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殺手猶豫不覺之時,只聽得外頭一陣喧譁。
“快,把這裡包圍起來,一隻蒼蠅也不準飛出去,留意密道……”
是夏淳于的聲音,阿阮和阿蠻心中俱是一陣驚喜。
阿阮看着舉刀不落的殺手,料想他並不是真的想殺她,便道:“你若是要殺我,便快動手,不然還是趁早走吧!”
殺手怔了一下,說:“你已經死了。”
阿蠻還以爲他說這話是要動手了,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只要能擋下三兩招就能等到世子爺過來。
她也就唯獨輕功還拿得出手,其他的不夠瞧。
誰知,下一刻,殺手收了刀,轉身走了。
阿蠻目瞪口呆,就這麼走了?
阿阮道:“你還不快點幫我把繩子解開?”
阿蠻這纔回過神來,忙用刀把繩子割斷:“公主,您說他怎麼就走了呢?”
阿阮無語:“難道你還想他留下?”
呃……當然不是。
“阿阮……阿阮……”
外面傳來急促且透着焦慮的聲音。
“是景王爺,公主,景王爺來了……”阿蠻喜出望外,外面戰鬥還沒有結束,但景王爺卻親自來救公主,可見景王爺有多緊張公主。
公主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這也正是公主心結之所在。
阿阮眼中閃過一抹光亮,前一刻她還在生死邊緣徘徊,這一刻,不僅危機解除,還聽到了小景的聲音,劫後重生的喜悅遠不如確定小景安然無恙來的高興。
“阿阮……”赫連景一馬當先衝了進來,見到阿阮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赫連景只覺渾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都涌向了大腦,他想也不想,上前兩步一把將阿阮擁入懷中,緊緊地,緊緊地……用力的似要把這個人融進自己的身體裡,再也不分開,千言萬語盡在這無言的相擁之中。
這一刻,他拋開了所有的顧慮,所有矜持,苦苦壓抑的情感如同山洪暴發,如同深埋地底的岩漿噴射,再也壓抑不住,他已經錯過一次,不想也不能再錯過第二次。
沒人知道這一夜他的心有多麼糾結,多麼痛,阿蠻逃出來報信,毫無疑問阿阮將身處險境,他恨不得當時就殺過來,可是,他有更艱鉅的任務,更沉重的擔子,一邊是城破家亡天下易主,一邊是他最想要珍惜的人等着他營救。
他無法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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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騰不出手,甚至都無人可以拜託,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面對重重危機,所以,他只能任由着一顆心在沸水滾油裡煎熬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被千刀萬刃凌遲着。
直到大哥帶了援軍趕來,他才卸下重擔。
這一路上,他心急如焚,就怕來不及了,不敢想象如果阿阮有什麼不測,他會怎樣,癲狂麼?哪怕他瘋魔了,也是永遠無法挽回的遺憾了。
幸好阿阮沒事。
幸好他還來得及……
阿阮怔愣片刻,也是慢慢地擁住了他,喉嚨裡似有什麼東西梗住,酸澀難當。
她終於知道小景的心意了,原來不是她一個人在自作多情,小景也是喜歡她的。
這樣便足夠了,哪怕今生不能在一起,有這樣一次擁抱,此生無憾。
在他們南越,女子改嫁是平常事,兄死弟納嫂,並不稀罕,可她知道懷宋不是這樣的,人們把女子的貞潔看的比性命還重,若她和小景都是普通人或許還有希望,可她是裕王妃,是犯了謀逆大罪的裕王的妃子,而他是赫連王府的景王爺,身份尊貴,橫亙在他們中間的豈止是一條深深的溝壑,簡直就是不可逾越的銀河。
所以,她不敢奢望。
小景能來救她,能給她這樣一個擁抱,真的真的,心滿意足了。
阿蠻看着這一幕,激動的忍不住落淚。
夏淳于衝進來,看到這一幕,本已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不忍心打攪這對苦命鴛鴦,就讓他們多抱一會兒。
但也只能是一會兒,裕王已經逃走,這個人必須追拿下,否則,遺禍無窮,還有,阿阮也要妥善安置,這是瑤瑤去農莊之前再三叮囑的,倘若能救下阿阮,如此這般……
“咳咳……”夏淳于乾咳兩聲,很不合時宜的打破了眼前難得溫馨。惹來阿蠻一陣白眼。
小景和阿阮剛纔是情難自禁,被夏淳于的咳嗽驚醒,小景還好,反正他已經想開了,況且淳于哥是知情人,就沒必要在他面前惺惺作態。雖然鬆開了手,但一手還是摟在阿阮的腰間,好像這原本就是她的女人一般,姿態隨意。
但阿阮窘的臉都紅了,想要躲遠點,怎奈小景一察覺她要躲,反倒摟的更緊。
夏淳于道:“阿蠻,你去弄兩套丫鬟的衣裳,趕緊給公主換上,最好是蓬頭垢面。”
阿蠻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的去找衣裳。
小景明白淳于哥的用意,不以爲然道:“不必這麼麻煩了,我這就帶阿阮回王府。”
夏淳于真想揍這個笨蛋,敲一敲他的榆木腦袋,咋就這麼不開竅呢?
