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靳琛有些遲疑的問:“他跟你說這些的時候,旁邊有人嗎?”
“沒有,病房裡只有我們倆。”
霍靳琛很快鎮定下來,安慰道:“你先回杏林別館吧,現在過去醫院恐怕會撞上那個人。有什麼消息我會再通知你。”
“好。”夏筠的聲音很淡然,彷彿霍志剛病危也只是在她心湖劃過一絲微瀾而已。
當霍靳琛要掛斷時,她卻出聲提醒:“阿琛,你爸下午說要把股權轉讓給你的事,如果沒有找律師立遺囑,你就當作不知道吧。”
在霍靳琛沉默的時候,夏筠已經繼續道:“福兮,禍之所倚。如今你爸病危,這份股權我認爲禍大於福,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好好的。你懂嗎?”
許久,男人握着電話道:“你放心,我自己有數。”
……
霍靳琛趕到醫院時,就看見數輛黑色豪車停在住院部樓下,一些公司的元老、大股東,被保鏢攔在樓梯上,回頭看見霍靳琛走來,忙涌上來問:“霍總,霍董怎麼樣?有沒有留什麼遺言?”
霍靳琛冷冰冰的視線掃過這些人的面目,他們每個人表情焦急,其實也只是關心霍志剛如果死了,公司內部權益會怎麼劃分。
“各位叔叔伯伯,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父親只是病危,還在急救中,並沒有過世,何須遺言?”
“……”
在一衆的詫異和沉默中,霍靳琛平靜的分開保鏢,穿過走廊,來到急救室外。
路琪和魏苡芝早就守候在外,見到霍靳琛過來,也只是擡眸看了一眼,便各自焦灼的垂眸等着。
路琪倒是比霍靳琛想象中的更緊張一些,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擔憂,好像生怕霍志剛就這麼去了。
倒是魏苡芝,一張臉蒼白得厲害,連手指都在發抖。以他對她的瞭解,這個女人可沒有這麼多愁善感。
就在這時,急救室的紅燈滅了,一名戴白手套的醫生推開門走出。
路琪馬上衝上前,攥着醫生的白大褂問:“他怎麼樣?”
還沒等醫生回答,視線已經瞥到急救室裡慢慢變成一條直線的心電圖,就像是生老病死無法避免的自然規律。
路琪的身子猛的震了震,幾乎就這樣軟坐在地,幸好魏苡芝上前扶了她一把:“媽……”
“節哀順變。”醫生摘下了醫用手套,做出悲憫的表情。
霍靳琛站在那兒,身形像定住了一樣,許久沒有動彈一下,漆黑深眸裡的視線過於平靜,只是一順不順的盯着那道心電圖的直線。
胸腔裡充斥着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驚訝,錯愕,還有一種,淡淡的失落。
他和霍志剛的關係一直不睦,說不上是恨還是不甘心,千辛萬苦也不過爲了得到這個男人的認可,可是他,竟用這樣一種脆弱不堪一擊的方式離開了。
有醫護人員拿着手續過來,把一支筆遞到霍靳琛面前,請他在確認死亡的通知單上簽字。
這時,一直被魏苡芝攙扶着的路琪突然擰着眉,清冷木然的聲音插了進來:“搶救過程中,他就沒有清醒過,留下隻言片語的遺言嗎?”
話落,倒是她身旁的魏苡芝抖了抖。
路琪不明所以的看她一眼,仍舊緊緊盯着醫生。
“抱歉,霍先生被送進來的時候,已經處於休克狀態,我們通過電擊各種方式,也沒能挽救他的意識。”
醫生們在這傢俬立醫院爲多名富豪進行過手術,也都明白,在豪門裡感情乃至人命有時都不如一句遺言重要。
路琪咬着牙,既然沒有遺言,那隻能按照繼承法,雙方肯定都會求助律師,繁瑣的訴訟過程,爲了一丁點皮毛爭吵來爭吵去,在這其中又不知發生多少變化,路琪只要想一想,都會覺得心力交瘁。
何況,現在明爵還在霍靳琛手中,只要他稍微一個決策,他們各自手中持有的股份都有可能身價暴漲或是一文不值。
所有手續都交給霍靳琛及其助手辦理,路琪仍陷在神傷中,魏苡芝一直陪着她:“媽,你留在這也做不了什麼,不如我先扶您回去休息?”
路琪點點頭,誰知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站在那兒遠遠望着的夏筠。
“他……怎麼樣了?”
這個“他”很容易猜到是誰。
路琪正好滿腹愁怨無處發泄,見狀直接轉向兩側保鏢:“誰讓你們把不相干人等放上來的?”
夏筠蒼白的臉上墜着淚珠:“我只是想見他最後一面,這麼多年,我從沒跟你爭過什麼,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路琪一直在壓制,忍耐。
短暫的沉默後,見保鏢沒有動作,朝魏苡芝道:“你幫我哄她走!”
魏苡芝愣了下,默不作聲的上前:“這位夫人,您請回吧。”
夏筠低垂着眸,看着路琪這幅衝動的樣子,多少也猜到:“他……去了?”
路琪的心像被刺了一下:“我記得三十年前好像就說過,叫你滾遠點,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
夏筠低垂着眼眸沒有說話,眼淚默不作聲的劃滿面龐。
而路琪的臉上帶着極大的戾氣,像是把所有悲哀都化作了憤怒,發泄在眼前這個懦弱不爭的女人身上:“留你和你這個小賤人生的孩子在這世上,是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如果當初我就對你們趕盡殺絕,今天我兒靳言也不會坐牢,不會雙腿殘疾!看看你都養出了什麼樣的怪物!”
正好辦完手續的霍靳琛從樓下走來,路琪也不畏懼,索性撕破了最後一層面皮,直直的指着他罵。
“啪!”
異常清脆而響亮的一聲。
包括霍靳琛,魏苡芝,所有人都震驚了,因爲這一巴掌不是氣勢洶洶的路琪打在夏筠臉上,而是夏筠揚着手,那張一向溫和的臉上彷彿結了一層冰霜。
“上一代的恩怨何必扯到孩子身上?阿琛在你兒子手上就沒吃過苦嗎?你有什麼恨都衝我來——”
路琪回過神來,眼神惡毒的幾乎要將夏筠撕碎:“你以爲我會放過你?下午大家都在,他只單獨留了你下來說話。我問你,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你又對他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