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水晶般淡藍色的茶几前,白紀靈和言初面對面坐着,良久都沒有任何語言。
雖然只是大夢一場,可睜開眼,卻已是時隔十個世紀之久,任誰都無法這麼快接受的吧。
其實白紀靈很想知道,藍靈山莊後來怎麼樣了,那些道士又有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而她昏迷的這五百年裡,都發生了什麼事,有很多問題想問,很多事情想說,可所有的一切都在開口的同時,卡在了喉間。
這些問題當然也可以問瓣芘,但她知道的永遠都沒有當事人知道的清楚可靠。
“你身體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言初似乎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沒話找話道。
“沒有,就是躺了太久,身體有些僵硬了。”白紀靈活動了一下雙臂,溫聲道,雖然一切僅僅只是做了個夢的時間,可她對言初卻真的有那種百年未見後的生澀感。
“你剛醒來,雖然不喜陽光,但也記得要多曬曬太陽,沒事的時候讓瓣芘陪着你在花園裡多走走,多活動手腳,以便於打通血脈,這些年光靠着特殊藥材和我們的功力幫助你維持身體需要還是有所欠缺的。”言初耐心的講解,交代白紀靈近日應做的事情。
“恩,這些年,麻煩你們了……”白紀靈面含感激的真誠道。
“姐姐這是哪裡的話,你能醒來這就是對大家最大的感謝啦。”瓣芘給白紀靈遞上甜點,笑盈盈地道。
言初看了看白紀靈有些遊移的眼神,以爲她是對周圍的一切過於陌生而感到好奇,不由得再次道,“這個時代與我們生活的那個時空相差甚遠,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可以問瓣芘,她都能給你答案的。”
“恩。好。”感情她如今不止是重點保護對象,還成弱智兒童了……
三人就這麼不着邊際的閒聊了一會兒,瓣芘時不時適時的插上一兩句話緩解氣氛。生疏感漸漸消散了不少,只是對於山莊的事情。她隻字未提,藍靈山莊對於浮易和言初來說,有着無法磨滅的深刻感情,這是任誰也無法超越的,她刻意避開不談,只是不想提起往事令他觸景傷情罷了。
如今的言初,變得更加的成熟穩重。不再是初見時那個只有十六七歲的小男孩模樣,他周身那一圈若隱若現的金芒更加的璀璨,卻不似以前那般刺眼奪目了,渾身都散發着一股成熟男性的魅力。
這副好皮囊。在這個社會,沒有做明星反而做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老闆真是太可惜了,不過想必幕後也有許多影視公司想要挖他的角吧。
想到此,白紀靈不禁失笑,以前那些傳聞中的某某某大老闆是個長得帥。又有錢的鑽石王老五,不會都不是……人吧?
晚霞燒紅了天邊的雲,將一切映照的紅彤彤的,沒有遷移的鳥兒撲閃着翅膀低鳴着,發出一陣陣悅耳的交響曲。
瓣芘看了看窗外。起身道,“時候不早了,師傅也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
言初看了看窗外映紅了的天邊,平靜而隨和的應聲道,“隨便弄些就行,十三剛醒,也吃不了過於油膩的食物。”
“好。”瓣芘應了一聲之後,便蹦蹦跳跳的向廳內的一邊跑去,顯然是安排晚餐去了。
客廳裡原本已經溫熱的氣氛隨着她的離開也漸漸變得有些僵硬,言初盯着她活蹦亂跳的背影無奈的搖頭笑了笑,隨即轉過頭,與還未來得及避開視線的白紀靈四目相對。
他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一如既往的一塵不染,只是那抹淡淡的憂傷埋得更加深入,幾乎都快要讓她已經那傷痕已經在他心中永遠消失了。
或許這就是長生不老的痛苦之處,他不能體會應有的輪迴,不能如正常人那般在自己的哭聲中出現,又在別人的哭聲中死去,當生命永無止境的時候,便再也無法增加它的深度,註定一輩子都要帶着生離死別後的傷痛,悲傷的活下去,更何況死去的還是自己的親生父母,換做任何一個人,都無法能夠徹底根除這道傷疤的吧,只是言初比任何人隱藏的都好罷了。
言初不知何時斂起了臉上無奈的笑,換上了一副略顯遺憾的容顏,輕聲道,“我們趕到時,三八已經不行了,我只能用功力保住她的魂魄,爲她超度,事後,我也曾派人在山莊尋找了很久,卻尋不到十一的下落,我很抱歉。”