夏淳于一把將小景拉過來:“走,到外面說去。”
“幹嘛啊,有什麼事不能在這裡說。”小景不情願地嘟噥。
夏淳于一腳踹他屁股:“你就笨死算了。”
“我怎麼就笨了?”小景無辜地翻白眼。
夏淳于將他拉到了外面,小聲說:“你就這麼把人帶回去,你讓你哥和你娘怎麼自處?是,我們都知道阿阮是無辜的,不僅無辜她還有功,可別人會這麼認爲嗎?說不定會以爲你色令智昏,故意找藉口替阿阮開脫罪責,別忘了,她是裕王妃,這重身份,註定了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別說再一起了,阿阮這條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兩說,對他們而言,除惡務盡。”
小景默了默:“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可是不這樣,又該怎麼辦?難道讓阿阮一輩子見不得光?我不會讓我自己的心愛的人這般委屈。”
夏淳于咬牙切齒道:“所以說你笨,你丫的是豬轉世嗎?不會動動你的腦筋嗎?”
小景氣不過,可是淳于哥好像有法子,只要能讓他和阿阮在一起,就是被罵做豬他也忍了。
“那你說怎麼辦。”
夏淳于附耳嘀咕了幾句,小景聽的連連點頭,心花怒放,腆着笑臉,十萬分的佩服:“淳于哥,果然都說你足智多謀,老奸巨猾。”
夏淳于差點沒噴出血來,尼瑪地,你丫的肚子裡都是稻草嗎?就沒有半點墨水嗎?足智多謀就足智多謀好了,爲啥要添個老奸巨猾,你丫的不知道那是貶義詞嗎?信不信爺一腳踹死你個老奸巨猾。
這邊談話結束,阿阮和阿蠻也裝扮好了,半舊的衣裳,頭髮凌亂,活像是被人凌虐過似得。
夏淳于瞪着小景,沒好氣道:“你負責放火,我先帶人走了。”
小景嘿嘿笑道:“沒問題,保證把這裡燒的片瓦不留。”
又對阿阮溫柔道:“阿阮你放心跟淳于哥走,我再去看你。”
阿阮微微一笑,低着頭跟上夏淳于的腳步。
小景目送阿阮等人離去,從外面搬了兩具屍體進來,這些都是抵抗被斬殺的人,這纔拿出火石,點燃了帷幔,火苗很快席捲,熊熊燃燒。
燒吧燒吧,把這個困住阿阮的牢籠徹底燒燬,化爲灰燼。
阿阮跟在夏淳于身後,見府裡到處都是官兵,府裡的下人都被官兵扣押起來,一個個神色悽然,好在大家都惶恐不安,憂慮着自己的性命,倒是沒人注意到阿阮和阿蠻。
“你們仔細搜查,不能放過每一個角落。”夏淳于對官兵說道。
“走水啦,走水啦!”有官兵看到後院起火,大呼起來。
夏淳于眉頭一皺:“趕緊救火,可別燒了罪證,加強戒備,免得逆賊趁亂逃走。”
大家紛紛行動起來,夏淳于趁亂順利把人帶出王府,交給淳風,叮囑了他幾句,淳風連連點頭。
淳風見二哥身上都是傷,不由地擔心道:“二哥,你還是先處理下傷口。”
淳于道:“不礙事,你小心點,別讓人發現了。”
很快,有人發現了密道,夏淳于親自帶人從密道追了出去,而小景放的那把火,火勢很快蔓延,把阿阮住的院子燒了個乾乾淨淨。
事後,官兵在一堆廢墟里發現了兩具燒的焦黑只剩幾根骨頭的屍體,認定是裕王妃和她的婢女。
小景對着兩具慘不忍睹的屍骸,很是憂傷了一陣,還流下了幾滴淚,唏噓喟嘆:“裕王妃乃是大義滅親的奇女子啊!若不是她冒死報信,使得裕王陰謀敗露,此時此刻,死的就是我們了,這樣的奇女子,值得每一個人敬佩,可惜,她還是沒能逃過裕王的毒手……可惜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人都已經死了,再加上景王爺這般扼腕嘆息,無盡感慨,在場的官兵們哪裡還有疑惑,都默默地爲這位慘遭橫死的裕王妃默哀。
這便是葉佳瑤的第一計,金蟬脫殼,讓阿阮消失,併爲阿阮留下一個大義滅親的美名,堵住朝臣們的悠悠衆口,也爲懷宋和南越友誼長存打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