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盛地產公司座落在五羊新城的豪華地界兒。潘小婉在這棟大樓內認識了王東盛的叔叔王寶進。王寶進在家排行老幺,比王東盛只大兩歲,人小輩份大,王寶進和王東盛的父親是親兄弟,那麼這個小叔是在王東盛眼裡,是神聖不可冒犯的。所以,東盛地產公司的業務王東盛從來不插手不過問不染指。這三不原則等於失去了入圍權,整個公司的運作都是王寶進一個人說了算。
王寶進,陝西延安黃龍人,高中畢業後投身軍旅,在廣州某部從小兵當起,因爲有文化,破格推薦到軍官學校讀書,畢業後成爲某部的副連長,參加過抗美援越和對越自衛反擊戰,先後三次立功,隨後一路升遷,官至副師級,從副師級軍官轉業到地方,被分配到市城建局當副局長,在這個位置上幹了五年到了退休的年齡。退休幹部原則上不能經商,但東盛的法人是王薄芸,於是拿東盛公司做護身符,開始進軍地產業。王寶進憑藉原來在城建建立起來的關係網,拿了幾塊賣得出高價的黃金之地。幾個“鷂子翻身”利滾利,其實際市值已經超過東盛其他家產的總和,是名副其實的過億私企。
在公司的地產開發示意圖前,王寶進侃侃而談:“這三年來,先後在廣州中心城區拆遷徵地有三處,每處的佔地面積均達到500畝,從目前的運作狀態來看,形勢大好。估計這三處淨收益應該不低於十個億。”
“我小叔是誰呀,叫王寶進啊,就憑這名字,每天的銀子還不都像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流進來呀。”王東盛說。
“最近,我通過C書記,又在東城拿了一塊超過600畝的山地,又通過W長官在西城拿了一塊500畝的荒地。這兩個地方運作下來,估計也會賺個好幾億。”王寶進的生意都是以億計算的,他的胃口大膽子大,一口氣吃下這麼多的資源,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王東盛說:“小叔,幾時抽時間幫我引薦W長官,怎麼樣?”
“你小子要見W長官,對小叔我來說,這不是小菜一碟嗎?這樣,我給W長官的秘書通通氣,約時間見一面,記得啊,見面的時候把你身邊的潘小姐帶上,我們W長官就這點愛好,懂嗎?”
王東盛脊背有些發涼,但一想到要見的人是長官,也只有忍痛割愛,把自己的心愛之物獻出去。
站在旁邊的潘小婉,一聽說自己有機會去見長官,既驚慌又緊張,這輩子活了二十多歲,還沒有見過這個級別的人物。見到長官應該怎樣說話、怎樣應酬纔算得體,她心裡在盤算着籌劃着等待着。
一個週末的上午,王寶進向王東盛透漏消息,W長官答應今天晚上在白雲山的“品雲觀景餐廳”與你見面,並特意要王東盛把他那個潘美人兒帶來。當王東盛把這個消息告訴潘小婉時,潘小婉激動的心快要蹦出來了。心想:一定要把自己的美貌和風情合二爲一,恰到好處地發揮到極致狀態。她到百貨大樓千挑萬選,選中了一條肉色連衣裙,然後又到天河最有名的髮廊設計髮型,再到名媛美容店去化妝……如此精心打扮,爲的是取悅於長官大人。
到了晚上的七點,潘小婉盼望的幸福時刻來臨了。
王東盛帶着潘小婉開着車從西門直上白雲山,一路上,華燈初上,樹影婆娑。“品雲觀景餐廳”座落在山脊的邊緣,居高臨下,坐擁都市。城邊有江,山中有城,城中有山,山山水水,相互環繞。當潘小婉俯瞰周遭之城時,山下的萬家燈火更加撲朔迷離,山下的高樓大廈更加遙不可及。正在胡思亂想之時,王寶進來了,他對王東盛說:“長官馬上就到,你看外面的特警已經站在道上了。”潘小婉探出頭來一看,只見三三兩兩的特警荷槍實彈,如臨大敵,一種嚴肅和神秘籠罩在潘小婉的心頭。
警車鳴笛三聲,兩輛高級轎車穩穩地停在道路的一旁,一個身材偉岸筆挺的年輕人下車後,打開車門,W長官紅光滿面、笑盈盈地出來了,出來後徑直登上“品雲觀景餐廳,”王寶進趕忙迎上去,笑呵呵地說:“W長官日理萬機,能在百忙中與我這個凡夫俗子見面,真是榮幸之至,榮幸之至!”W長官微笑着說:“再忙也不能不見你這個民營企業家嘛,你對本省的貢獻有目共睹,你要見我,我在想是不是有什麼急事,豈能不來?”
