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碧落黃泉

似乎感覺到氣氛死寂,又似乎覺得停了太久,馬兒也開始不安,後蹄趴着地上的沙子,一連打了好幾個響鼻。

溫寒櫻冷靜下來後,心中也開始莫名的不安,和方纔面對快馬衝向死亡的瘋狂不同,現在卻像是等待死亡,緩緩滑過的時間像慢刀子剜着皮肉,親眼看着生命的盛宴在刀俎下流逝。

“……爲什麼不走?”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等人……來了。”

追兵已經來了。

溫寒櫻感覺到了他聲音裡的虛弱,同時也感覺到了後背衣物被溫熱的液體浸溼,他刻意避開的身體散發着冰冷的氣息。

溫寒櫻意識到現下正是一個自救的機會!

沒有時間多想,她猛然往後一撞,斥塵衣雖然有防備,但氣力耗損應變不暇,仍是被她撞了一個趔趄,溫寒櫻趁勢就要跳下馬,身體已經俯下一半,腳踝處一緊,被斥塵衣握住一帶,她反手抓住斥塵衣的衣襟,腳上用力踹向他的胸前,斥塵衣也不躲,生生受了一腳,胸腔一震,已經沒有鮮血再嘔,拼盡全力將她再次帶上了馬,緊接着一刀戳進溫寒櫻的肩胛骨,疼的她尖叫一聲,立時間全身無力,再也動彈不得。

喊殺聲逼近,黑壓壓的人頭夾着星星點點的火把攢動。

火光似乎映紅了他的臉,他緩緩支起了佝僂的背脊,仰臉回首望向八千追兵,這是他此生能爲北淵剿滅的最後八千外寇,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留念人間,於他來說終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無論多少雙期盼的眼睛投給他這一世的挽留,但他卻抗不過命運的安排。

想瀟灑的活、想淋漓的愛、想策馬長歌、想醉夢紅塵、想今生所不敢想、想錯過的流年倒退,想放手的……依舊是浮生一夢……

笑容在火光中清晰,勾勒出淡淡金邊。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

駿馬在山道上追風逐影,髮絲被風刀刮過,張揚在風中如根根鋼絲,想張口說話,聲音被狂風吞沒,沐沐沂卻聽懂了她頂風的叫出的兩個字——塵衣!

兩個人的目力已經很清楚的看到了環山道下的一幕,蕭靜好身子晃了晃。

到了此時,沐沂邯再不能瞞她,低聲在她耳邊講出了心中懷疑,蕭靜好倏然變色。

若沿着盤山道下去,只怕還要來不及阻止,沐沂邯心神一凜,陡然揚起馬鞭手中繮繩一摜,馬匹前蹄高高揚起,再下落時,已經飆風般飛出山道,斜斜向山下不要命般的衝跳,半空中駿馬長嘶,沐沂邯緊緊護住前面的蕭靜好,兩人緊攥繮繩,踏着馬蹬前傾身體以免落馬。

山下的人已經聽到動靜,只見不遠處的山道外,純黑駿馬託着兩人在半空中飛躍,氣勢彪悍宛若沖天游龍,像暗夜突降的神祗,欲將慈航傾軋,欲待覆滅人間。

斥塵衣仰首,神情決然。

他沒有選擇,將死之軀能帶走八千敵軍的性命,怎麼算怎麼划算。

只是沒想到兩人來得這麼快。

佛說:將生命結束在愛人面前,瞬間的痛苦,永恆的幸福,無法抵擋的誘惑。

我本不願,卻再一次對自己失言。

再看一眼,記清楚你的容顏……

……曾是我蒼茫夜色中,如影隨行的星芒點點……照亮了黑白世界的五彩繽紛。

……曾是我忠情兩全,堅守一生的不變信念……教會我承擔絕不是揹負。

……曾是我笑望風雲,流連難捨的美麗風景……敞亮鮮明瞭寂寥灰敗的一方天空。

……曾是我執劍風雨,寂寞歸途的詩酒年華……

……曾是我仰望碧空,滄海銘記的至尊紅顏……

……曾是我身陷囹圄,千里馳援的生死之交……

……曾是我不願辜負,終將辜負的……牽掛……

“不——”

