,以往有過頭部被擊打後長時間昏迷這種狀況,要麼是小官人真的被閃電擊中,這個……我就說不清楚了,我對小官人目前這種狀況束手無策,我可在開一方,只是不知是否對症,大娘也可在尋其他名醫來給小官人看看”。
李氏聽後也是無奈,“暫且先按先生的方子試試,等我家官人回來後,我再與他商量,管家,給先生兩貫錢,按先生的方子去抓藥”
“李大娘,診金就不必了,我也是估摸着開方,尚不知是否有用,小官人的病我也沒看好,承蒙大娘看得起,還信得過我的醫術”錢郎中慌忙說道,“先生說那裡話來,珍金是應該的,小官人的病說不得還要叨擾先生”。
錢郎中開了方子,收了珍金稱謝離去。晚上,王勝回來後,李氏對王勝說了今日錢郎中來說的話,王勝心中不免一陣焦慮,自父母過世後,王勝對王麟就如父親一樣,王麟小王勝近十五歲,由於家道不算太差,王勝軍中事情又多,對王麟管教不嚴,很多事情都由得他去,心中總是不想讓王麟吃苦,怪也怪自己平日過於放縱王麟,讓他與一班衙內整日出去瞎混,如今出了這等事,萬一要是王麟從此醒不過來,王勝如何面對王家先祖。
李氏見丈夫焦躁不安,隨手從桌上倒了杯茶給王勝,說道:“夫君也莫焦急,三郎畢竟沒什麼危險,不成我再去找京城的名醫來給看看?”
“也罷,你就再請幾個郎中來給看看,如今能否醒過來,也看三郎的造化了”
隨後幾日,李氏陸續請了好幾個郎中來給王麟看病,可所有郎中看完後均只搖頭,王麟沒有任何不妥的症狀,就是沉睡不醒,郎中們也不知如何用藥。
如此這般又過了二十多日,王麟還未甦醒,王勝和李氏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差人小心服侍着。
時間轉眼到了五月初,王麟此時已進入了記憶的最後融合,將近一個月的記憶重放,如同連續看了一個月的電影,不分白天黑夜,造成王麟此時的大腦極度疲勞,在這個階段,王麟的大腦其實是累了,需要休息,只要長睡個幾日,自然就會醒來。
“我到底是誰?”,五月初的一天清晨,王麟如同往日一般醒來,醒來後,王麟就一直在心裡問自己這個問題,被強行灌入趙鵬程的記憶碎片後,他就成了一個複合體,身體是王麟的,擁有王麟十五年的記憶,但趙鵬程的記憶碎片畢竟有四十年的記憶量,遠遠大於王麟原有的記憶,也就是說,客體比較強大,主體無法壓制客體,反而客體佔了上風。此時的王麟應該說是趙鵬程更爲貼切。
趙鵬程的記憶存在,就如同趙鵬程自己一般,在記憶融合過程中趙鵬程的記憶體也處於困惑中,穿越了千年來到一個宿主身上,對,就是一個宿主,趙鵬程的記憶體是這樣認爲的,但趙鵬程無法迴避的問題就是以物質存在的肉體不是自己的,同時,這也引出了趙鵬程另一個問題,就是自己的本體有事嗎?在遙遠的未來,自己可是有一個愜意的工作,美滿的家庭,自己深愛着妻子和女兒,來到宋朝的記憶是複製的嗎?還是像電腦文件一樣,是轉移的?如果是轉移的,自己的本體豈不是沒有了記憶,像行屍走肉一般,一想到這種可能,趙鵬程就一陣揪心,不停的埋怨自己快四十歲了,爲什麼要答應徐麗,做什麼記憶數據量分析。
隨着記憶融合的結束,趙鵬程的記憶體也認命了,至少他自我安慰來到宋朝的就是個備份,自己的本體在未來世界還是好好的活着,生活一切照舊,只是自己又算什麼呢?附着的這個人,哦對了,叫王麟,自己的記憶與他的記憶一部分已經和自己融合,成爲新的記憶,還有一部分獨立遊蕩着,不過很弱小了,看來融合也只是時間問題。
王麟正冥想着,突然傳來一陣臉盆跌落在地上的聲音,王麟扭頭一看,之間一個使女捂着自己的嘴,驚訝的看着他,隨後大叫着“小官人醒了、小官人醒了!”,飛一般的跑了出去,不一會,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李氏帶着管家王堂、使女春梅和小廝王小乙快步走了進來,李氏一進門就嚷道:“三郎你醒了嗎?”,半響,沒聽到王麟出聲,走到牀前一看,王麟的眼珠滴溜溜的亂轉,張着嘴只出氣,沒出聲。
李氏一看,急了,說道:“三郎怎麼了?”
