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會一向都是最折磨人的,作爲會議的主持者和決策者,顧川銘不僅需要有很好的耐性,更需要時刻保持絕對清醒的頭腦。
開一天的會,幾乎比讓他在叢林中潛伏一天更加折磨他。會議一直進行到晚上。顧曉晨說是迴歸顧家,也只是在最初的時候露個臉,之後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但是,顧川銘卻從她的表情中很清楚的意識到,她是去找蘇秦了,也就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到幸福的人總是很希望身邊的人也能夠都得到幸福。
會議終於在六點左右的時候結束,顧川銘擡起腕錶看了下時間,對於自己的效率還算滿意,好歹是沒有耽誤回家陪蘇晴然吃飯。
顧川銘的臉色更加白,頂着一張像是塗了顏色面具一樣,在司機擔心的眼光裡坐進車裡假寐。
司機也是顧家的老人,從小知道二少爺的脾氣倔,不敢說什麼,只能加快速度開車回家。
蘇晴然本來在家裡已經準備好陣仗等着興師問罪來着,可是見顧川銘被司機半扶半托着回了家,當下急的什麼都忘記了,連忙從司機的手裡接過人,扶着顧川銘到沙發上。
“他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不好?”蘇晴然急的回頭看着司機。
顧川銘還在場,司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顧川銘閉着眼睛,卻並未睡着,替司機解圍,“我就是有點累,沒有什麼。你先走,記得明天一早過來接我。”
司機如蒙大赦,點着頭立刻離開。
蘇晴然沒有阻止,等着司機離開後,給顧川銘擰了一個熱毛巾,幫他擦了擦臉。
顧川銘閉着眼睛享受着,沒有任何反應。
蘇晴然的鼻子越來越酸,眼淚一顆接一顆的掉了下來。
顧川銘擡手將蘇晴然攬在懷裡,“我沒什麼事,就是開了一天的會,太累了。”
蘇晴然就着他身上的襯衫,將臉上的淚痕擦乾,擡起臉來直視着他,“你和我說過的,不管發生什麼,都不瞞着我。”
顧川銘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銳,被蘇晴然這樣目光灼灼的看着,就算他真的累極也不得不睜開眼睛。
他勉強睜開眼睛,擡起手揉了揉蘇晴然的頭頂,“你真的想知道?”
現在,他有點後悔當初這樣承諾蘇晴然了。
蘇晴然毫不遲疑的點點頭,“你告訴我。”
顧川銘嘆了口氣,“我真的沒事……要是我有事的話,就算告訴你,你除了會更加擔心,也不會有什麼幫助啊。”
這麼明顯的推脫,蘇晴然當然不接受,她抓着他胸前的襯衫,“你答應過我的。”
蘇晴然的倔強顧川銘太瞭解了。他也沒有食言的打算,“傷口有點感染,我已經找李哲思給我處理過了。”他淺笑着看着蘇晴然泫然欲泣的臉,“李哲思的醫術很好的,你真的沒有必要擔心。”
蘇晴然再傻也知道這是顧川銘害怕她太過擔心而選擇的安慰之詞,但是還是收起自己的擔心,裝作很難相信的樣子,“那今天晚上你是不是不用工作?早點休息,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公司。”
蘇晴然自顧自的定下來了明天的行程,倒是惹得顧川銘淺笑連連。
之前他們的關係一直有着太多的隔閡,很少能夠這麼親密無間的呆在一起。
在又一份件被蘇晴然處理完之後,顧川銘終於知道爲什麼蘇晴然會主動提出陪他一起來公司了。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蘇晴然在這方面居然也有着這樣的天賦。
其實,蘇晴然哪裡是有什麼天賦,不過就是幾天在蘇氏的鍛鍊給了她這個能力。
這些能力尚且能夠讓她在蘇氏危難的時候勉強保住蘇氏,維持穩定,更何況只是幫顧川銘處理一些簡單的事情。
一連幾天,蘇晴然都在公司幫着顧川銘處理很多事情,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她也終於知道那些日子顧川銘整日不離的陪在她身邊,到底落下了多少工作。爲了爭取時間,兩個人乾脆就連夜宿在辦公室旁邊的休息室裡。雖然條件簡陋了些,但是兩個相愛的人整天呆在一起,倒也不覺得苦,反倒覺得其樂融融。
人一忙就容易忘事。比如蘇晴然就忘記了那天突然出現的,貌似和顧川銘“交情不淺”的女大學生。
再次想起來的時候,是前臺實在抵抗不住那些大學生整日的蹲守,不得已來打擾。
大學生和社會上的人最大不同就在於,他們有着更大的熱情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勇氣。一羣大學生每天都客客氣氣的在大廳裡等着,就是爲了能夠見顧川銘一面。
可是顧川銘和蘇晴然這幾天吃住都在辦公室裡,這幾個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希望見到他們。
前臺遲疑的敲敲門,“顧總,門外有一羣大學生,已經在這裡等了好幾天了,想要見您。”
蘇晴然正坐在顧川銘旁邊的桌子上幫他批閱一些件,聞言擡起頭,揉揉太陽穴,“大學生?找投資的?”
