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靜好目光向他一梭,他隨之別開臉,一抹黯然還是落進了她的眼裡。
“天亮之前最寒冷,加上一晚沒睡,喝了暖身。”他淡淡解釋,目光收回時,微帶笑意。
蕭靜好“哦”了一聲,聲音悶悶的,她灌了口酒,品出居然是長亭裡那日喝過的玉檀春。
他居然還留了一壺,一直留到現在?
一口下肚燃燒肺腑,蕭靜好的舌頭已經麻了,她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酒壯慫人膽,還是這酒帶勁,後勁起碼能保持到晌午。
沐沂邯看着蕭靜好眨了眨醉眼,眼睛賊亮賊亮的,知道她已經上了頭,怕她多喝會醉,正要拿過酒囊,酒囊已經湊到了他脣邊,還有一隻手也已經扒下了他的面罩。
“你也喝,呵呵!”她踮着腳扒着他的肩,巴巴的睜大眼睛看着他,像一隻小狗。
沐沂邯垂眸注視着她,沒有接酒囊,忍不住颳了刮她的鼻尖,寵溺的笑,“留着吧,我不冷。”
“不行。”她突然往上一跳,攀住他的肩兩腿往他腰上一盤,抄起酒囊就往他嘴裡灌。
沐沂邯一時沒有防備,也真沒想到她的酒品居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耍酒瘋?
他被一口酒嗆着猛咳,彎着腰半晌起不來。
“你你你……咳咳……”他指着灌完酒跳到一邊呵呵笑的蕭靜好,邊咳邊悔痛的道:“咳咳……我有罪……”
“暖和了吧?”蕭靜好拍他的背順氣,“不用灌的你會喝?”
他霍然擡頭,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咳出眼淚的眸子晶瑩閃亮,匯聚着無數複雜情緒。
原來她是心疼自己,知道他捨不得喝要留給她,便用這樣的方法逼着他喝。
桃花樹下十年,抵不得她一刻的關懷。
他抹了抹眼淚直起身,突然抓住蕭靜好的兩隻手放到胸前,含情脈脈的決定:“我們私奔吧?”
“啊啊啊啊啊那啥?”蕭靜好被搞蒙了,眨巴着眼睛張着嘴巴。
“酒壯慫人膽,醉後吐真心,我,們,私,奔,吧!”他澄亮的目光分不出真假,每個字卻是擲地有聲,如同落入玉盤的明珠琳琅入耳。
蕭靜好抽出一隻手抓了抓臉,眼睛四處轉——玩大了,咋辦?
“糟了!”沐沂邯突然驚惶一叫,牽了馬就跑,“隊伍不見了!”
“啊,等等我——”
蕭靜好狂追。
不知是真還是假的玩笑,頓時隨着風沙消散不見。
一行人隨着容顏走到將近晌午,昏黃的太陽照着人眼睛發花,眼裡看見的都是沙礫丘胚滾滾黃沙,眼裡的景物似乎在旋轉,每一腳踩下無都是軟綿綿的,沒有人有心思講話,從昨晚到現在,無休止的走。
剛爬上一截沙丘,最前面沐沂邯揮了揮手喊“停!”指了指前方。
蕭靜好上前,眯起眼睛看了看,接過沐沂邯遞過來的千里眼,遠遠看見前方黃沙處,一處靠近邊沿石較小的平地,堆積起一堆黑色的火藥,火藥底牽出長長的引線,依稀有一對人圍着那堆火藥,在計算着方位和距離,不遠處堆着鐵鏟草繩等工具,斥塵衣和韓寧在遠些的地方,韓寧正再說着什麼,似乎是想拉斥塵衣走開。
“斥塵衣,你敢炸,我我我……”蕭靜好啞着喉嚨叫,沒有氣力了還有怒氣,她氣的跳腳,五內具焚。
看上去近要走過去起碼要大半個時辰,護衛們已經在元紀的指揮下向前跑去,那邊已經準備就緒,只差點引線就噼裡啪啦大功告成,蕭靜好往前狂奔,突然沐沂邯叫住了她,大聲吩咐元紀:“找回護衛,快!”
元紀不明確也不敢怠慢,忙將護衛都給召回來了,所有人退下土丘將馬栓好。
“那個位置不對。”沐沂邯道,“這裡已經是雲丹沙漠中央地帶,若說地宮入口在這裡是不可能的。”
“你怎麼知道?”元紀問。
“直覺!”沐沂邯抿了抿起皮的脣,聲音沙啞:“再則,他若要炸地宮,放出的引線也太長了,不合情理。”
“你是指他發現了什麼人,或是帶着人在繞圈,將人引出來?”雲紀摸着下巴自言自語的問。
“有這種可能。”沐沂邯點點頭,“新月族不是還有蒼龍部的大佬們還沒露面麼?我們在朱雀部鬧那麼大的動靜都沒人出來吱個聲,恐怕是盯着地宮呢,所以自他進入草原開始就有人盯着,我想他肯定是將護衛墊後他先入沙漠,尋得了地宮位置,才聯絡上護衛,改走了假方向目的就是引出跟蹤的人。”
“那些人明知道我們兩路人馬會匯合,所以將目標定在了他身上,這兩日他也不方便給信我們,所以算準時間在我們快到的時候碼開炸藥,一方面提醒我們,一方面引出蒼龍部的人。”元紀道:“我們是否也該準備準備了?”