白紀靈斂下眸,苦笑着搖了搖頭,雖然已經猜想到結果,雖然並未有太多想要流淚的感覺,但聲音卻已經變得有些低啞。
“這不是你的錯,會發生那樣的事,是大家都始料不及的,該說抱歉的是我,我沒有在山莊最危險的時候與大家站在同一陣線,自大的真以爲能夠偷回血影,後知後覺的明白你們善意的謊言,如果那時候我能跟你們一起趕回去,或許得救的人會更多。”
“十三,你不明白,血影的出現並不是你的存在就能夠緩解危情的,連我和浮易都無能爲力……”言初將目光投向窗外漸漸燒盡的晚霞,淡淡地說道,當年藍靈山莊的情形,就如此時天邊的晚霞一樣,大火熊熊燒,染紅了整個天際,美麗而又可怕的一幕,他至今都無法忘卻。
最初發現藍靈山的人是浮易,當時的他還曾竊喜了許久,如此靈氣充沛之地,的確是千年難遇,而藍靈山莊也幾乎是浮易一手打造下來的,雖然他也曾幫了不少忙,但遠不如浮易做的多,但他和浮易一樣,比任何人都珍惜那個地方,那是他們最初也是最溫暖的歸宿,只是一把上古神劍,卻在短暫的時間內將他們唯一的家給燒成了灰燼,那種感覺,的確可以用痛心疾首來形容,而當年浮易望着山莊熊熊大火時的神情,他更是永生難忘,那是一種多麼極端的忍耐,就猶如心臟被刺了一刀,而他卻將渾身扎得千瘡百孔,只爲緩解那唯一一個要害上的疼痛。
大火過後,原本繁榮美麗的藍靈山莊,被燒得面目全非,看着地上枯枝爛葉,彷彿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境,而這個夢卻怎麼也醒不來。
白紀靈無聲的嘆了口氣,抿了抿脣,道,“我只是……過不了心裡的這個坎,想到你們在面臨險境的時候我卻安然無事的在另一個地方,心裡難免會覺得愧疚。”
“這不是你的錯,浮易也只是不想讓你去面對那樣危險的場景而已。”言初伸手拍了拍白紀靈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如今都無法理解浮易和言初的行爲,爲什麼他們要給自己這麼多的特例?她在山莊內闖下大禍小禍一籮筐,卻總能在被浮易簡短的訓斥之後得到理所當然的諒解。
浮易對她的態度她還能察覺到一二,但言初呢?難道真如三八所說的,他對自己和對別人真的不一樣?
“可你們……”白紀靈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言初低柔的聲音打斷,“好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真正的成爲過去吧。”
過去……真的過得去嗎?
白紀靈黯然的想,擡頭便看見瓣芘從另一邊長廊裡蹦蹦跳跳而來的身影,頓時明白了言初的意思,當年那場浩劫,想必單純的瓣芘也未有親眼見到多少,言初不想讓她聽見,不希望將大家的傷心過往全都勾起而已,纔出聲打斷了她。
“師傅,姐姐,晚餐準備好了,咱們換個地方再聊吧。”瓣芘站到二人跟前,交代道。
言初又側目看了一眼天邊已經漸漸暗淡下來的晚霞,片刻後才道,“到庭廊去吃吧,那裡風景不錯,在屋裡吃太悶了,十三應該多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白紀靈微微怔了怔,面上微不可察的爬上一層淺淺的紅暈,繼而又快速消失,言初還是這麼的細心周到,什麼事都會爲她着想。
瓣芘探頭看了看院子中央噴水池旁的庭廊,嘴巴認同似的嘖嘖了兩聲,才道,“好的,我叫人把晚餐送到庭廊去,師傅和姐姐先過去等着好了。”
“恩。”言初點頭,先白紀靈一步走到她身邊將她扶起,向外走去。
經過方纔的一番交談,白紀靈的心情也釋然了不少,邊走邊調笑道,“我又是重傷不愈的人,只是‘睡’了太久而已,你們不用這麼緊張。”
“你的確是挺能睡的。”言初看了白紀靈一眼,突然舉起她的右肘道,“這裡應該是剛剛不小心摔倒的吧?趟了那麼久,身體變得不靈活是很正常的。”邊說着,他邊伸出另一隻手放在她右肘的傷口上運功爲她療傷。
“呃……什麼時候傷到的我都沒發現。”她只記得摔了一跤,倒也沒有察覺到右臂特別的疼,沒想到這樣就受傷了。
正門宏偉的大鐵門在這時突然打開,老管家經過二人身邊匆匆迎了上去,白紀靈也順着他奔跑的方向看去。
只是原本正沉浸在感動之中的她,這一看之下竟然瞠目結舌的站在原地,變成雕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