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樣板工程有一種連鎖效應,很多機關都主動要求外包給大鵬物業。
王東盛面對突如其來的轟動效應,有些招架不住。他心裡有忐忑不安,也有欣慰和激動。這麼多機關找他,他在惶恐中度過了幾日,然後調整心態力求鎮定,他知道沒有定力難於駕馭場面,面對突如其來的、一個接一個的商機,如果不穩住陣腳,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當劉明竹站在他面前時,他似乎看到了救星。
“這麼多機關要求外包,大鵬哪有三頭六臂。”王東盛說。
“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起一點兒波浪,就膽戰心驚,能不能鎮定一點兒、沉穩一點兒呀。”劉明竹說。
“我怎能不急嘛,原來擔心沒有業務,外強公關,而現在紛紛要求大鵬物業接管機關後勤,真是騎虎難下呀。不接招,得罪人。如果接了,大鵬物業專業管理人員缺位,剛剛樹立起來的品牌,就玩砸了。”王東盛說。
“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我建議大鵬物業完全可以以聯盟的方式,把企業資源,包括人力物力財力全部整合起來,再以管理公司的方式把手伸向四面八方。我只知道有這個提法和做法,具體操作,要問你們李總。”劉明竹說。
這個時候的李凰芹其實也無法獨攬如此宏大的格局,李草兒把當下的困窘看得一清二初。她想:小時候在江邊玩耍,看到很多魚,於是就下到江邊去捉魚,儘管魚兒從手中滑過,從腳跟旁鑽過,從屁股蛋子底下游過,到處都是魚。游來游去的魚兒是來挑逗她的,她手腳並用,也無法抓住一條魚。後來,她上岸了,靜靜地坐在江邊兒,嘴裡吐着香噴噴的炒麪,魚兒都來搶食,她彎下腰,膽大的魚浮出水面,吐着氣泡玩兒。她一伸手,魚兒一擺身,跑了。只見打漁的李大伯提着漁網,在十米開外的地方,把漁網從頭頂撒了下來,剛纔還自由自在的魚兒們全部進入了漁網,它們驚慌失措地撲騰着、翻滾着,不管怎麼折騰,魚死也不能網破呀。李大伯把漁網拉上來,把魚兒倒在草地上,剛纔還活蹦亂跳的魚兒,一下子變得沒有精神了,統統做了“俘虜。”
李草兒悟出了一個道理,當魚兒太多太多時,伸手去抓,目標太多,眼花繚亂,人的定力是無法捕捉多個目標的。只需一張網,就打撈得乾乾淨淨。大鵬公司現在就缺一張網啊,這張網誰去編織呢?李草兒每次在最困惑的時候,最先想到的一定是我。我在她心裡,始終是無法撼動的磐石。不知什麼奇緣,我們走到一起。沒有目的也沒有欺騙,我對她的理解和支持,沒有任何物質的因素。說是精神層面吧,也未必完全是同道之人。我欣賞她,欣賞她的美麗、她的才華與矜持,欣賞她對我的尊重。她無論在公衆場合還是在兩個人的私人空間,對我的依從和尊敬,我都感到她的休養和柔情無處不在。
在董事會上,李凰芹被當下的局勢急得暈圈了。李草兒說要編織一張網,把所有的魚兒都收進網裡。但她這張網需要多大、網線需要多少、誰來編織這張網,都是未知的。
李草兒講小時候抓魚的故事,大家不知道用意,開會不是來聽故事的。潘小婉要大家安靜,聽聽李總抓魚的故事,或許不只是爲了抓魚。在我的眼裡,李草兒和潘小婉相比,一個是鳳凰,一個是山雞。潘小婉有才有貌,可以說是才貌雙全,但她骨子裡的銅臭和內心的骯髒永遠洗不掉。潘小婉和李凰芹相比,一個是洋雞,一個是土雞,潘小婉比李凰芹有墨水,李凰芹比潘小婉有膽識,僅此而已。
當李草兒講到李大伯飛網罩魚,一網打盡時,除潘小婉外,大家一臉懵懂,雲裡霧裡,不知所云。潘小婉想替李草兒解釋,捅破這層窗戶紙,話到嘴邊,又噎下去了。我對潘小婉說:“你就替草兒把這個故事的尾巴做個了結吧。我估計,草兒自己也是難以自圓其說,全憑感覺而已,但又無法描述感覺。”
潘小婉說:“我只是悟出了,這張網可以破局,但這張網在哪裡,怎麼撒網,我真是不知道呢。”
我說:“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這張網在哪裡,我告訴大家這張網在我包包裡,你們信不?”我夾着包包的左手一鬆開,就被草兒奪了過去,她從公文包裡拿出一疊公文紙,擺在會議桌上,出神地盯着。
“你們看也白看,因爲文字只有制度和框架,沒有細節和策略。我說,我們成立一個外包後勤管理公司,這個子公司,是大鵬物業的一個部門,這個部門就是那張網。”
李凰芹伏在我的肩頭,噴着滿嘴香氣,全神貫注地聽我講解。我說:“我們承接了很多機關後勤,人手不夠,忙不過來。但我們可以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爲我所用。”
三妹問:“你快說唦,怎麼調動?我還是不懂。”
我說:“你別急。我們如果轉手把業務再包給他人,這叫二手轉包,那麼會出現什麼情況呢?也許還會三手轉包甚至四手轉包,層層轉包,其結果是服務質量下降、層層加價導致價格上漲,出現了問題我們不能直接插手處理。如果成立管理公司,整合資源,把一些小型服務類型或餐飲企業收編過來,打造成一面旗幟下的多艘艦隊,統一培訓、統一標配、統一資源調撥,統一人事制度管理,這樣的效果是,攤子越大,價格反而因爲量大可以適當下調,我這樣解釋大家懂了沒有?”