“你三弟足智多謀,有他在需要我們麼?”沐沂邯往沙丘上一靠,單手遮住刺目的陽光,懶懶道:“支起帳篷好好睡一覺,腿都走麻了,等他收拾乾淨了咱們再匯合。”
元紀立即指揮護衛們支帳篷,蕭靜好“誒誒誒”的叫,“真不去幫他?”
沒人理她,繼續忙碌。
“喂,那那那啥……”她輕輕推沐沂邯。
沐沂邯在沙子裡懶懶翻了個身。
“真扎帳篷休息?”
元紀哼哼唧唧的跑到一處沙丘後放水去了。
“呃……我去方便。”
她提着褲子一溜煙小跑,回頭看沒人理她,她呵呵一笑撒腿就跑……
小土丘上,沐沂邯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脣角一彎,嘴裡數着:“三,二,一,倒!”
“咻”的一聲,一顆石子正中前面提着褲子飛奔的人,還沒來得及叫就趴下了。
“就在那給她扎帳,地平沙薄,好地方!”沐沂邯悠閒的躺了下去。
“沐唔唔……”蕭靜好噗着滿嘴的沙子,動彈不得,在心裡痛罵這些傢伙都不是東西。
造孽哦,斥塵衣的人緣關係也忒差了吧……
罵着罵着睡着了,一覺睡到天黑,蕭靜好是最先醒的,她睜開眼時正在某個人懷裡,某人睡得很香,她再四處看看,一堆人全縮在帳篷裡,元紀枕着她的**,十七枕着沐悉的腿,沐悉抱着主子的腿,榕兒睡在十七和沐悉的中間,所有護衛圍在四周,容顏正在打坐。
她運了運氣,穴道已經解了,想動又怕驚擾了其他人的美夢,她擔心斥塵衣那邊,眼睛四處轉,轉到沐沂邯的臉,又忍住了起身的衝動,只得豎着耳朵聽遠處的動靜,心裡想着一直沒聽到爆炸聲,容顏也一直醒着,應該沒問題吧。
夢中的沐沂邯脣角一勾,往她肩窩裡拱了拱,一臉滿足。
“嘿,裝睡……”蕭靜好立即察覺,捏他的下巴。
“唔……討厭……”他埋進她肩窩裡,聲音悶悶的。
狠狠的蹭了兩下,才下定決心坐起來大聲道:“起來,出發!”
沐沂邯的計算無誤,所有人精神奕奕的整裝待發時,新月來了,蕭靜好拿出千里眼看了看斥塵衣白天時待過的地方,已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一行人跟着新月走,到了三更時分,終於和斥塵衣匯合。
二十多天沒見,兩人目光一劃而過,蕭靜好一眼看到他將玉佩掛在腰間,欲要吐出口的話一下子哽在了喉嚨裡。
兩邊隊伍一直趕路,體力消耗過大,於是決定原地休息,先商量如何找到地宮入口。
所幸斥塵衣的隊伍帶的食物和酒水比較豐富,護衛們搬出了部分食物分發,蕭靜好挨着元紀坐下,斥塵衣和沐沂邯對坐,靜靜的吃乾飯。
元紀啃着饅頭,瞟了瞟那相對而坐悶不做聲的兩個男人,對蕭靜好低聲道:“瞧那兩人,忒不爽快,爺看了着急。”
蕭靜好別開臉,只當沒聽到。
沐沂邯喝了幾口水,緩緩道:“今日若找到了入口,少不得爲別人作了貢獻,殿下可有什麼打算?”
斥塵衣望了望元紀身旁的蕭靜好,淡淡道:“我的打算自是炸燬,豈可平白留下禍患爲禍後人。”
沐沂邯撇脣一笑,道:“殿下正理,冰藍所願相同。”
斥塵衣看了看他,沒有接話,若非蕭靜好執意要進地宮,恐怕自己不到迫不得已是不會碰的,不管裡面有什麼,對於有逸羣之才的男兒來說,根本不屑去倚靠不知名的外力來成就大業,不過既來之也不能白跑一趟,若能將這爲禍數百年的地宮給炸燬也算是功德一件。
既然心願一同,接下來大家也沒有什麼好忌諱的了,沐沂邯掏出了兩隻簪子,和斥塵衣一起研究。
一對簪子都在自己手裡兩人都曾私下仔細瞧過,簪子上花紋很普通,雕刻的精緻雲紋,在簪子寬頭是一個鏤空的勾月,鑲着璀璨的金剛石,石頭打磨工藝算不上上層,實在看不出有何蹊蹺。
元紀沒見過簪子,好奇的那起來看,嘴裡嘖嘖有聲:“原來這就是那個勞什子鑰匙,也不怎麼樣嘛,虧得那麼多人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