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鵬飛的白酒到底還是派上了用場。
顧川銘幾乎是按照和白開水的架勢在喝,可是越喝卻越清醒,越喝心越痛。
不找了。
是他主動選擇的放棄。蘇晴然出事的那片海屬於三不管的敏感地帶,毒販猖獗得很。他又曾經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緝毒中校,在那些毒販的眼裡,他這樣的人一輩子都將和軍方有着絲絲的。這樣大規模的尋找,無疑傳達了不正常的風向。
中國不能夠就這樣成爲所有毒販的首要目標,這樣對緝毒工作的開展有着巨大的阻礙。而他也知道,八天的時間對於蘇晴然那樣的女人來說意味着什麼。
理智告訴他,停止,纔是最好的做法。
與其這樣百害無一利的盲目尋找,不如賭那段視頻。
賭那段視頻背後的人是真的和蘇晴然有着關聯,而不是他曾經的哪個仇人藉機落井下石。
顧川銘終於知道,這世間最難捱的,不是敵人的拷打,也不是心死心傷,而是悲劇結果幾乎已經註定的無望等待。
他的心早就一寸寸的死去,變得冰涼,卻一直有一個角落還在繼續活躍着,繼續無望的、固執的等待着奇蹟的發生。
到底是好酒,一路辛辣的從喉嚨口衝到胃裡,卻不讓人皺眉的嗆,而在胃裡又緩緩的泛上來一絲絲的暖意,逐漸的流向四肢百骸。
這種感覺像極了和蘇晴然在一起的時候。回想起來,他們只要在一起,就是在互相的防備、互相的傷害,兩個人甜蜜的日子着實有限。
兩個人永遠針鋒相對,辛辣的可以。可是這種感覺,卻不會讓人皺眉,反倒讓人回想起來覺得心裡暖暖的。而現在,只要一想到蘇晴然,顧川銘就覺得不知從哪裡泛起絲絲的暖意,暖的他四肢百骸都舒適無比。連心,都像是在這樣的暖意中被一點一點的融化,痛,且讓人有着解脫般的期待。
他筆直的坐在椅子上,儘管渾身酒氣沖天,卻還是清醒的很。而李哲思、陸鵬飛、田熙三個人,就是在這個時候推門而入的。
“分析結果出來了。”最先說話的是陸鵬飛,他手掌一翻,掌心躺着一個小巧的軍用存儲器。而李哲思站在視線最好的位置,皺着眉頭嚴陣以待。田熙則按照陸鵬飛之前的囑咐,不動聲色的守在窗口。
顧川銘感到血液瞬間逆流,額頭一跳跳的鼓脹。他強忍着胸腔翻涌起的腥甜,拿起存儲器,“放心,我能受得起。”
不知是因爲到底喝了太多酒,還是因爲其他的原因,顧川銘的手顫抖的根本無法把存儲器連接在電腦上。
陸鵬飛上前代勞,熟練的找到一份音頻件,點擊打開。
這是一份已經經過處理的件,開頭是一大段的空白,接下來,有一個沙啞的女聲在咕噥着什麼,像是在哼唱不知名的曲調,也像是在低低的**,到最後的時候,終於能夠聽到幾個詞。
“……冷,冷……唔……漲……”
音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那女人的聲音沙啞且帶有哭腔,這些無意義的呢喃和言語連在一起,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四個男人的房間裡,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一絲。
過了一會兒,顧川銘淡淡開口,“把這段音頻和視頻一起放一遍。”
李哲思立刻上前一步,“千萬別!這兩段合在一起……”
“放!”顧川銘眉頭一皺,大聲喝道。
陸鵬飛渾身一激靈,點下了播放鍵。視頻開始播放,陸鵬飛立刻將臉扭到一邊。
顧川銘認真的看着視頻。由於是二次錄像,就算陸鵬飛處理了**也並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慢慢的,顧川銘覺得一直壓在心口的石頭好像慢慢的移開。他有預感的轉過頭去,卻看見蘇晴然就在離他不遠的位置上!
或許是在海水中呆了太久。蘇晴然的臉比以前胖了點,嘴脣被凍的變成青黑色,她毫不避諱的和顧川銘對視着,眼睛裡有着太多的感情。
顧川銘嚥了口唾沫,這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震撼。所以即使看到蘇晴然眼神中的責備和對他愛到心死的傷痛,他也沒有辦法移開一絲目光。
蘇晴然似乎體會到了他心中的感受,慢慢的原諒了他,眼神也變得更加溫柔。她癟癟嘴,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對他輕聲說,“冷……”
顧川銘立刻站起來,向蘇晴然奔去。他怎麼能夠讓她一個人感覺到冷!