“是的。”前天恭謹的回話。顧氏裡誰不知道顧川銘**妻成狂,比起顧川銘,前臺更加不敢得罪蘇晴然。
蘇晴然一臉懊惱,“那天他們來家裡找過我,我當時還想着,後來一忙就給忘了。”
顧川銘疑心大起,“家裡?這些大學生去家裡找你?”
蘇晴然點點頭,“恩,其實他們不是來找我的,是來找你的。來找我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大學生。”儘管有外人在,蘇晴然也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語氣。
可是顧川銘還是很容易就聽出了蘇晴然語氣中的醋意。
他笑着擺擺手,甚至心情大好的對着前臺努努嘴,“快去回了,我哪裡敢見一個特意來見我的女大學生呢?”
前臺掩着嘴偷笑,脆生生的回答,“好的,那我這就下去和他們說。”
“別!”蘇晴然立刻阻止,雖然吃醋,但是該做的事情卻不能完全由着性子來,“把他們喊過來。那天我聽了下他們的策劃,感覺還是有潛力的。”
顧川銘笑着,並不答話。顧氏的前臺一向都是機靈而周到的,當下悄無聲息的掩門下樓,打算過會兒帶人上來。
屋子裡又是隻剩他們兩個人,蘇晴然看着顧川銘的笑臉,頗有些不自在,“你總是看着我笑什麼?”
顧川銘深情的望着她,“你身上到底有多少東西是我不瞭解的?”
他突然發現,對於面前這個女人,他的瞭解程度居然一直都不深,很多事情,他居然都不知道。比如,現在她收起滿身的刺,變得這樣的溫柔體貼;又比如,她幫助他處理件時候的縝密和細心;還比如,遇到事情時候的冷靜和客觀。
蘇晴然俏皮的低下頭,“反正就現在的狀況來看,我對自己的瞭解肯定沒有你對我的瞭解程度深。”她不想放過這個時機,看着顧川銘直接將想知道的問出口,“我之前是警校畢業的?我是警察嗎?”
顧川銘顯然沒有想到她居然連這個都能想起來,眼底難掩的震驚,“你想起來了?你恢復了多少記憶?”
蘇晴然確認自己不會看錯,他的眼神中除了有欣喜之外,還有着隱隱的擔憂。蘇晴然抿了抿脣,即使知道這個時間不是談論這個的好時機,但是事情一旦被提起,她也想搞個清楚。
“我總是有莫名的想法出現,好像就是我過去記憶的一部分,但是具體的事情我好像並沒有想起來多少。”她咬了咬嘴脣,“我是個警察是嗎?之前我是因爲出任務所以纔會遇到危險的嗎?”
顧川銘沉吟了一下,“你真的想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把之前的事情通通說給你聽。但是前提是,你要告訴我,你想知道多少。”或許是因爲蘇晴然的表現,顧川銘對她的信任程度越來越深,他相信她不再是那個什麼事情都需要他保護的滴水不漏的小女生。
“說真的,之前的事情,我們之間有着不少的誤會。所以有些事情我也不能保證自己知道的完全就是真相。但是,好多事情,你知道了之後可能會……不是很開心。”顧川銘將事情和盤托出。這是第一次,顧川銘將絕對的選擇權交給了蘇晴然。
蘇晴然低着頭,在思考。她隱約也覺得之前的記憶可能不是很美好,但是顧川銘這樣重而慎之的提了出來,她還是有些心理沒底。
到底是多麼不好的記憶,才讓她一開始下意識的選擇忘記,也讓顧川銘這樣幾次三番的在提及的時候都反覆徵求她的意見。
儘管蘇晴然的理智告訴她,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幸福,但是心中的好奇卻怎麼都止不住。
蘇晴然的指尖輕輕釦着桌面,這是顧川銘在思考或是糾結等待的時候最常用的姿勢。
沉吟了半響,蘇晴然才擡起眼睛,堅定的看着顧川銘,“我想知道,但是……可不可以只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問什麼,你說什麼?”
這是她能夠想到的,最保險的方法了,如果一直不讓她知道,她覺得自己會瘋的。有的時候,這種什麼都不知道,只有模糊印象的感覺,真的讓她非常不適應。尤其現在面臨着這麼多的事情。
顧川銘溫柔的看着她,眼神幾乎能夠讓人溺斃,“好,聽你的。這次,我給你絕對的選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