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申年底,廣大知識青年開始上山下鄉鍛鍊。因爲湘妹子邵雲秀只有一個獨生女兒,雖然當時已經十六週歲,按政策要求沒有上山下鄉。後來,李豔玲就進入市勞動技校培訓學習。兩年後,技校學生培訓結業。市勞動局就把這批技工培訓結業的學生分配到各工礦企業。分配原則就是到企業後“可工可幹”。這次分到市紡印廠二十人。這個企業工種最多的就是機動車間。最大的車間就是織造車間。最勞累的就是三班運轉工人。人事處把學生按工種、專業對口分到車間。
分到王啓良的機動車間有三名技工學生,兩名學機械加工,就去實習車工技術。一名學機電,就到跟班電工室實習,上三班運轉。這個技工生第一天就上夜班,到凌晨三四點時困得頭暈腦漲。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還要作衛生、開班後會。等到下班回家就已快半晌午了。誰也不願意上三班,但紡織企業不上三班還不行。
被分配到機動車間實習的跟班電工就是李明祿的女兒——李豔玲。
剛報到,人事處就注意到這個女孩子,因爲她長得太漂亮了。這次分來二十名技工學生,其中女生十三名。李豔玲在那女生羣中一站,就像百花叢中的牡丹、雞羣中的鳳凰!她氣質高雅不同凡響,俊俏美儷更加迷人。因爲人事、安保、工會等處室在同一層大樓辦公,人事處長就把安保處長高世強叫出來說:“老高,我讓你看一個大美人!”他悄悄指了指坐在窗戶邊一個女孩說:“他們是分配來的技工學生,把她分到機動車間。你看,怎麼樣?”高世強順指一看,令他大開眼界,令他震撼,他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
李豔玲這一年剛剛十九虛歲,長得細身高挑,足有一米六七,頭髮黑得如墨染,用紅毛線紮了兩根短辮。一張鵝蛋臉白裡透紅,那雙媚眼又黑又亮,眼睫毛又黑又長。高高的鼻樑滲着汗珠,一張小嘴兒一張一合正和同學們說笑。她一顰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前胸鼓凸彰顯青春活力,上身穿一件退色的草綠色翻領女式夏裝,下身穿一件“的確良”公安藍褲。她那氣質,那模樣,把高世強吸引住了。可能是發現有人打量她,把她看得有點害羞、不好意思。高世強小聲說:“長得漂亮,長得好看,廠花,第一大美人!哼,紅顏,薄命.。。。。。。往後可有好戲看啦!”。人事處長不解其意,兩眼眯眯地看着他。
高世強帶人下車間進行安全檢查,在機動車間辦公室見王啓良正在看圖紙。高世強說:“今日檢查到你車間,配電室安全防護罩多處有破損,要及時加固、修理。排風扇網子被灰塵阻塞,要好好清洗。。。。。。”
王啓良把檢查結果記在小本子上,他問:“還有什麼問題?”
“以上安全隱患要及時整改,等下次還要檢查!”高世強一轉話題,“你車間又增加了新生力量,分來三個技工生?”
“是,是,新生力量,都安排上崗頂位,鍛鍊他們麼!
等王啓良說完,高世強狡詰一笑說:“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車間分來個大美人。”
王啓良說:“分配時我和他們談了話,那李姑娘長得是一表人才,可我沒看出她有多好!”
高世強說:“要身材有身材,要人才有人才,這還不是個大美人?”
王
啓良說:“咱們少說這些男兒,女兒的,在部隊誰說過那些話?如今一到企業,男的不帶葷話不說,女的不帶髒話不講,企業到底和部隊不一樣。我看你也學了不少不正經哩!”
高世強說:“咳,咱們到哪兒說哪兒,咱還不是入鄉隨俗嘛!咱們廠女工多,所以什麼西施呀,貂蟬呀,美女呀就多。這也好,往後廠工會組織演節目、模特隊就好辦了,又添一個大美人兒,咳,事兒又多了。。。。。。”
王啓良說:“咳,這有啥不好的?這紡織行業的一大特點,就是女人多.!”
高世強馬上接着說:“女人多了,那事兒就多,誰像咱當兵的,荒原百里不見一朵花,其實那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因爲咱當兵的衝鋒陷陣,男人就多唄!”
高世強其實不是貶斥女人。他的本意是,美女越多,事兒越多,兩年來的實踐證明,廠裡安全保衛工作,多半涉及女工。高世強自從來到這個廠,好多事開始看不慣,比如上班男女在路上並排騎車手拉手、男工把女工放在車架上,摟着送她回家。還有,擋車工和修車工,幹着活就摟在一起,一邊樓一邊做動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還有男工後半夜幹完活兒,就躲到存布間睡覺,男的女的湊在一起,脫衣服就辦事。結果就出現“第三者”、“小姘”、“親愛的”。。。。。。這就引起家庭糾紛。有一次一個外單位的男人提着菜刀追到廠裡,險些出了人命案。。。。。。。這些事,最後都得由安保處“擦屁股”。咳,這是最難纏的工作。之所以發生這些事,都是由一些姿色比較漂亮的女人引起,那些砍不尖,鏇不圓的毫無姿色的女人,讓她幹都幹不出來,所以高世強說:漂亮女人都是紅顏薄命,漂亮女人都是一灘禍水!