蕭靜好兩腿夾緊馬腹立起,一個欲待俯身前跳的姿勢,手在半空中狠狠一抓,只抓到了和手掌般大小策馬轉身的背影,緊握的拳頭彼端,他已經消失在山壁盡頭……

追不上了,追不上了……

八千追兵潮水般涌入山壁的岔道中,喧囂衝越雲霄。

進入山道中,斥塵衣不再放馬緩行,高揚馬鞭衝進他最終選擇的歸途。

心滿意足的一笑,閉上雙眼,感受着從未這般瘋狂策馬的酣暢淋漓,拋卻一切,竟是這樣的感覺……

風掃過鬢髮,黑髮在身後舞至張揚,白袍上的鮮血,宛如綻放的鳳凰花,開至極豔,豔的炫目。

他的眉目從沒有像此刻這樣的飛揚,脣邊的笑意是釋然放開堪破洞悉的笑,他闔着的眼眸裡,並不是一片黑暗,他看到了長空滌盪如洗,看到天地澄明如鏡,看到蒼穹萬物歸寧,看到祥雲絢爛日月盈景,一生裡沒來的及看到的美景,全在這一刻看到。

斥塵衣……除去塵世的束縛……飛昇!

……

轟——

天地傾毀不過一刻!

盤古一怒開天闢地,巨斧劈裂的大地山石,一剎那轟然碎裂!

沉睡的蒼穹似乎也被震醒,憤怒的狂吼,山脈隨之痛苦崩毀,如地獄之火頂穿地殼,一段段的山壁先後化成碎石,一團巨大的火雲騰上天際,映亮了黛青色的夜幕,如同白晝。

片刻後,一道極致炫目的金光迸射,呈扇形展開萬丈光芒,漸漸又變暗變淡,最後成細碎的金粉,飄散,湮滅……

隔着山頭的小道上,靜靜的佇立着一匹黑馬,前蹄輕扒着山道邊緣的砂石,似乎想躍出去,只是它知道,就算插上翅膀也晚了,馬鞍上那件銀色鎧甲,再沒有人穿了,也沒有人再騎着它馳騁沙場叱吒風雲了。

爆炸的餘威漸漸消褪,高聳的山壁此時已經化成零碎的砂石雌伏,風中帶着硝煙的氣息,蕭靜好睜着空洞的眼睛,木然看着山壁岔道口的方向,雖然已經沒有原貌,但是他肯定會從那裡出來。

塵衣會回來……

仗還沒打完,以他的性子就算是拼盡最後一口氣也會等到戰事結束,北淵重歸太平。

所以他肯定會回來!

握緊手中的酒壺,那是給他找到的解藥。

等他回來就給他,這毒一定要解,否則血管破裂五臟出血,性命就不保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也許只是一瞬的時間,天邊已經泛出魚肚白,又一輪朝陽即將穿破天際,就如他的笑,可太陽出來了,他怎麼還沒回?

塵衣……你怎麼還不回?

契丹二十萬大軍還在格爾勒山西北腳,等着你策馬出征將他們趕出北淵!

皇上才十八歲,青澀未退難以應對朝中那些老狐狸,他等着你回去幫他!

端靜太后梓宮奉移至殯殿,還未歸葬皇陵,還等着你去扶靈呢!

元琪在南晏時刻關注着北疆戰事,她等着你再次得勝的消息傳揚四海!

元紀同龍小妹的大婚就在戰事結束後,他們希望你能觀禮,難道你捨得放過元紀那小子不多灌他幾杯?

還有我……

你允我闖進你的生命,卻縱容我負你一生!

