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啓遠坐在薛秋玉的對面,死死的盯着她。薛秋玉只覺渾身不自在,她撫了撫手臂,微笑着道:“司令怎麼了?哦對了,梅姐姐怎麼樣了?”薛秋玉說着,嘆口氣,“說來只可惜那個孩子了。”
“住口!”周啓遠斷吼一聲,薛秋玉的肩就是一抖。周啓遠盯着變了顏色的薛秋玉,揚聲對外門說:“把人給我帶進來!”
話音一落,兩個士兵推進來一個女傭,只是一個照面,薛秋玉的臉忽然就慘白下來。
周啓遠冷笑起來,“薛秋玉,你以爲我真深信你的話了?明明好好的,樓梯上怎麼會出現檀木珠子?你又爲何要叫梅亦皊去賞梅花?我是帶兵打仗的人,可不是你婦人一兩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你現在到底是自己說,還是叫她提醒着你說?”
薛秋玉望向哆嗦起一團的女僕,雙脣微抖着,“司令,我沒有做,是她陷害了我,您要信我啊!”薛秋玉指着女僕罵道:“你憑什麼陷害我,你說是我支使你的,證據呢?”
周啓遠望着眼神微閃的薛秋玉,冷冷道:“來人,把薛秋玉給我帶下去,審到她肯講實話。”
薛秋玉沒想到周啓遠竟然一點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她撲到周啓遠身邊,“司令,你要信我啊,我沒害梅姐姐和她的孩子啊。”
周啓遠揚手甩開了薛秋玉,“你還敢說你沒害?你真當這別苑上下都聽你一個人的話麼?既然你想死,我今天就讓你死個明白,我來問你,佛珠一般都是十八粒念珠,爲什麼墨璐那裡已經有了十八粒珠子,而樓梯上的珠子是哪來的?還有,你爲什麼讓這個女僕去佛香閣裡買佛珠?如果你還想否認,大可以把佛香閣的夥計找了來。檀木佛珠很平常,但是我查了佛香閣的帳,這個月檀木小念珠一共賣出了兩串,到底是誰買走的,夥計一來便知了。”
薛秋玉倒在地上的身子軟如爛泥,她以爲周啓遠不會查得這麼細,卻沒想到他竟然動用了他所有權利來查一個小小的念珠。“司令,饒了我罷……”薛秋玉半跪着爬到周啓遠身邊,也不顧得周啓遠軍靴上的泥,擡臂就抱住,“司令,我也是想留住您的心啊……”
周啓遠狠狠的甩開了薛秋玉,“梅亦皊何罪之有?她腹中
的孩子何罪之有?你居然下得了狠手!你還是服侍過梅亦皊的人,你的心怎麼會這麼狠!”周啓遠擡手對垂首立着的士兵擺手,“把人給我帶出去!”
薛秋玉揚起臉來梗着脖子嚷道:“我就是恨她,我也恨她肚子裡的孩子!你雖然日日在我這裡歇着,和我躺在一張牀上,可是你何曾碰過我?你每晚都說累,可是我知道,你就是拿我來氣她,你心裡面的人是梅亦皊。我也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啊!”
薛秋玉一指門外,“可是她呢?她的心裡根本就不曾有你,你卻依然想着她,想着她腹中的孩子,你別以爲我看不出來,憑什麼她住的房子就是整個別苑裡陽光最好的一間,我住的就是最陰冷的?!你心裡還不是有她!”
薛秋玉抹了一把眼淚,索性大哭起來,“我知道你都是在敷衍我,你以爲我是張夫人的人,你整日整夜的防着我,我就是想感化你,我是你的姨太,我就是你的女人,我心不向你又向誰?這麼久以來,我何曾給張夫人遞過去一條川平的消息?”
薛秋玉說着痛哭起來,她俯在地上,聲音輕得不能再輕,“愛上一個人,就是一種毀滅了……”
周啓遠望着地板上雙肩顫抖的薛秋玉,沉聲道:“愛一個人固然沒錯,但是這不能成爲害別人的理由。就算你嫉恨梅亦皊,可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是無辜的。你也是女人,如果有人奪你的孩子,你又會如何?”
周啓遠說完朝門外立着的士兵擺擺手,兩個士兵走進來拉起了薛秋玉。
薛秋玉揚起了頭,額前的捲髮擋住了她的半邊臉,她慘笑一聲,如鬼魅般尖叫道:“周啓遠,愛一個人就是輸了,你不認也不行。我輸了,你也輸了,你也輸了!”
兩個士兵拉着薛秋玉就走,走廊裡傳來的尖厲笑聲,迴盪在整棟別苑裡。
周啓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叫人帶走那個女僕。
周啓遠望着空蕩蕩的房間,皺緊了眉。
輸了?他真的輸了麼?不,這個女人不過是他用三千軍糧換來的,他從沒在意過她,談何輸贏,他只在意他的孩子……是這樣的。
周啓遠轉過身,大步朝外走去。
梅亦皊在醫院住了十五
天院,周啓遠卻沒再去醫院。墨璐在第二天就去照顧梅亦皊,墨璐對梅亦皊說:“姨太,是司令叫我來的,司令還讓廚房裡這幾日燉些滋補的湯水給您喝。”
墨璐一邊幫梅亦皊把被角掖在身後,一邊說道:“司令把薛姨太給關起來了,薛姨太承認是她害了您,聽說司令生了好大的氣呢。”
梅亦皊捧着碗,輕輕的吹着熱湯,默不作聲。 Wωω▲ttκǎ n▲C〇
梅亦皊出院那天,早早有車來接她,梅亦皊裹着厚厚的頭巾出了院。
一牆之隔的醫生辦公室裡,梅亦皊的主治醫院正拿着電話,“司令,您這位太太胎損傷了身體,這段時間一直流血不斷,這樣的情況並不好,我懷疑她此後很難再有身孕了。還有,您要讓她定時來醫院複查。”
周啓遠木然的靠在椅子上,待醫生說完了話後,他才勉強笑着謝過醫生。
今天梅亦皊出院,周啓遠早就叫車前去接她。可是他沒了面對她的勇氣。孩子沒了,他傷心。傷心氣憤之餘,在醫院裡說了許多傷她的話。她定是不能原諒他的,他亦不能原諒自己。
周啓遠從衣服貼身的口袋裡摸索出兩把小木劍。那是他特意選了一棵桃樹,鋸掉一根枝條做成的。他ru母的家鄉有這麼一個習俗,親人親手做的桃木劍戴在身上最是避邪氣。ru母的兒子水根有一把,他羨慕得不得了,ru母見了,就給他也做了一把,他寶貝一樣的藏着。
他想着這個習俗,就想給她和孩子各做一把。他尋來了刻刀,在司令府裡認真做起桃木寶劍來。他從前並未做過,刻刀似乎就在考驗他,一次刻刀劃開了他的手指,血流了滿手掌。他吮過手指繼續刻,直到刻得有點模樣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對她不再懷疑。他已經冷眼看出,她不過是張初夫妻的工具,一個拉攏他的工具。她的家人在界州,她的侄子在大帥府裡讀書,這就再明顯不過了,想想她倒也可憐。
周啓遠的目光落在手上的桃木寶劍上,指尖不由得輕輕摩挲起來。孩子沒了,那麼就把這兩把桃木劍都給她罷。她若是平安,他也就安心了。
周啓遠撫掉了他食指上的結疤,把兩把桃木劍重新揣入懷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