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筠怔了下,緩緩的俯下身,張開雙臂,擁抱這個像孩子一樣的老人。
霍志剛微微擡起身,把臉埋在她的肩頭。
“阿筠。”
“我在。”
“可能我年輕的時候真的……造孽太多,所以老來要受這些報應。”一滴眼淚,從他渾濁的目中流出。
“我知道小時候靳言常常欺負一菲和靳琛,那時候我想,靳言長大了要繼承整個家的,讓他在家中有一些威嚴也不是不好,就一直放任着沒有管,沒想到會造成兩個孩子性格都那麼偏激……”
霍志剛的頭靠在女人纖瘦的肩胛上,嗓音細細密密的顫抖:“我最怕的,就是他們兄弟相殘,所以寧可把靳琛送到英國十年,只希望他們兄弟倆能化解仇怨,沒想到……還是怕什麼,來什麼。”
夏筠還是那樣淡然的安慰他:“這些事本來不是你能控制的,人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很難,換成是我,也會不由自主的偏心自己的孩子更多。”
“我知道靳言這次是自作孽,他要是跑了遠走他鄉,起碼能保全一雙腿……雖然我知道對不起靳琛,可靳言畢竟也是我的親生骨肉……我只要想想那孩子後半生都廢可,我這心就忍不住的疼……”
相比霍志剛的激動,夏筠仍舊顯得淡然,好像對什麼都不上心。
“阿筠,難道你就不恨我嗎?”
最初的時候,恨過吧……“得知,我幸,失之,我命。”
“阿筠,我沒什麼能補償你們母子的,靳言現在已經這樣,我也指望不上他了,其實這幾年靳琛把明爵打理得很好,除了做事有些狠絕不留情面,常常惹來董事到我這告狀。我手頭還有一部分明爵的股份,找個時間,我約好律師,你叫靳琛來一趟醫院吧。”
……
病房外,魏苡芝大怔。
老頭的意思……竟然是要把股份給霍靳琛?
她以爲這次霍靳琛犯下這麼大不逆的事,甚至霍志剛病倒後都一次沒來醫院探望,霍志剛必定對他失望至極,不會將股份給他了……
難道,她的所有期望都要泡湯了嗎?
不!她怎麼能甘心!霍靳琛一旦得到股權,怎麼可能放過她?
魏苡芝正自震驚,突然聽得裡面響動,似乎是夏筠出來了,她急忙閃身,躲在一邊的轉角處。
夏筠走後,魏苡芝推開病房門,躺在牀上的霍志剛還未入睡,看到她,眉頭下意識的皺緊:“你怎麼又回來了?”
“爸,我來看看你,有什麼需要的。”
“不用了,我這裡有護工照顧。”霍志剛對這個媳婦,始終沒好感,尤其知道當年撞了靳言的,竟然是她!
只怪自己還是不夠了解小兒子,尤其靳琛又是那種冷性子,同一件事不願意再解釋第二遍。他只以爲靳琛是爲了逃避責任,才把罪過推到一個女人身上。
“爸,”魏苡芝一邊走向牀頭,一邊狀似無意的把呼吸機的管子拈在手心,“你是不是準備把股份給靳琛?”
霍志剛詫異的瞥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爸,靳言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爲他,您可不能這麼偏心啊。”
“靳言那是咎由自取!”霍志剛雖然生氣,可也是怒其不爭,“更何況,我把股份給誰還輪得到你過問?”
“爸,您這麼說可就太傷我的心了,怎麼說我也在這個家待了十六年,伺候了腿腳不便的靳言十六年。”
提到這,霍志剛怒火更盛:“要不是你,靳言又怎麼會變成殘廢,只能坐在輪椅上?你還有臉說!”
他咬着牙,一字一頓的說:“你給我滾!”
也許是太過用力,霍志剛突然撐起身,劇烈的咳嗽起來,同時下意識的去找呼吸機,然後呼吸機的軟管因爲長時間被魏苡芝掐斷,裡面一直處於真空狀態,霍志剛卻是按壓越覺得呼吸困難,等他反應過來,瞪着眼睛看向魏苡芝時,女人明豔的臉孔已經變得扭曲。
“爸,既然這樣,你就別怪我了。”
說完,她抽出病牀上的枕頭,用力捂在還在和呼吸機掙扎的男人臉上。
長時間的缺氧引起了心臟供血不足,霍志剛的心臟衰竭症狀突然併發,本來在掙扎反抗的雙手不得不垂下去,死死的擰住心口部位,目眥欲裂的瞪着頭上心狠手辣的女人……
……
明爵集團總裁辦。
霍靳琛坐在辦公桌後,高秘書突然推門進來,連門也沒敲,直接將手機遞給他:“霍總,老爺子好像……不行了。”
這個“不行”令霍靳琛的瞳眸急縮。
他臉色一變,馬上接過電話,電話那邊是負責看守在霍志剛病房外的保鏢。
“醫生正在裡面搶救,聽說是心臟病突發……”
“他不是一直就住在醫院嗎?難道心臟病發沒有人發現?你們都在幹什麼?”
保鏢也很委屈:“下午就兩位夫人和魏小姐來過,霍董夫人走的時候叫我去幫她開車,我想着有夏夫人和魏小姐在,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所以才離開了一下,誰知道就……”
霍靳琛握着手機,久久的發不出聲音,最後,他對着裡面說了句:“知道了,我現在就趕去。”
掛了電話,他馬上吩咐高秘書:“去備車。”
坐上車上,又忍不住撥了通電話給夏筠:“媽,你什麼時候回國的?爲什麼都不通知我?”
夏筠該怎麼解釋呢?在日本的醫生告訴她,她時日不多了,也不用住院了,想吃什麼想做什麼,就儘管去吧。
而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回到故土,再看一眼。
難道要她告訴自己兒子,她不聯繫他,是打算一個人靜靜的等死嗎?
夏筠聽着他聲音不對勁,不由的問:“發生什麼事了?”
霍靳琛吸了口氣:“爸可能要不行了……你下午去看他的時候,他有沒有異樣?”
夏筠手上的動作一頓,心臟像是忽然停了:“他……怎麼可能……”
“醫院那邊說是心臟病突發。”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只是拉着我,說有點冷,然後一個勁的說對不起……噢,他還說了要把手裡的股份轉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