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離聞言一怔,復又冷冷的說道:“那又如何?我們本來就不應該在一起。你不是很喜歡她嗎?現在我不要了,你可以帶她回去啊,怎麼?你不要了?”
他嘲諷的笑着,說的話很是傷人,不過白錦卻看出了,這並非出自於他的本心。他不願意害了林其華,所以想用激將法讓鄭秋帶走林其華,所以纔不得已說這些。
“你……”鄭秋恨恨的指着他,卻說不出話來。
白離冷冷的看了林其華一眼,拂袖而去,消失不見。
“夫君……”林其華大喊一聲,想要起身抓住他,卻是無能爲力。她受傷的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滿眼失落哀傷。
鄭秋欲上前安慰她,大抵是想到了白離剛剛的那些話,生生止住腳步,不敢再近一步。
白錦見狀,才上前一步扶起林其華,說道:“大小姐起身吧,地上涼。”
林其華就着白錦的手起來,伏在桌子上痛哭失聲。
“其華,你……”鄭秋有些猶豫的看着林其華,最後說道:“既然他不愛你,你還是跟我回去吧,這裡不適合你。”
林其華搖了搖頭,說道:“鄭公子的好意其華心領了,其華既然嫁給了夫君,那麼無論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其華都不在意。其華只願與君一起,碧落黃泉。”
鄭秋失望的別開眼,白錦忽有些不忍,說道:“大小姐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林其華淡淡的笑了,此時那消瘦的面頰看起來也不那麼難看了,反而多了幾分生機,她淺淺道:“正如夫君所說,其華自知命不久矣,自然沒有理由離開他。其華曾經承諾過對他不離不棄,這一條我從未忘記。”
“現在是他先捨棄你啊,你爲何還要死守着那些誓言,又有何用?”
“閣主,你愛過嗎?”
她倒是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白錦怔了一下,她並不是第一個問她這個問題的人了。
見白錦不回答,林其華輕輕一笑,繼續說道:“閣主未經歷過,自然是不懂的。如果有一天閣主也嚐到了愛的滋味,哪怕它是毒藥,到時候你也會笑着飲下。”
白錦不明白,既然可以選擇,爲何還要執迷呢?雖然蘇嫣、夜尋、花顏、月娘他們都執迷,可她還是不懂他們。
林其華緩緩開口,道:“我告訴閣主一個故事好嗎?也許聽了這個故事你就會明白,其華爲什麼那麼執迷不悟?”
白錦點了點頭,此生她聽過的故事不在少數,不知道這個故事又是怎樣的?
“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兒,她是他們家唯一的女兒,父親膝下沒有兒子,所以父親說定以後的遺產全部歸於女兒。女兒當時並不懂這些,她孃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去了。父親娶了一個姨娘,所以她將姨娘奉作自己的母親,還說讓她給自己生一個弟弟。”
“那姑娘就是你吧?”
白錦淡淡的說道,林其華笑了笑,有些恍惚的點了點頭,道:“沒錯,那個小姑娘是我。”
“當時年幼,不懂人心險惡。我也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幻想着某一天我喜歡的人會來娶我,然後我在穿着紅色的嫁衣嫁給他。相夫教子,過完餘生,多麼幸福的事啊。”
“那時候林鄭兩人作爲當地的大戶人家,來往頗爲密切,我和鄭公子在六歲那年就定下了娃娃親,約定在我十六歲的時候便來娶我。雖然那時候我不懂得愛是什麼,不過鄭公子自幼就很優秀,我想嫁給他也是不錯的。”
白錦看到鄭秋的嘴角勾勒一個好看的弧度,忽又暗了下來,面色慘淡。
只聽林其華繼續說道:“後來不知怎麼的,我的身子竟然越來越差,傳的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說我是病癆,是沒救了。當時我心灰意冷,想着鄭家總是會來退婚的,就在這個時候,白離來了。”
她告訴了白錦她可悲可嘆的一生,她說她唯一愛的人是白離,她說哪怕是死,她也要死在他的身旁,方纔此生無憾。
她說在她十五歲那年,那是她一生最冰冷的時間,白離出現在林府,爲她的生命添了一絲暖暖的陽光。
白離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就連姨娘和那些鮮妍明媚的姑娘,都沒有他好看。
他入林府那日正是早春時節,雪白的梨花開滿枝頭,他站在樹下衝我微微一笑。小風細拂過枝頭,有些花瓣洋洋灑灑的飄落下來,落在他的肩上發上,美不勝收。
他玉白的長衫蕩起微微漣漪,襯得身段更加妖嬈迷人。露出一張精巧的面容,長眉沁鬢,着實好看得緊。