王寶進說:“今天沒大事,也沒急事,就是約你出來放鬆放鬆,看你一天到晚,公務繁忙,也應該輕鬆一下,對不?還有,站在我旁邊的是我的賢侄王東盛,我們公司的命名就是借用他的名字。”
“這個名字好,很吉祥啊!”W長官說。
“W長官,別站着了,我們落座吧,還是在老地方,可以遠觀城裡的夜景。”王寶進說。
正要落座,W長官看見了潘小婉,於是問王寶進:“敢問這位美女是……”
“看我,只顧說話,這位美女叫潘小婉,是東盛傳媒的策劃師,高材生啊!”王寶進介紹說。
潘小婉略一點頭,叫了一聲“W長官好!”眼中的殷勤之水已經注滿瞳孔,傳遞着萬種風情。
落座後,王寶進特意讓潘小婉坐在W長官旁邊,W長官問潘小婉哪裡人氏,什麼學校畢業,問這問那。W長官問一句潘小婉就答一句,並不多言。倒是王東盛極力誇讚潘小婉,把潘小婉的美貌和學識誇得神乎其神。W長官直勾勾地望着潘小婉,似乎在傳達某種信息。輪到喝酒的時候,王寶進掌管酒壺,喝的是窖藏十年的茅臺,醬香醇厚,W長官連乾兩杯之後,忽然問潘小婉,“潘小姐會喝酒不?”
“不會,但今晚能和長官共進晚餐,小女子願意捨命陪君子。”只見她面帶笑容,端直酒杯,微微揚頭,一飲而盡,然後向大家致意。W長官說:“山東人就是豪爽,來,我們兩個人碰杯,爲我倆的相遇而乾杯!”潘小婉沒有猶豫,漫上一杯,說“感情深,一口悶。”說完,與W長官的酒杯輕輕一碰,一仰脖子,一杯酒又下肚了。就這樣,連乾幾杯,潘小婉藉着酒意,對W長官說:“酒我是喝不下去了,我給你們撫琴助興,怎麼樣?”
“那好那好,真是才女啊。”W長官高興地說。
王寶進也討好地說:“看來,長官今晚沒白來啊!”
潘小婉搬來古琴,對W長官說:“在古代,箏還被稱爲瑤箏、銀箏、雲箏、素箏等。隨着歷史的發展,自秦、漢以來古箏從我國西北地區逐漸流傳到全國各地,並與當地戲曲、說唱和民間音樂相融匯,形成了各種具有濃郁地方風格的流派。有河南箏、山東箏、潮州箏、客家箏、浙江箏、內蒙箏六個派系,其箏曲及演奏方法各具特色。我學的自然是山東古箏,給大家來一首明月幾時有,何如?”
“好好,我們洗耳恭聽!”W長官說。
潘小婉低眉苦思,十指滑動,如蜻蜓點水。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聽起來或纏綿悲切,或泉水叮咚,或如走馬搖鈴。箏音有如橋下潺潺的流水,孤鴻飛過時的幾聲清啼,以及易安的哀婉嘆息;有如看薛濤的浣花小箋,看一朵淡淡的蘭花,靜靜的開放在遙遠的夜空;又恰似那一樹紫丁香的繽紛,月光下的夜色與繁華的都市,光怪陸離。曲終時,潘小婉沉思片刻,十指一滑,夜空的綿延似乎縈繞在腦際。
W長官十分高興,打着節拍,吟唱着附和着,不知不覺已是夜晚十一點光景。秘書從外面走進來,提醒W長官時間不早了,該撤了。W與潘小婉依依不捨。王寶進用腳踩了兩下王東盛,內心矛盾的王東盛終於開口說:“小叔做主,你告訴W長官吧。”王寶進拉住W長官,說:“要不,今晚讓小潘陪長官多聊一會兒,”於是把潘小婉塞進了W長官的車裡,只見車燈忽閃忽閃的,警笛再次響起,一隊人馬消失在夜幕中……
連續幾周,潘小婉對東盛公司的另外兩家物業公司也瞭如指掌了。令人生畏的是官方背景居然與C書記和W長官有關,在花城這個地界兒已經通天了。這樣的背景和關係網,難怪兩年就豎起了一棟價值十幾億的綜合大樓。潘小婉瞭解這些背景後,心裡的天平漸漸失衡了。
大鵬公司的會客室,三妹和潘小婉坐在沙發上不停地吸菸,室內煙霧繚繞,三妹滅掉菸頭,問潘小婉:“你已經決定了,和那個王東盛結婚嗎?”
“決定了,但還沒這麼快。我必須等他離婚後才能考慮這件事情。”潘小婉說。
“我這叫什麼呀,賠了夫人又折兵,對吧?”三妹說。
“別說得這麼難聽,我還是勸你偃旗息鼓,你是鬥不過東盛公司的。東盛上有長官和各地方的頭頭腦腦,他們是這裡的土皇帝,你能跑得了和尚還能搬得動廟嗎,識時務者爲俊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如果硬要拿雞蛋往石頭上碰,這結果你自己清楚。”潘小婉說。
三妹可以說是氣急敗壞,放出去的線沒有斷,卻被對方牽在手裡了,這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她對潘小婉的反水和叛變有些惱羞成怒,但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只能隨她去吧。三妹說:“那李婷婷和雷書童我要馬上撤回來,不然我怕她倆有危險。”
“這個,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李婷婷現在還真的不能回來,我建議他們兩個暫時留在東盛傳媒,不要急於回撤。我就是和王東盛結婚了,這些秘密我要始終爛在肚子裡。”
“你能保證她們兩人不出事嗎?”三妹問。
“絕對保證,但必須停止一切不利於東盛的活動,這是前提。”潘小婉說。
潘小婉與李凰芹算是不歡而散。所有的內幕李草兒也概不知情。這正是——
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算來算去算計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