轉眼勞動鍛練快一年了。爲調整工種做準備,人事處調出二十名技工生檔案進行審覈。審覈李豔玲檔案時,才知她父親就是那年當場指證王啓良父親的地區公安處長——李明祿!人事處長讓高世強看了檔案,心裡特別厭惡,一句話沒說。幾天後高世強想把此事告訴王啓良,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因他不能透露人家檔案的隱私。這是組織原則。
李豔玲每天準時提前半小時進車間。上白班,先打掃車間衛生,給辦公室保溫瓶打滿開水,然後換上工作服,戴上工作帽,揹上電工袋去車間巡視一遍,再看上一班電工日誌,看有什麼需要注意和需要修理的。如果沒有可修電器,便坐在工作間看書、學習。這麼大的車間,這麼多的設備,每天都有可維修、更換的電器部件,大多時間是上班就幹活。有時要蹬高梯子接線,有時要鑽電纜溝檢修。地溝落棉花毛多,又髒又累。八小時下來,累得都不願意說話。只有回到家,可以在父母身邊撒撒嬌,有時累了不願動,還得讓老媽給脫襪子洗腳、焐被窩。
老媽——就是“湘妹子”邵雲秀,當年只有四十一歲。她知道紡織女工是輕工不輕,重工不重,紡織女工上三班最辛苦,所以幾次哀求李明祿找個人,託託人情,給女兒調換個好工種。李明祿總是說:“你閨女是人,人家閨女不是人?人家孩子能幹,你家孩子爲啥不能幹?爲自家孩子託門扒窗戶走關係,這種事我不幹!革命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有干與不幹!”
幾次爭吵都無濟於事。湘妹子邵雲
秀拗不過這個老八路。
女兒上了半年班,李明祿還是不肯出頭。“湘妹子”終於挺身而出,她找到紡印廠黨委書記,打出了李明祿這塊招牌。黨委書記知道當年的李明祿、也知道文革中的李明祿。黨委書記並沒有當場表明態度,只是說:“容我們一段時間,因爲這批學生先下車間勞動實習一年,然後根據表現和工作需要,還要進行調整。他們可工可幹吶,就是根據工作需要。。。。。。”
湘妹子邵雲秀一聽黨委書記沒給肯定答覆,攤牌說:“如你廠安排有困難,那就同意我們調出.。。。。。。.”黨委書記笑着說:“如果有地方安排,我們也不會阻攔。不過,你的女兒表現還不錯嘛!”
李明祿聽說“湘妹子”揹着他去找廠領導,說:“湘妹子呀,你知道我的心病,我們自己受點罪,認可。這是我造的孽呀!現在已證明王老兄死的冤枉,你別再打我的旗號去招搖,我的名字不光彩呀!。。。。。。”湘妹子說:“我不這麼認爲!”李明祿自知已辯不過“湘妹子”的伶牙利齒,氣得大喊大叫:“我跟你說,今後不許你借我的名字去辦私事!”
李豔玲聽說“老媽”找廠子要給自己調換工種,又把老爸氣得大病,就和“老媽”大吵一頓,她說:“我的事不許你管!”湘妹子可惹不起這個“小姑奶奶”,她自言自語:“嗨,這可好,我這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廠裡每週召開一次調度會。會後,革委會主任龔愛民找王啓良,把李豔玲母親的要求工種調換事說了一遍。王啓良說:“具體困難具體解決,不過他們只實習一年,轉眼也快到了。她在織造車間乾得很好,再等一時也不遲。”
廠革委會主任龔愛民是剛上來的老造,此人工作能力強,他說:“既然這樣,咱們就再等一時?不過我告訴你,李豔玲的父親,就是指正你爹的那個老八路,。。。。。。”
王啓良心理“咯噔”一下,但他馬上清醒過來,笑着說:“噢,她的工作和這兩碼事。”
革委會主任龔愛民兩眼一直盯着王啓良說:“到時你再調她的班次?當然,此事我本不該對你說,但我想是紙就包不住火,早晚你會知道。我想你是軍人出身,總會正確理解這件事吧?”
革委會主任走後,王啓良想,他和我說這些事什麼意思?他不說現在調她,也不說怎樣按排,還將人家父親之事告訴我,不知他悶胡蘆裡裝的啥藥?想不通!
就在革委會主任龔愛民和王啓良說這件事的第二天,李豔玲風風火火找上門來,說:“王主任,實在對不起,那天我媽因爲我的工作之事找到廠裡,關於我的工作,我不同意變動!今後我家任何人涉及我的工作問題都要以我的意見爲準!”說完扭身就走了。
王啓良看着李豔玲背影唸叨道:“我正想如何調整你的工作呢,這下可省我事了。”
車間辦公室幾個工作人員說:“這丫頭長得俊,但不嬌氣,既大方又穩重還正派!幹工作不怕苦不怕累!誰要娶了她,可就享福了!”
這正是:看一眼,牡丹遮羞面,沉魚落雁;看一眼,貂蟬不敢比,西施靠邊站。
看一眼,多少靚女汗顏,吸引多少翩翩少男——回頭看?欲知後事,請看第三十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