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想着如此這般,雲仙閣也會暴露在世人面前,到時候恐怕以自己一人之力就無法保住了。
這樣想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去見江錦年,讓這件事有一個了結,這樣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嚴重的後果。
算來雲媚的身份應該除了自己,只有江錦年知道了。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她不介意自己染上殺孽,然後殺了江錦年。
眼中劃過一抹狠厲,她廣袖當風,腳不沾水,輕飄飄的便上了雲仙閣。縱身一躍,直直地飛昇到三十二樓,如一陣清風般落到雲媚身前。
她依舊是自己離開時那個模樣,可見她這兩天來一直沒動分毫。頭髮比之前更凌亂了,一支髮簪鬆鬆的綰着青絲,豎於頭頂,已經散落大半了。還有兩隻花簪已經落在地上了,沉香湖的微風吹拂着散亂的黑髮,一張臉如同雕像,沒有一絲蠕動。
白錦緩緩上前,撿起地上散落的花簪,以十指爲梳,輕輕替她梳起頭髮來。她將上半部分分掉中間的頭髮梳成高高的髮髻,呈新月型豎於頭頂,髮尾墜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而後將兩邊的頭髮綰成兩朵桃花狀,然後將兩朵花簪簪在桃花髻中,看起來嬌豔欲滴。
做好這一切,白錦極不溫柔的白綾一揚,推開前面久閉的門。然後白綾一卷纏住雲媚,便將她直直地帶向了屋內,端端正正的放在凳子上。
看着她現在這幅憔悴不堪的樣子,白錦對江錦年的不滿便又多了一層。原本隔絕人世的鮫人,而今因爲他踏足紅塵,並引得衆人紛爭,還爲他受了不該受的苦。
白錦輕嘆一聲,聲音低沉而悠遠,彷彿從亙古而來,穿破時光的距離,觸摸不到的飄渺。
聽到這一聲,雲媚原本不動分毫的睫毛突然劇烈的顫動了兩下,復又歸於平靜。
白錦並非沒有看見,只是不想拆穿她的自欺欺人。她在逃避,她內心的痛苦白錦並不是不知曉,只是沒什麼體會罷了。
想着自己從未愛過任何人,不可能有什麼體會。可是不知怎麼的,一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有些心痛,好像從內心深處否定了剛剛那個看法,彷彿自己曾深深愛過。
她有些鬼使神差的說道:“你見過他了?在前不久?我去雲州的第二天?”
雲媚沒有說話,如同一個木偶一般,沒有一絲表情,也沒有一絲動作。
“你還愛他嗎?”
這句話似乎深深觸動到她的內心深處,她面上一片平靜,可內心早已不平靜了。
那句話一直迴盪在腦海中,你還愛他嗎?愛他嗎?愛他嗎?一直迴盪,聲音無限放大。
她也不由得問自己,還愛他嗎愛他嗎?答案已經不用問了吧,她悵然一笑,當然是愛的,若是不愛,她又怎會怕見到他?
白錦看着她原本如老僧入定般身軀一陣,然後睫毛不停的顫動,嘴脣也開始細微的蠕動,只是不知道說着什麼。
久了,久了,她才緩緩點了點頭,不是愛,是深愛!
曾經那麼深愛過的人,她怎麼可能會不愛了呢?生命以來,自己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他俊逸的面容深深地刻畫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
怎麼可能不愛?
只是時隔多年,她已經不能去愛了,不能像以前那樣任性。錦錦救了自己,自己不能因這種身份而讓雲仙閣陷入水深火熱,不能讓錦錦爲難。
白錦脣畔綻放絕美的笑容,她說:“若愛,便去愛吧!不過……他若值得你愛,我支持你,若不值得,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
她緩緩的擡頭,看着面前完美無缺的女子,有些驚訝有些感激,很多複雜的情緒交織。這樣白錦看到她活了過來,只是有很多以前不屬於她的情緒出現在眼裡,她替雲媚心疼。
雲媚無力的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有些艱難的開口:“錦錦,你不瞭解的,我和他之間終究是有緣無分,不可能的。”
“爲何?以前沒能在一起,如今也不算晚啊,只要你想,我保證你絕對不會被他欺負。”
雲媚笑了笑,兩行清淚快速的從眼眶滑落,她有些沙啞的嗓子哽咽了兩聲,笑得愈發僵硬,難看。
最後實在笑不下去了,她才長嘆一口氣,一把抱住白錦,說道:“還是錦錦對我好啊……”
● ttКan● ¢ O
見到雲媚這個舉動,白錦有些楞神,不一會兒便回過神來,伸手抱了抱她。
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輕柔的說道:“從我救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的緣便已經結下了,我不對你好,那要對誰好?”
