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B市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在人事管理上仍然存在很多問題,遇事不能按照公司規章處理,弱化了執行力度。通過調查發現,四個主管局的後勤部門留給大鵬物業的人員太多了,成分和關係網十分複雜,碰到具體問題時,如履薄冰,畏首畏尾。
B市公安局後勤部門留給大鵬物業60人,大鵬物業新招員工27人,幾乎形成了兩派,內部稱之爲老員工和新員工。老員工出工不出力,監督新員工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兒,工資還比老員工少。這種現象在其它三個局的外包公司都存在。
有一個叫劉二楞的年輕人,三十多歲,大齡青年。家裡還有一個老父親叫劉國民,是劉仁寶的二叔。母親是一個外來戶,也被劉仁寶安排在後勤當差。劉二愣仗着堂兄是公安局長,在後勤一手遮天,幹了不少壞事,不是沒人舉報,而是不敢舉報。這小子有三大惡習,第一是貪得無厭:他一直在後勤當採購,後勤所有的原材料都是他進貨。他們家的菸酒肉、米麪油都是搭着買進來的,從來不用錢。食堂的菜價高出市場價一倍,所有員工都知道里頭的水份很重,但沒有一個人敢吭一聲。二愣膽子越搞越大,有時候碰到大宗買賣,開始學會找商家要回扣。第二大惡習就是賭,一有時間,就糾集一夥人“鬥地主”。開始的籌碼並不大,10塊20塊,隨着手裡積蓄的暴增,覺得籌碼太小不過癮,就開始加大賭碼,從100塊到1000塊都賭過。賭贏了就去找女人(這是他的第三個惡習),賭輸了就從當日進貨中剋扣。這樣一個劣跡斑斑的活閻王,居然在劉仁寶的庇護下,留給大鵬物業了。
大鵬物業接管公安局的後勤後,再也不需要劉二楞進貨了,大鵬物業是統一配送制,各種原材料一下子降低爲百分之一百還多,劉二楞有一百個不願意。一是斷送了自己的財路,再也沒有賺錢的機會了。二是原來貪的太多,各種做好的成品價格下降一倍多,他貪錢的原形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惱羞成怒的劉二楞,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在晚上把庫存的成品油以低價的形式全部賣給一個小商販了。他謊稱是自己的油存放在倉庫,一夜之間,把上萬斤色拉油和菜籽油賣得乾乾淨淨。大鵬物業報案後,很快查處是劉二楞所爲,劉二楞到派出所做了筆錄,就沒下文了,劉二楞還照樣上班。許多留下來的老員工就認爲大鵬物業又怎樣?風言風語就出來了,“碰到硬茬了,仍然不敢管。假如不是劉二楞,起碼也要蹲三年大牢。”事情還沒處理清楚,劉二楞那種驕橫的性情並沒有收斂,居然在上夜班時,把夜幕下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帶到公司玩耍,被同事破門在牀上逮住了。
還有一個叫魏鳳凰的女人,五十多歲,是高建林的小姨。這人也是個奇葩。原來在後勤手腳不乾淨,經常把食堂的東西往家裡拿,長期如此,已經養成了習慣,下班不拿點東西回家,心裡就好像缺少點兒什麼,空鬧鬧的。只要她用得着看得上的,她一定要往家裡拿。每天提個籃子上班,又提個籃子下班。門房的保安都知道,這籃子雖不大,一次可裝5斤米、或者裝5斤豬肉、牛肉什麼的。小到筷子勺子大到一壺一壺香油,她都拿過。因爲習慣、因爲都知道她是高建林的小姨,因爲她每次拿的都不多,門房故意“放水”。時間一長,她覺得佔點便宜理所應當,公開說這是“近水樓臺 —— 先得月。”
後勤交接到大鵬物業後,後勤主管是原來大鵬酒樓的大堂經理,他用酒店的制度、酒店的要求來管理當班人員。當他發現魏鳳凰和原來一樣,仍然把大鵬物業的東西往家裡帶,他說過她好幾次,這個魏鳳凰卻說:“年輕人,悠着點兒。又不是拿的你的東西,何必這麼認真。你信不信,我一句話或者一個電話,就讓你滾蛋。”
她還以爲大鵬物業和原來的後勤沒多大區別,牛逼哄哄的。我發現這種情況後,決定拿這兩個人開刀。這兩人確實後臺硬,要動他們,必須提前告訴他們的保護傘。當我把劉二楞和魏鳳凰的事情分別告訴劉仁寶和高建林後,他們兩個人的反應態度不一,令我實在爲難。
劉仁寶深知劉二楞這小子的德行,我把他犯案的事情告訴他後,他很平靜地說:“王子犯法,也應與庶民同罪,況且劉二楞就是個臉盆裡扎猛子——不知深淺的混蛋,我不是土皇帝,他也不是王子。這件事情真的沒有報送到我這裡來,都是下屬乾的。我一定按要求立案破案,該受到法律懲處的就應該接受法律制裁,我絕不會姑息養奸、放任自流。
高建林卻說,“我母親死得早,父親是個聾啞人,幾乎是小姨帶大的。小姨與我形同母子,這事兒我還真不好辦。你們如果處分她開除她,她一定會找我鬧的。你們能不能給她一個臺階,可以換崗不下崗嘛。”
高建林這個要求確實難辦,我也一時拿不定主意,就和老二商量。老二說:“如果不給高建林面子,那以後我們怎麼共事合作啊,你問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囉。”
爲這事,我幾乎睡不着覺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我給草兒打電話,把這事兒抖落出來,希望得到她的指點。草兒說:“這還真是個大難題,依我看,可以答應高建林的要求,把他小姨調離中餐操作間,放到保安公司接電話搞衛生去。理由很簡單,年歲已高,照顧對象。保安公司就是幾臺電腦幾張桌子幾部電話,我讓她拿,看她拿什麼東西。”
這主意實在是高。我在電話裡誇讚草兒:“你心眼太壞,我的不行,我大大的佩服!”草兒說:“你日本人?”我把話接過來,語氣加重,說道:“我日——本人。沒錯!”