這時候掌聲響起,草兒走過來把三妹一拉,說:“別佔有我的男人,你到大鵬那裡去。”三妹說:“看你小心眼兒,都老夫老妻了,還吃醋了。”我對三妹說:“這你看不出來,草兒就是開開玩笑而已。”
接下來的工作更加艱辛。在A市尋找合作伙伴,王東盛可謂用盡了心力。李凰芹爲了讓王東盛爲公司賣命,竟然派李婷婷和王東盛一起去A市完成佈網的神聖使命。
這時候的劉明竹,完全拜倒在三妹的石榴裙下,三妹把自己的身體搭上不說,還以個人的名義在A市購買了一棟別墅送給了劉明竹。名義上是公司在A市的聯絡站,實際就成了劉明竹和三妹的私人空間。有劉明竹的牽線搭橋,加上王東盛和李婷婷這對黃金搭檔的專心公關,不到兩週,就有十多家餐飲門店要求加入大鵬物業。大鵬物業對門店進行統一裝修、對相關人員進行嚴格培訓,經過考覈後入職爲大鵬物業A市餐飲外包公司的職員。大鵬物業酒店管理公司在人財物上按照總公司的要求,實行標準化管理,這樣,十多家小型企業等於歸屬了大鵬物業。
不出所料,各種原材料每天的需求量在原來的基礎上翻了好幾倍,價格下調了百分之十。這樣一來,原來的樣板生意更火了,新開張的外包企業如魚得水,口碑越來越好。
接下來又有一個問題困惑着李凰芹:A市的生意走上了正規,按說,王東盛應該到B市去蹲點了。如果王東盛拆走了,A市誰來負責?李凰芹想了半天,想不出招來。手裡沒有棋子兒了,去問李草兒,草兒說:“二哥已經辭職了,不然要二哥去試試?”
“這人也真是,這麼大的事情,不與我們商量,就辭職了,什麼情況?”三妹問。
草兒說:“主要是因爲公司股份的分紅問題,他只要在職在位,就不能參與經商,一氣之下,撂挑子走人了,就這麼簡單。”
“那好啊,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就把他派到A市去,反正離廣州也不遠。”三妹說。
於是,她們兩人一商量,就給老二打電話。老二說:“還在辦離職手續,你們就等不得了。兩天後,我來找你們。”
這時的老二內心十分矛盾,覺得老在單位上混,拿這點兒死工資,對不住杏兒和孩子。加上,大鵬物業越做越大,老二因爲是公幹在職身份,又不能直接參與經商。連分點股份也像做賊似的,藏着掖着,受不了這個窩囊氣。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沒底,從來沒有經商的經歷,這一辭職,啥都沒有了,兩個孩子的父親,一個讀大學,一個讀小學,都得花錢啊。杏兒說,“你辭職就辭職吧,別後悔啊。這生意場上,可不像你搞行政,每天幾張報紙幾杯茶,上上網絡說瞎話,開開會搞檢查,哼哼哈哈過去噠。生意場上,那是要見真金白銀的,這裡頭的學問涉及到社會關係、利益關係,複雜得很,你想想,你這溫文爾雅的一介書生,適應得了嗎?”
老二一想,杏兒說得對。但已經不能挽回了,辭職報告組織部已經批了,單位專門爲他舉行的餞行酒也喝了,木已成舟啊。最後,他不得不一咬牙,走了。
老二見到三妹時,三妹故意氣他。原因是,這麼大的事,哪怕是他自己的事,在做決定之前,一聲不吭,自作主張。我說:“老二在單位也憋屈得很,出來也好,甩開膀子一起幹。”
“哼!甩開膀子一起幹,他那膀子甩得開嗎?”李凰芹說。
老二一聽我這麼說,就知道我是護着他爲他辯解,十分謙虛地說:“以後你們要多指點,關於企業管理和經商的事情,我是擀麪杖吹火——一竅不通。希望各位兄弟姐妹多多扶持和幫助。”
三妹說:“你回來了也好,我們商量後,決定派你到A市負責。大鵬物業分公司的負責人,我們又叫項目經理,工資級別與總公司副總一樣,如何?”
老二一個立正,向三妹敬了一個軍禮,說:“我一定在學習中摸索,在摸索中積累經驗。一切從頭學習、從頭開始。”
“有這種思想準備是下海的基礎,也要有遭遇挫折連受打擊的思想準備,如果沒有這種準備,一旦受到創傷,也會心灰意冷。在生意場上要有一股子堅韌勁兒,越挫越勇,心誠則靈。”我對老二說。
三妹說:“打虎親兄弟,我們一起幹事業。希望二哥不負衆望,能夠獨當一面。”這正是——
昨日端着官家碗,今日穿上平民衣。
世傳官宦動嘴皮,不幹實事花言欺。
賭氣脫下官家衣,投身江湖靠實力。
桃源同袍情誼在,打虎還靠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