王麟心裡一陣氣苦,李氏進來時,就想出聲了,不知爲何,就是說不出話來,王麟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了,趙鵬程估計是記憶融合的不夠完整造成了。趙鵬程試了試,感覺身體的控制權在自己,不過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有點像慢動作一般,有延遲,就想操縱木偶一般,不能同步。
趙鵬程努力控制將右手緩緩的擡起,指了指嘴巴,望着李氏,呼呼的出着氣。
李氏看着王麟的動作,呆了一會,問:“三郎是餓了?”
趙鵬程控制着頭,緩緩的搖了搖。
李氏急道:“三郎你說話啊”
趙鵬程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指指嘴,看着李氏呼呼出氣。
李氏看着王麟想了想,問:“三郎你是不是說不出話來?”
趙鵬程感覺眼淚都下來了,努力的點了下頭。
李氏回頭對官家王堂說:“快去請錢郎中來,春梅你和小乙給三郎梳洗下,看看能不能扶三郎做起來?”說完,李氏就出了王麟的房間,雖然李氏大王麟十多歲,叔嫂之間還是要回避下的。
趙鵬程心中頓時對李氏一趟感激,嫂子真好啊,自己的這樣躺了一個多月,背上、身上及其不舒服,要是能坐起來,趙鵬程早就想坐起來了。
約麼兩柱香的功夫,錢郎中急匆匆的跟在李氏後面進了王麟的房間,趙鵬程經過簡單梳洗,斜靠在牀上,錢郎中走到王麟面前,問道:“小官人現在能不能說話?”
趙鵬程緩慢的搖了搖頭,錢郎中靠牀坐下,伸出二指搭在趙鵬程的脈搏上,良久說道:“奇了,小官人脈象上一切正常,這不能說話是何緣故?”。思索一番後,對李氏說:“我估摸着小官人是由於昏迷時間太久,一時還未緩和過來,過幾日也許就好了”。
李氏想了想覺得也是,說道:“那就過幾日再看吧,今日勞煩先生了,管家,拿兩貫錢給先生”,“今日既未診治、也未開方,李大娘不可如此!,小官人的病李大娘可靜觀幾日再說,如有異常,可讓王管家來找我,告辭了”說罷,堅辭不受,一邊搖着頭,一邊漫步走了出去,這可真是奇事啊,自己行醫多年,如此症狀從未見過,錢郎中也是心中一片迷惑。李氏連忙招呼着送了出去,回到王麟房間後,吩咐道:“管家你差秋菊到三郎房間服侍,她心細些,回頭再去趟虎翼軍,和大官人說下,三郎醒了,有空回來趟”。
吃完晚飯,李氏讓秋菊給趙鵬程洗個澡,王小乙幫趙鵬程脫了衣服,將光溜溜的趙鵬程放到浴桶內,秋菊便用麻布給王麟清洗身子,趙鵬程臉紅得像大紅布一般,弄得秋菊有些納悶,問他是不是水太燙了,趙鵬程搖搖頭。秋菊洗到下邊時發現趙鵬程的身體有異常,才明白他臉紅的原因,小丫頭也十五了,多少知道些,這下,她的臉也紅了,兩人就這樣臉紅着把澡洗完,秋菊低聲對趙鵬程說:“奴婢去喚小乙哥來給小官人傳衣服”說完,飛一般的跑了。
