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他起碼還能撐半年的,如果手術成功完全康復也不是沒可能,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我……”夏筠忽然語結,看向霍靳琛。
如果這時候說霍志剛決定把股份給霍靳琛,更顯得她有嫌疑。
“你說不出口?那就給我滾!”
夏筠被她震得倒退了兩步,腳下一歪,險些摔下樓梯,霍靳琛上前扶上她的手臂,接住她的身形,漆黑的瞳眸裡又暗又深,下巴處更是緊繃極了。
“我先讓人送你回杏林別館。”
夏筠卻反手握住他的手臂:“阿琛,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他是不是……”
“是。”沒等夏筠問完,霍靳琛已經斬釘截鐵的回答了她,“搶救無效,當場死亡。”
他淡漠的語調令周圍人都怔了怔,路琪再次指着他大笑:“看看你生的兒子,冷血無情,根本就是個怪物。我兒靳言的雙腿是他親手打斷的,這種怪物,又怎麼會在乎他父親的死活?”
夏筠緊緊盯着他,慘白的臉上那雙失去焦距的眸子一閃,就這麼閉上眼倒了下去。
霍靳琛動作極快的接住她:“叫醫生——”
親人過世家屬昏迷這種事在醫生也常見,所以很快的就把夏筠送到了急救室。
只是當得知這位病人已經癌症晚期沒有幾天的時候,醫生也變得戰戰兢兢起來。
夜色已深,霍靳琛就這樣坐在病房前,不知過去多久。
甚至有心疼他的小護士竊竊私語:“霍先生可真慘,一天之內父親去世,母親又病危,而且他那個大媽,看起來好嚇人。”
“豪門家庭不都是這樣的,哪有省油的燈。”
……
傍晚,天灰濛濛的,人的心情也跟着抑鬱起來。
下午的時候七月跟馮媽一塊上街買了菜,晚上回來就捋起袖子要大顯身手,馮媽在旁擔驚受怕的,生怕七月一個閃身割了手會撞了腰會影響肚子裡寶寶。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七月眼皮一跳,一個不留神就把醋瓶子打翻了。
見她還想彎腰去收拾,趕緊把她打發出廚房:“太太,您做得已經夠多了,剩下的讓我來吧,您去沙發裡歇歇,等先生晚上回來,我就說這桌菜都是您做的。”
“馮媽,您一把年紀了,撒起謊來還這麼溜。”
七月開着玩笑,打開電視,誰知第一條新聞就讓她徹底怔住了——明爵集團創始人霍靳琛病逝了!
七月整個人坐在那兒,有半晌回不過神,不能動彈。
她還記得那時,在這間別墅的書房,初見這位老者時的尷尬場景,沒想到這麼快……
她想起霍家那一堆亟待解決的爛攤子,霍靳言的案子,明爵要重選CEO,魏苡芝要爭股權,還有那個霍志剛的正妻……每一個看來都不好解決。
等到七點還不見霍靳琛回來,七月也估計他今晚是諸事纏身,甚至連個電話都抽不出空給她打了。
窗外起了風,天色烏壓壓的,七月走過去,想把窗簾拉上,眼神無意間掃過別墅門口的院子,竟看到他那輛黑色邁巴赫靜靜的停在樹下,車內還亮着燈。
他回來了……怎麼不進門?
而且他現在不是應該在醫院嗎?
七月顧不上跟馮媽打聲招呼,直接拿了把傘就跑出去。在向他走去的時候,腦海裡就在打着草稿,應該說些什麼安慰他,可她發現,所有的語言都那麼蒼白,這種切膚的痛,只有親身感受,旁人都代替不了。
七月走到車前,隔着一層前窗玻璃,霍靳琛的輪廓在車頂燈下已經清晰。他像是還沒察覺她出來,整個人都伏在方向盤上,猶如在休息,直到她站在駕駛窗外,他突然像是有所感應,緩緩的擡起頭來,一下子便看到撐着傘站在窗外的她。
狂風吹散了七月的頭髮,掛在臉上生疼,燈下樹影搖動,他們就這樣彼此看着,一動也不動。
橘黃的頂燈在他深邃的五官上留下明滅的暗影,霍靳琛看着眼前的七月,她手裡的傘時不時被風吹得翻過去,身上單薄的一件外套獵獵的鼓起,整個人像隨時要被風吹走似的。
他一下子清醒,驀的推開車門,三兩步跨至她面前,將她緊緊抱住。
“這麼大風,怎麼出來了?”他的整張臉都埋在她頸窩裡,聲音嘶啞,疲憊不堪。
七月伸出手環住他,發現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着,皮膚也是冰冷的,不禁有些心疼。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疲倦和無助,下意識的又將他環緊一些:“你呢,怎麼回來了不進去?”
他沒回答,但她多少已經猜到。
大概是怕心情不好,會傷到她。
霍靳琛的手臂仍然緊緊箍着她,側臉不斷在他頸部溫暖的皮膚上摩挲着,就像要從她的身上汲取熱量,一顆翻騰着的心終於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慶幸。
“幸好你還在……”沒頭沒尾的,喃喃自語。
七月卻像聽懂了似的,安慰的在他背上拍了拍:“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他像是受了什麼鼓勵,瘋狂的撫摸着她的背,如果時間停止在這一刻該有多好,哪怕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不用去爲那些糟心事煩惱,他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好。
良久,霍靳琛的情緒終於漸漸冷靜下來,又恢復了往日那個成熟穩重的男人。
七月慢慢從他懷裡退出,問他:“吃過了嗎?”
他搖搖頭,卻是說了另一句:“我媽回國了。”
七月馬上想起那個和藹的會教自己做日式小點心的嫺靜女子,離開問:“那她現在在哪,今晚和我們一起住嗎?”
“她在醫院,癌細胞病變,沒有幾天了。”
七月如遭雷擊。
難怪霍靳琛今晚會這麼反常,就算他對父親沒什麼感情,一個孩子對親生母親的依賴卻是不會改變的。
在日本的時候,她甚至想過,跟這樣一個溫婉的婆婆相處,應該是件很愉快的事,可沒想到……
霍靳琛接過她手裡的傘,觸到她有些冰涼的手背,忍不住握緊:“外面風這麼大,趕快進去吧。”說着已經脫下自己西裝外套,罩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