這話逗得雲媚破涕爲笑,眼淚卻是流得更兇了,她用力的拍打了白錦的背,用力更用力。
白錦任她發泄,只是安慰道:“想做什麼,就放心的去做吧,雲仙閣永遠是你的家,你隨時可以回來。”
雲媚嘻笑道:“錦錦,你什麼時候變得不摳門了,還這麼大方,今天是不是遇到命中的真命天子了?”
突然她推開白錦,然後圍着她上下一陣打量,原本晶亮的眼光最後也漸漸暗淡下來。
她不服輸的再看了看,還是沒什麼變化呀。心中靈光一閃,何時錦錦也變得這麼有愛了,難不成還真是……
她心中小算盤撥得啪啪響,難不成寒大公子搞定了錦錦?兩人已經……墜入愛河,不能自拔?否則不能解釋錦錦今天的詭異行跡,她一向淡漠之人,怎會變得如此動情?
白錦看着那嫵媚的丹鳳眼精光閃閃,就知道她沒想什麼好事情。不過罷了,她能移開心思,不再專注於那件事情,就很好了。
她對着雲媚淺淺一笑,看得雲媚嚇得倒退兩步,方纔站穩。兩眼仍是警惕的看着她,彷彿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錦錦今天太不正常了,平日裡看到自己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總免不了一頓冷眼。可今天她不僅沒變臉,反而笑得春光燦爛,這是爲何?
“你還沒洗漱呢,先去洗漱吧,飯也沒吃,算了吧,一會兒我親自做飯。”
聽到飯沒吃的時候,雲媚青了臉色,她就知道錦錦不會那麼好心,原來是爲了奴役自己做飯。
可是在聽到她親自做飯的時候又不由得兩眼放精光,原來錦錦真變了,還打算自己下廚。
她好奇的問道:“你親自做飯?不可能吧,我記得你從未做過飯,你會做什麼?”
“麪條。”
“面……麪條?”雲媚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喉嚨跟卡了一根刺一般,不上不下的。
“陽春麪,前幾日無聊的時候自己琢磨的,今天試試。”
她說得淡然,可聽在雲媚耳朵裡就不那麼淡然了。
“只是麪條?還是你自己琢磨的?今天只是第一次?能吃嗎!啊?”
她本來是故意這麼問的,哪知道白錦卻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應該能,我學東西很快,應該不至於不能吃。”
雲媚想了想,也對,錦錦天賦高,乃凡人當中最爲少有的。想來在這方面天賦也不錯,自己應該算是有口福了。
思及此,她不禁在心裡樂了樂,想着很快就會吃到美美的、香噴噴的陽春麪,不由得燦爛一笑,哼着小曲兒走遠了。
其實這東西真心很爲難白錦,要知道她是從未下過廚的,想要做這陽春麪完全就是爲了雲媚,她實在是消沉太久了。
她不好意思告訴雲媚,其實她對於做飯這方面,真的!沒天賦!
上天告訴你,不是真有完美存在的,比如白錦,某些東西她偏偏就是不會。
白錦對着一袋麪粉發愁,愣了一會兒,她纔開始挽起袖子,拿來一干淨盆子。將所有的麪粉都倒進去了,然後拿來端來一水瓢的人,緩緩的倒了進去,看了又看,不夠再倒。
就這樣,初級的麪糰已經成型了,然後就是擀麪皮,用刀切成指蓋寬麪條。
這一切都結束了之後,原本不染凡塵的仙子如今卻沾了人間煙火。頭髮上有幾許白麪粉,臉上也有一些,原本黛色的柳眉也染成了白色,如蝶翼般靈動的睫毛上也有不少。
接下來,廚房成了戰場,濃煙陣陣,差點燒了整個雲仙閣。這讓人不禁想到雲仙閣不是被別人攻破的,而是被它的主人白錦燒掉的,目的是爲了做一碗陽春麪。
多可笑多滑稽的笑話。
等到雲仙畫個美美的妝,穿上花枝招展的長裙,身上系的鈴鐺叮噹作響,邁着優雅步伐來到前廳的時候,桌上已經放了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麪。
一碗慘不忍睹的陽春麪,充分說明了主人真的是第一次下廚。
雪白的陶瓷碗裡裝着白色的陽春麪,其中多有黑色不知名的東西,然後,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雲媚原本高昂的興致一下子就沒了,驚訝的瞪大了那雙大大的丹鳳眼,眸中百般鄙視,原來因期待而開心的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這面?真的能吃嗎?
她不由得往廚房裡忘了一眼,一片煙霧繚繞,什麼都沒瞅見。
她朝裡面說道:“錦錦,你這陽春麪怎麼沒蔥花之類的?”
裡面的人匆忙的輕咳了一聲,道了句:“我忘了。”
“那……錦錦,碗裡那些黑色的是什麼東西啊?怎麼聞着像是燒糊了呢?那個黑的不會是……”
裡面那人依舊雲淡風輕的說了句:“不小心,好像是糊了。”
這下雲媚徹底的暈了,這天下怎麼還有如此不靠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