又過了幾日,王麟的本體記憶也許是感覺到趙鵬程的記憶體中沒有邪惡之處,都是和諧幸福的感覺,對趙鵬程的記憶體排斥力不大了,此外,趙鵬程記憶體也感覺到醒來以後機體的功能也逐漸恢復,就好像器官移植中排斥反應的逐漸消退,對身體的控制能力也逐步恢復。勉強可以在人攙扶下走路,也可以像一歲多的小孩,單字節的發音說出話來,只是唯一洗澡是個麻煩,總是弄得他和秋菊二人臉紅,趙鵬程心中暗罵自己,其他地方都不聽使喚,唯獨那裡反應快,真是丟人都到家了。李氏看在眼裡,喜在心上,暗想錢郎中說得還真對,看來三郎還真是昏迷太久沒緩過來。
將近又過了七八日,趙鵬程基本可以控制身體了,只是還有些彆扭,話也能說,只是慢,同時,趙鵬程也基本認可了王麟這個身份,既然和人家記憶融合了,身體也是人家的,沒理由不做王麟啊,以趙鵬程自己的心性也做不出來。在趙成鵬看來,王麟就是趙成鵬,趙成鵬就是王麟。
五月底,趙鵬程從表面上看來已沒有什麼不妥了,只有在走路、說話、做事時還能看出有異常,主要就是緩慢,慢半拍,這也使得趙鵬程不太想動,也不太想說話。李氏見趙鵬程如此狀況,心裡還是有點擔憂,只是自己也沒什麼辦法,指望着丈夫能回來,在做打算。秋菊還是一如既往的服侍着他,早上穿衣、晚上脫衣,還有……洗澡,只要等完全恢復了,這些事情一定要自己做,老讓一個小丫頭摸上摸下的,趙鵬程及其不自在。
六月初一,王勝勉強擺脫了軍中的雜事,回家來了,一進門,李氏就迎了上來,李氏一邊接過丈夫手中的佩刀,一邊說道:“夫君,你可回來了”,王勝邊往西院王麟住處走去,一邊問道:“三郎這幾日如何?”
“已大好了,就是有點不利索,不太愛動,也很少說話”李氏答道。
王勝走進王麟房間,王麟正拿着毛筆,在紙上塗鴉着。“三哥可好,有何不適的嗎?”,趙鵬程一聽,回頭喜道:“大哥你回來了!”,“我還好,就是還沒完全恢復,說話做事好像沒力氣”,“三哥還是要多動動,多說話,這樣才恢復得快!”王勝說道“好,我聽大哥的”
王勝見王麟基本好了,也很是歡喜,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算是落了地。
晚飯後,王勝對王麟說道:“你來我書房”
趙鵬程跟隨王勝到了書房,王勝說:“坐”
等王麟坐下,王勝低頭來回踱了一會步,對王麟說:“這次的事情讓我你嫂嫂都很擔心,萬幸沒出什麼大事,以往是我對你管教不嚴,過於放縱你了,出了這檔子事情,我也不責怪你。”
“讓大哥和嫂嫂擔心了,這事是我自己不好,也是我自作自受”
“你也不必自責,只是往後不可如此,那些衙內、潑皮以後不可再來往,你也不小了,明年就及冠了,今日我先給你取個字,嗯……,就叫明之吧,望你日後說話、做事要明道理”
“多謝大哥,我聽大哥的,以後不會如此糊塗做事了”
“你也不要整天都呆在屋裡,出去走走,有空我也帶你去其他同仁府上拜訪,也該考慮你的婚事了”
“好的,大哥,只是婚事……還早了點吧”
“又不是讓你明日成親,只是先看着,你敢當街調戲郡主,還怕娶妻?”王勝笑道。
“大哥取笑我,哪有這事,我連郡主的面都沒看清楚,只記得她打我,哪有我調戲她的事?”趙鵬程大急。
“好了,不說笑了,我明日還要回軍營,你要聽你嫂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