你何其殘忍,讓我看着你離去的背影卻不再給一個面對着我回來的身影。

……塵衣,塵衣。

那年十里坡你以命護我,掌心的傷疤是我一輩子無法忘卻的痛,刻在你手上也刻在我心裡,你是第一個用命來護我的人。

那年鳳凰城,我聽着元琪用淡淡的語氣將你的故事,那一日我第一次嚐到了酒中的苦味,原來苦也是一種大味道,輕易就能讓人記住一輩子。

那年隕縣城隍廟,我心如死灰的生死瞬間,你像天神突然降臨,快劍斬數人,一件帶着藥香的長袍爲我圈出一片不容侵犯的領域。

……燕京城的冰湖,留下了你我的足印,那雙冰鞋上的絲帶,我怎麼系都沒有你係的結子好看。

……鳳棲山上,我的命又一次被你留住,掌心的傷疤早就烙印在我心深處,你是我第一個憶起的人。

……那一罈佛跳牆,味道不好難以下嚥,卻是我吃過的最用心的菜。

武舉及第,馬車上的慶功小宴,那幾道投機取巧的菜色,到現在想起來都好笑,虧你想的出來啊……

地宮中,你曾爲了我,拉住了我的手,因爲一起來一起走,你做到了。

爲什麼這次卻不留一句話,走的如此決絕?

燕京的雪夜中,你像氤氳着霧氣的白曇,悄然開放。

“……我希望你不受任何委屈約束,也望你沒心沒肺的吃喝玩樂,我寧願跟在你身後處理你打架傷了別人的亂攤子,卻不願在你身邊處理你被別人打傷留下的傷口……”

你成全了我一生的平安喜樂,卻在這一刻毫不留情的帶走我對你的盼望和心願……

“……請你爲了自己,爲了我,珍重萬千……”

塵衣……你就是上天派下來的使者,我的守護神……

我爲你珍重萬千,可你卻又是爲誰爲了什麼,忘記愛惜自己?

又是一個大雪天,你沒有道別悄然離去,我一路追到城外,看着馬車消失在雪幕後,我曾以爲,那就是參商永離。

如今你是真的離去了麼?參商永離變做碧落黃泉?

塵衣……

我知道你累,明白你的揹負……

一生都在放棄,惟願來生能不再舍,只有得!

你是高山仰止無人能及聖潔晶瑩的雪,你是翽翽其羽浴火振翅的涅槃之鳳,也是溫柔了歲月進駐了我心的斥塵衣。

今次這輪朝陽分外的豔,幾乎是一剎那便穿過淡青的天空,撥開了雲層,耀目的光就像騰雲飛昇鳳凰的尾翼,七彩流燦華光瀲灩。

一滴淚收斂着朝陽的光芒,在眼眶中凝聚片刻,滴落塵埃。

身體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正試圖用他的體溫給她暖意。

一整晚不眨眼的在離她三尺外的地方守護着,直到此刻,見到那滴晶亮的淚,沐沂邯才鬆了口氣。

她腳下就是數十丈的山坳,他並不擔心她會傷心過度跳下去,只是前晚山崩地裂的那一刻,她落馬跌落在地後,眼底涌上絕望後又變成了可怕的一片死灰,讓他顧不上去承受突如其來的傷痛,只擔心她承受不住,憋成內傷。

還好她想通了,痛猶在,心未滅。

接過她手中的酒壺,揭開壺蓋,輕輕劃圈弧形,晶亮的酒液敬他,一路走好,縱橫四海,遨遊天地!

……

萬馬奔騰,塵煙四起!

格爾勒山北麓下,前一日戰爭的硝煙還未散盡,枯黃的草尖上還凝結着乾涸的血跡。

龍山心急火燎的帶着數萬軍從清河口趕至這裡,他不願相信晉王殿下當真就逃不過那一場爆炸,十幾年的忘年交,曾爲同袍征戰沙城無數次,他是北淵的神話,是永不會滅的星辰。

“副帥——”

才至山腳下,突有一騎沿小道狂奔過來,馬還沒停穩就翻身跌下地,惶急的喊聲撕裂長空。

“閉嘴!”