那時我是搭着凳子趴在窗杦上伸長了脖子看美人,不料看得醉了竟跟着那溼滑的窗戶翻了出去。正當我感嘆這下不僅身子不好還要毀容的時候,只覺得白衣一晃而過,剛剛還站在梨樹下的白離竟然出現在窗下。
他堪堪接住我,衣袂隨風起舞,飄飛若仙。我墜到他的懷中,聞到他獨有的淡淡梨花香,不僅紅了臉頰。他只是輕輕一笑,道:“窗子很滑,小姐小心些,莫要傷了身子。”
我想着那白離定然是位神仙,不然他哪裡會那般神乎其技,這是我知道的秘密,所以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幫他守着這個秘密。
小時候我嬌生慣養,女孩子該學的我一樣都沒學會。直到後來,我的身子越來越弱,所以爹爹纔不得已請來白離教我琴技。
我很感謝上天給我這個機會,讓我遇到白離。有時候,看着那謫仙般的男子,生怕他不會再眷顧凡塵 ,突然離去。
所以我大多時間都纏着他,白離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府裡教我學習琴藝。不過我怕我學會了,他就會離去,所以我一直都裝笨。
他好像知道,不多他一般都只會摸摸我的頭,說:“小姐,慢些吧,不着急。”
白離大半年都會待在府中,只是每逢梨花盛開的時候,他都會離開,等到梨花謝了他纔會回來。
那年天氣分外好,梨花足足開滿了一個月,纔開始零零散散的凋謝。我在那年梨花紛飛下綰青絲,盤成好看的髮髻行笈笄之禮。
不過在那天發生了一件事,我等了許久的鄭家終於來退親了。那時候心裡五味陳雜,一方面想着最後他們還是退親了,另一方面呢又想着這下沒有婚約在身了,以後就可能會和白離……
光想着我就很開心,所以那天很多人都擔心我會不會受不了打擊的時候,我神采飛揚的跟爹說:“沒事,爹,女兒早就看透了,您別擔心。”
那時候姨娘也在一旁勸道:“華兒啊,姨娘知道你很傷心,以後你爹爹一定給你謀一門更好的親事,你就不要再傷心了。”
那時候自己還是不明白,她明明就笑得那麼假。說的那麼奇怪,明明就是提醒我應該傷心,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我只是知道說:“姨娘多慮了,華兒真的不傷心,華兒與鄭公子有緣無分,華兒誰都不怨的。”
不過好景不長,纔不過半月的時間,鄭家公子鄭秋就衣錦還鄉了。鄭公子回家的第二日,便擡着紅紅的聘禮來了林家。
“大小姐,鄭公子擡着聘禮來下聘了。”
家丁跑過來說的時候,我還猶自沉浸在夢中。夢中我穿上了鮮豔的紅嫁衣,春風滿面的嫁給那個俊美如斯的男子,他溫柔的牽過我的手,笑得如盛開的梨花。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驚得魂不附體,不由得顫抖的說道:“此話當真?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鄭家明明剛退婚不久啊?”
我由丫頭扶着疾步行至前院,已然是氣喘吁吁了。見堂前擺滿了一擔擔的聘禮,心便涼了半分。
爹爹正陪着鄭公子有說有笑,廳堂裡密密麻麻都是人,管家下人擠滿了整個前院。
本想着我與白離的事總算是有了幾分可能,可如今事情峰迴路轉,基本上是不可能改變了。思及此,不由悲痛欲絕。
正好鄭公子扭頭像人羣外看了一眼,我驚慌的看了他一眼,他擡腳就向我走來。我害怕的看了他一眼,撩起裙裾,徑直推開人羣,踉踉蹌蹌的向外面跑去。
所有的人都追着我跑,我的身體很弱,很快便被追上了。沒有辦法,我掏出手中的匕首,徑直划向自己的手腕。
看着血大滴大滴的掉到地上,很快就聚集成小小的一潭。我看到大家驚慌失措的樣子,心中甚是安寧,我想着就這麼死了,來世一定要嫁給白離。
身後似是有人過來了,優雅的聲音帶了一絲急迫,他喚了一聲:“其華。”
我很開心,白離從來沒這麼叫過我。我本想多聽一聲,不過頭暈得厲害,然後倒了下去。
不能嫁給我心愛的白離,此生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可是我還是醒來了,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平日躺的牀上,白離正在牀上,關懷備至的看着我。
她輕輕地將我扶起來,然後摟在懷中,輕柔的像對待心愛之物。那一眼看得我如沐春風,仿若百花盛開,直直的開到了我心裡,讓我覺得人生在世還是有很多美好的。
我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袖,小聲喃喃道:“白離,以後就別再離我而去了,我怕。”
我看到他身體一震,手伸過來像往常一樣拽開我的手。不過在最後一刻,他縮回了手,將我緊緊的摟緊,低低的說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