“你的,大大的壞蛋,我明天也到B市來,把杏兒也帶來,陪你們兩個大男人好好的米西米西。”
果然,第二天草兒帶着杏兒來看望我和老二。老二說:“老大一來,我整個人都舒坦多了,原來繃緊的神經也放鬆了。你們不知道,當猴山裡拒絕與我見面時,我真不知道怎麼辦。現在好了,老大牽着猴山裡的鼻子走,我們的工作有他支持和關照,好做多了。”
草兒說:“我們不是來檢查工作的,你不必彙報。我們是來慰問你們兩個男人的。今天可以到各個點去走走,但不要告訴猴山裡和各局的領導們,我們純屬是家人集會,不要驚動官方。”
杏兒對老二說:“我來了你還不高興是吧,是不是離開我有了新歡了?”杏兒也學會調侃人了,把老二逼得滿臉通紅,我替他說話:“杏兒,你就給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揹着你搞這事兒。”草兒接過話茬子,說:“誰曉得呀,你們兄弟倆反正在這兒沒人管,完全可以互相包庇呀。”草兒說這話時,好像不是開玩笑的,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心裡還有我不?不要說假話。”
其實,這些天一到晚上,我都在惦記草兒。白天忙工作,顧不得兒女情長,可到了晚上,一摸枕頭旁邊,才知道這是在B市不是在家裡,對草兒的那種念想是純真的。我怎麼告訴草兒,她才相信我沒說假話。完全沒有思索,脫口而出,對草兒說:“我要爲自己活一回,我決定離婚然後娶你,今年年內解決。”
草兒一怔,說:“你該不是在說夢話吧。”
我用手拍着胸脯,說:“大天白日,說什麼夢話。你也不小了,我們該要孩子了。”
草兒當着老二和杏兒的面,毫不掩飾,抱着我,說:“今天晚上我們兩個人就造孩子,注意出廠日期。”
老二說:“我替大哥大姐記下了。”杏兒說:“一個晚上就能把孩子造出來嗎,那也太容易了吧?”
我對杏兒說:“放心,大哥比老二身體棒多了。”杏兒噘着嘴,不說話了。
……
劉二楞的案子送到法院後,判了三年。我對劉仁寶承諾,三年後,不管你還是不是局長,劉二楞回來後,還是由大鵬公司安排工作。劉仁寶對我這種先打後摸的工作方法極爲賞識。懲罰一個人不是目的,目的是要教育大多數遵紀守法、遵守規章。不以規矩,不成方圓。要想把事情做好,就必須在同一個制度下一視同仁,不能有任何特權。
魏鳳凰調離中餐操作間後,那是啞巴吃黃連啊,有苦說不出。小貪小佔行不通了,每天把百十來平米的衛生一做完,就是一張報紙一杯茶和坐機關一樣,明面上的待遇沒少一分錢,但把一隻老鼠關進籠子裡了,這事兒做得真是太絕了。
B市公安局的後勤外包在人事上我採用摻沙子、勤整訓的方法,讓大家看到老員工和新員工一律平等。制定出老員工消極怠工、壓制新員工的懲戒辦法,露頭就打,頂風逆行的就開除。這樣“送走”了幾個,一個個都安分守己了、老老實實了。
教育局和人力資源局都有這種典型人物,我用同樣的手段同樣的方法,該處分的處分、該調離的調離。換湯不換藥,經過幾輪整訓,領班和主管說話能算話了,制度不再是一張廢紙了,變成了能夠約束人管制人的一把利器。這就叫——
爲什麼出軌的火車會車毀人亡,
規所以正圓,矩所以正方。
爲什麼四車道八車道各行其道,
亂了規矩就會人車相撞。
人車各有規矩,交通才會有序,
亂了規矩,萬事豈能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