龍山見狀,心裡已經有數,縱使傷痛萬分,在身後萬軍面前這等噩耗絕不能傳播。

身旁的龍小妹猛抽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哭,耳旁陡然一響,龍山手裡的馬鞭重重抽向她的臉。

對上爺爺沉痛有冷肅的眼睛,龍小妹默默咬緊了下脣。

她將蕭靜好被俘的消息帶着正在戰後清理的殿下,想和他一同去,被他制止,叮囑她不得聲張,她果然就誰都沒有說,直到不見殿下蹤影,爺爺急的在中軍大帳中來回踱步,再到昨晚那一聲爆炸,她意識到事情不妙才說了實話。

是的,她該打,就算是賠上這條命都不過分,只是,自己這條命能換回殿下嗎?

“龍帥!”

沐悉打馬上前,低聲道:“我家主子也在裡面,龍帥領兵先回清河口,我帶一萬飛龍軍進去開山尋人。”

龍山抹抹發紅的眼睛,明白他的意思,此時也只有飛龍軍能去善後了,他沉聲道:“那有勞沐護衛了,若……尋得殿下,請務必告知。”

……

冷眼看着山道下營區趕至搜尋生還者的契丹軍,蕭靜好眸中燃起了欲待毀滅的。

沐沂邯牽着馬過來,拍拍她的肩,指着前方山頭,道:“我們去哪處!”

蕭靜好緊抿雙脣,點了點頭,回頭看到馬鞍上掛的銀鎧和長槍,心裡撕裂般的疼。

物在人非,英容猶在,世事竟如此無常。

觸上落英槍的槍桿,似乎還留有他的掌心的餘溫。

多想無益,他以一己之力奪得敵軍八千人性命,那麼自己剩下的就讓她來完成。

兩人不再停留,迅速牽馬穿小路,下山後避過那條崩毀的山道,將馬匹找了個隱秘的地方栓好,使輕功一前一後蹬上了山道旁未被炸燬的矮崖上。

進過一次劇烈的火藥爆炸,山崖邊緣已經被震開了幾條裂縫,若是再來一次,這座矮崖必定頃刻間崩毀。

沐沂邯提氣行至崖邊,手中握着落英槍,眯眼看了看山下的契丹軍,他隱忍了整晚的暴戾情緒此刻在一雙黑眸中表露無遺。

青鸞谷中四年情誼,並不是彼此身份和立場不同能改變的,同時愛上一人,和他的關係一直都是複雜的,情敵?政敵?同門?至交?

非也!

這些都只是嘴裡說出來,彼此之間關係的膚淺代名詞而已。

斥塵衣是沐沂邯永遠佩服的人,一生只這一人足矣!

槍桿突然脫手,內力傾注往長空猛摜,銀槍直衝雲霄,在天際停留片刻後陡然下墜,下墜之快如離弦的箭,槍柄落地火花迸射。

“鏘!”的一聲,崖邊開裂的縫隙迅速擴大,有碎石落下崖底,驚起了動靜。

下面契丹軍下意識往上看,想逃已經來不及。

“轟!”的一聲,半壁巨石轟然墜下,驚慌四散的慘叫聲淹沒在飛沙和塵土裡。

“走!”

兩手相握,兩人從崖上直接蹬着崖壁縱身落下,將所有的悲憤凝聚於手中的武器,一個血洞一條命,要將剩下的人斬殺殆盡。

這是一場瘋狂的殺戮,沒有招式和花樣,只是務求每一刀取一命,刀刀都是要害處,不知道累的殺和砍,數百人在兩人的殺伐中越來越少,最後剩下的人扛不住他們這樣紅了眼不要命的取命,倒退,轉身,逃命。

想逃?沒門!

拿命來!

沐沂邯掄出長槍,在空中赫赫生風,旋轉時快如閃電,飛至遠處立時掃倒一片,血光四濺!

沐悉帶着人趕至時,只看到他提着一顆心擔心了一整晚的兩個主子,渾身的血污玩命的殺人,這一刻他熱淚盈眶,方意識到打仗真他媽的不好玩,再也不想打仗了。

“主子——”

一聲沙啞帶着哭腔的嚎叫未落,飛龍軍已經山呼海嘯般的涌上去,哭的哭,殺的殺,眨眼間剩下的契丹軍已經滅盡。

在此時,蕭靜好終於發出了第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將心中的傷和痛盡數哭出來,攥着沐沂邯的衣袖,哭的昏天黑地。

……

爲了避免晉王的消息散播的太快軍心不穩,沐悉帶着飛龍軍先回了清河口大營,沐沂邯和蕭靜好在天黑後,趁夜回去。

中軍大帳裡,龍山紅着眼眶等來了兩人,大步上前就是雙膝下跪,“都是我決策失誤,害了殿下!”

