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富的一番話讓我吃了一驚, 難道王雲裳正是王知縣的千金?那麼……我皺了皺眉,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也就不難理解了。
劉學謙與王雲裳兩情相悅,而王知縣卻嫌貧愛富棒打鴛鴦, 不僅拆散了兩人, 還派人威脅毆打劉學謙, 使他空有滿腹才華卻無用武之地。這人真夠可惡!恨恨的想着, 更加堅定我不去見他的決心。
“我劉學謙即使再不堪, 也不會爲了金錢權力出賣自己的感情。”突然冒出的清冷男聲將我們嚇了一跳,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劉學謙已經醒了過來,掙扎着坐起身指責莫安富對他的侮辱。
見我們爭議的對象醒來, 我忙上前將其扶起,關切道:“劉公子, 你感覺好些了嗎?”
淡淡掃了我一眼, 清冷的眼眸微起波瀾:“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還會是誰?我翻翻白眼。不過……毛爺爺曾教導我們要向雷鋒同志學習, 所以咱還是低調點吧!
“其實我只是剛好路過,換做其他人也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這話說的夠謙虛吧!
“多管閒事!”涼涼的丟下這句話, 他甩掉我的手掙扎着要站起來。
颼……颼……,寒風吹過,一羣烏鴉在頭頂盤旋,我心中一片冰涼……
我沒聽錯吧?我爲了他在這忙前忙後搞的焦頭爛額腹背受敵,他不說聲謝謝也就算了, 反而嫌我多管閒事!這都什麼世道啊!欠錢的是大爺, 救人的不落好。天理何在?良心何在?
“我說三弟啊!你又何必在這假惺惺的做好人呢?還是聽大哥的話, 乖乖的去見王知縣吧!”莫安富不懷好意的睨了我一眼, 在一旁說着風涼話。
想都別想!我趕忙拉住籌碼, 急切道:“本屆科考即將舉行,劉公子不想金榜提名, 名利雙收嗎?”
“與我何干?”不鹹不淡的丟了句話,劉學謙踉蹌着向門外走去。
哎呀呀!這人怎麼這樣?我生氣的瞪着他,難不成是我看錯了他?一點上進心都沒有,讓我怎麼幫他?他又怎麼幫我?
眼看着他就要走到門口,不甘心真的去見那個什麼知縣,我只得跟上前,壓低聲音道:“若你此次秋考得舉,我保你與王小姐雙宿雙飛。”重賞之下必出英雄!心愛的人做籌碼,我就不信他不動心。
果然,劉學謙身形一頓,邁出的左腳愣是懸在半空,在去與留之間徘徊不定。門外的陽光照射進來,爲他籠上一層朦朧的光暈,透過那亮光依稀可見他額頭上崩出的條條青筋。半晌,他默默轉身,僵硬的挺着脊背,步履蹣跚的走向廳內。
這……算是同意了我的條件?哎呀呀……愛情的力量果真是偉大啊!
回過神,我向莫老爺進言:“爹,所謂放長線釣大魚,王知縣是有權有勢,但若是離了這一畝三分地,他也呼不了風喚不了雨。既然找靠山就要找真正有實力的,劉學謙才思敏捷,拉攏他絕對穩賺不賠。”莫老爺是生意人,相信他會算清楚這筆帳的。
莫老爺捋了捋鬍鬚,看樣子似乎有些動心,正待開口,莫安富朝他使了個眼色,搶先說道:“縱使劉學謙榜上有名也要等到明年才能任職,眼下最明智最對我們有利的選擇只有王知縣。爹應該知道他們二人的關係,若是讓王知縣得知我們私藏劉學謙之事,別說這靠山,只怕連莫府都難逃其咎。王大人那邊我已經安排妥善,現在只等三弟點頭,是去是留您就看着辦吧!”
扔下這個燙手山芋,莫安富氣定神閒的坐下,繼續翹着二郎腿喝茶。
見狀,莫老爺擰眉深思,良久,嘆了口氣:“文軒啊!事情既已到了這一步,爹只能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把這個劉學謙交給王知縣處理;要麼就照你大哥的安排去做。馬上就到你成親的日子,我可不想觸了黴頭,節外生枝,明白嗎?”