他早就下定了決心,蘇晴然的所有,都由他負責。他不會讓她傷心不會讓她難過。既然她冷,他就抱着她暖着,他不會讓她受到一點的委屈。
顧川銘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蘇晴然像是知道他要做什麼一樣,充滿期待的向他張開雙臂。顧川銘受到鼓舞,同樣敞開懷抱擁住她。
他感到身上有暖暖的力道。
剛想沉醉其中,卻猛然驚醒——
蘇晴然明明就在他對面。可是抱住他的力道,卻是從後面來的。顧川銘猛地回頭,就看到田熙死死扣住他的腰。
在田熙的身後,陸鵬飛也用盡了力氣拽住田熙的腰,而李哲思,則一臉焦急的將打開的窗戶關上。
感覺到身上傳來的陣陣寒意,顧川銘有預感的似的將頭轉了回去。明明已經近在咫尺的蘇晴然居然逐漸變遠、變得透明,幾乎完全看不見。
顧川銘心急的開口想要留住蘇晴然,卻不料一開口,甜腥的血立刻噴涌而出,噗——
灑了滿身,滿地。
顧川銘不死心的看着蘇晴然消失的方向,在意識失去的最後一刻,他隱約聽到了一個聲音氣急敗壞的說,“不是告訴你了,兩個在一起放就有催眠的效果。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他還來不及辨別說話的人到底是誰,這句話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和蘇晴然一樣的幻覺,就緩緩的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說話的是李哲思。
陸鵬飛在提取出其中的聲音後,也像顧川銘一樣,將視頻和音頻同時播放。他沒有顧川銘這樣大的反應,只覺得看過一遍之後頭沉沉的,身上也難受的厲害。
保險起見,他帶着這些找到了李哲思和田熙兩個人。李哲思看過一遍後,說這提取出的音頻和視頻在一起播放,有一定的催眠效果。他們看了不會有什麼大礙。
但是顧川銘現在身體狀況極差,心中又始終期待着蘇晴然的消息,看過這個後恐怕會有很大的反應。
口吐鮮血說大可大,說小可小。沒有專業的儀器輔助檢查,就算是李哲思也不敢貿然移動顧川銘。三個大男人叫了救護車,守在顧川銘身邊慢慢等。
若論在這種似是而非的線索裡找到真相,只有顧川銘是行家。現在顧川銘倒下,這件事情又事關重大,三個人面面相覷,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正在糾結中,陸鵬飛的電話又不要命似得震了起來。
他掏出電話一看,屏幕上依舊是一排陌生的號碼。可他認識這個號碼。昨天這個號碼給他打過電話。是那個姓紫的女人。
陸鵬飛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講話,對面的人就開口,“讓顧川銘接電話。”
陸鵬飛聽到聲音明顯一怔,接着迅速打開免提,裝作剛剛接起電話的樣子,“喂?哪位?”
對方不疑有他,重複了一遍,只是語氣明顯更加不耐煩。
話一說完,李哲思和田熙也愣在當場。
這聲音……和音頻中的聲音,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音頻中的聲音更加氣弱,比這個聲音稍微清麗一點。
“他現在不方便,哪天讓他給你回電話!”
說完,陸鵬飛就快速的掛斷了電話。
他根本沒有聽到,對面女人略帶悲傷的自言自語。
“他不會給我回電話的……打他電話那麼多次都是欠費,我都給他繳了一萬塊錢的電話費,怎麼可能還是欠費啊……其實我也沒有其他的想法啊,就是想聽聽他的聲音而已。”
如果顧川銘聽到這番話,一定會知道,他的手機被莫名的人限制通話了。
這幾天,能夠見到他面的人就是現在屋子裡的三個人。而這三個人都是有事直接來找他,根本就沒有給他打過電話,是以這幾天,根本就沒有人發現這一點。
醫院知道顧二爺的名號,不敢怠慢,沒一會兒救護車就停在了屋子前。忙着把顧川銘送往醫院,三個男人也無暇再想那兩通莫名其妙的電話。
昏迷的人是最聽話的。李哲思做主,給昏迷中的顧川銘全身上下做了個徹底的檢查。
幸運的是顧川銘原來的身體素質相當好,這段時間的受傷和奔波,沒有給他造成多大的傷害。無非就是還有些外傷感染和輕微的腦震盪,整個人也有些過度疲勞的症狀。
這無疑讓幾個人心下一寬。
蘇晴然的離開已經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誰都清楚在海里受了傷,還呆了這麼長時間意味着什麼。只是有些顧忌,所以沒有人敢說出口。
但是,顧川銘不能出一點事情。他不僅僅是顧二爺,是偌大集團的主導者,更曾經是緝毒中校,是多少人心中的標杆。所以,幾個人這幾天最怕的就是顧川銘身體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