蕭靜好忙將他扶起來,捧着斥塵衣的戰甲和長槍,供上高桌。

“殿下他以一人之力,將八千契丹軍引入埋了火藥的山道,他一生爲北淵,卻因大戰在即不能發喪,我等定要將契丹西大營盡數逐出北淵疆土,能殺之則滅盡!”

龍山踉蹌一下噗通跪倒在遺物前,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從龍山處得知孟和和十七帶的一千人發來消息,已經在返回的路上,搶了對方數十車皮甲和武器,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軍醫給蕭靜好處理傷口時,連連嘆息,這一身好皮膚怕是就此毀了,再檢查到右手的掌骨時,不僅抽了口氣,正要責備她兩句,沐沂邯一陣風似的飄進來,換了一身衣袍,顯然是在醫帳外站了有一半晌了。

手裡拿着一個裝着傷藥的青瓷瓶,眼睛盯着她的右手。

軍醫知道兩人的關係,見沐沂邯盯着蕭靜好的傷手,搖搖頭苦笑道:“你們年輕你那,有傷還要瞞着對方,這是何苦呢?害你家這位在帳篷外吹冷風偷聽你究竟都有哪些瞞着他的傷……”說完起身,走向帳外,邊走邊道:“這裡留給你們了,我去看看傷兵,夾板和繃帶在藥櫃的第三層第一個抽屜裡。”

由於飛龍軍一萬人的營帳來不及扎,所以現下營帳緊張,沐沂邯和沐悉十七幾個擠在一個營帳裡,蕭靜好和龍小妹還有幾個女軍醫在一個營帳,兩人幾乎沒有私人空間,否則沐沂邯定要將她脫乾淨了仔細檢查,何苦守在醫帳外面偷聽。

“疼!”蕭靜好縮了縮被沐沂邯輕輕握住的右手。

“你竟知道疼?”他頭也不擡,右手輕輕捏着三角骨處,“幸好只是骨頭錯位,有些開裂,不過下手夠狠的。”

語氣沒有什麼起伏,聽不出任何埋怨和不滿,更聽不出心疼和憐惜。

他來得很意外,也很不容易,藉着燭火的光,蕭靜好現在才能好好的看他,第一眼就看到他戰場上塵土沾到發上的灰,第二眼看到他一連五天徒步橫穿格爾勒山靴子底被磨爛的邊,第三眼看到他兩夜未歇眼窩下的淡青,第四眼看到他擡起的眼眸,滿滿的疼惜。

“幸好你在……”蕭靜好淚意又來了,試圖趴上他的肩膀,被他推開。

“你想手廢掉?”沐沂邯狠狠瞪她一眼,手上正拿着夾板,見她眼睛紅了一圈,又心疼,語氣便放緩了,“別哭鼻子了,你這樣還怎麼帶軍打仗?”

蕭靜好“嗯”了一聲,問道:“秋陽呢?”

“在王府,福叔和容顏春來看着他呢。”沐沂邯說着話,手裡動作不停,想到她爲了斥塵衣還在傷悲,就想着講講兒子的事逗她開心,於是就講着秋陽的趣事,他又長了幾斤肉,雙下巴變成了三下巴,會咿呀學語了,先前的小棉襖都穿了下了,終於看清了小手上有五個螺五個簸萁,頭髮長了一些,漩渦在正中間……

兩人在燭火下想着兒子,一個說一個聽,傷痛在對兒子的思念中暫時淡化。

燈芯噼啪冒着燈花,難得的靜謐恬淡的時光在戰事前彌足珍貴,珍貴到一覺醒來後,惡戰已經迫在眉睫,讓人沒有喘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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