言下之意,若我不同意,只怕連婚事也要取消了?我挑了挑眉,心中冷笑,這父子倆還真是如出一轍,專挑人的軟肋攻擊。
“既然如此,那文軒只好按大哥的意思去辦了。”低眉順眼的做出恭順的樣子,既然硬碰硬不行,咱就來軟的。我只答應去見王知縣,至於會不會說出什麼不恭的話,做出什麼不敬的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聽見我答應去見王知縣,本是默然垂首的劉學謙猛然擡頭,欲言又止:“你……”
我擺了擺手,打斷他:“劉公子請放心,我是不會把你給供出來的。”雖然你不承我的情,但我也不會因此就把你給賣了。
劉學謙面色微紅,目光淡淡瞥向別外:“我劉某雖是一介書生,但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我只是想提醒你,王知縣並不簡單!”
哦?他這是在擔心我嗎?我饒有興趣的瞅了瞅他。劉學謙,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一身蕩然釋古的氣度,揚眉之間四溢才情的高遠,清高自負,淡漠薄情。這是他的真性情?亦或是僞裝的面具?
勾起脣角,本是無意救人,卻偏偏生出這諸多事端,事情的發展似乎更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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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陽光普照大地,一輛馬車從莫府緩緩駛出。
“從家到縣衙離的不遠,爲何不步行前去?”掀起車簾一角,外面只有稀疏的幾個行人,各家店鋪商販開始張羅起來,準備迎接新一天的開始。清晨的集市,雖不熱鬧,卻別有一番清新純樸的韻味。
正在閉目養神的莫安富懶懶開口:“知縣大人既然安排了馬車,自是看得起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放下車簾,睨了眼依舊假寐的莫安富,我心中不由犯起嘀咕,這個王知縣到底搞什麼明堂?哪有大清早就見客的道理?還要坐上馬車生怕被人瞧見似的。行徑古怪,動機不純。難道……他們在秘密販賣人口?我倒吸了口氣,歷史上奸商與官府勾結坑蒙拐騙的不在少數,他們該不會是想走到城外再把我給悄悄解決了吧?縮了縮脖子,我只覺一股冷氣直穿後背。想起出門前林的擔憂,難道真應了她的那句話,此行乃是見客爲名,陷害爲實?
猜測間,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只聽馬伕喊道:“衙門到了!”
莫安富倏地睜開雙眼,推了推我:“下車吧!”
踉蹌着下了馬車,迎面便看到衙門前擺放的兩尊威武的石獅,血盆大口正朝我呲牙咧嘴,似乎在炫耀着身後的這座府邸所賦予它的榮耀與權威。衙門?不就是現在的法庭嗎?看着這座氣派的府衙,不知裡面又是怎樣的光景?
隨着一位衙役進到前堂,“明鏡高懸”四個金字大匾便映入眼簾,匾額下爲知縣審案暖閣。三尺法桌放在暖閣內木製的高臺上,桌上置文房四寶和令箭筒,桌後放一把太師椅,暖閣兩側分置儀仗及刑具,倒與電視上演的無甚兩樣。堂內雕樑畫棟,彩繪清晰美觀,無形中透着一股威嚴神聖。
記得在一本書上曾看過,衙門的“衙”,本作“牙”。先秦時代武將儀仗“像猛獸以爪牙爲衛,故軍前大旗謂牙旗”。唐俗尚武,乃通呼公府爲“公衙”,府門爲“牙門”。後來,“字稱訛變,轉而爲衙”。衙門衙門,本是公正廉明之地,但歷史上真正清正廉潔的好官又有幾個?猛然想起那句“衙門朝南八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的名言,便再也對它生不出幾分好感。
進門甫站定,莫安富便把我丟在一邊:“你先在這等着,我去向知縣大人通報一聲。”不待我回話,徑自向廳內走去。
這通報不都是下人們的事嗎?皺眉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那種不好的預感又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