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媚的聲音像是在拉鋸子似的,聲音非常難聽,這是許久未說話的原因。一向伶牙俐齒的她剛剛開口說話的嘴脣竟然有些生澀,像是第一次開口說話一般。
見到她這個樣子,白錦忍不住皺了皺眉,道:“我見你最近有些沉悶,出去看看或許會好些。”
雲媚怔了一下,心中劃過一抹溫情,張了張嘴,最後道了一聲:“謝謝。”
白錦有些驚訝的看着她,以前她從未這麼客氣過,看來最近她還真是反常。
她並未做任何動作,哪怕一個細微的動作,也沒有。她如同萬年不動的雕像一般,憑欄而坐,長髮扶風。
原本鮮妍明媚的容顏,現在卻如同枯敗的殘花一般,毫無生氣。原來濃密的睫毛長而卷,像蝶翼一般輕輕顫抖,如今卻是僵硬無力,耷拉在慘白的臉上。
白錦心中流淌一絲難過,有很多問題想問她,不過卻在這樣的她面前啞口無言。她像個易碎的瓷娃娃,白錦生怕自己多說句話,她就會承受不住重力碎了,所以白錦選擇不問。
白衣在風中烈烈作響,她面容沉靜而絕美。迎風而立,衣袂上下翻飛,映襯着燦爛的朝陽,她竟像是天邊踏着祥雲而來的仙人,宛若神衹。
翩然躍下雲仙閣,長髮在空中飛舞,漫天的花瓣隨着她落下。有的點綴在發間,有的劃過肩頭,落在腳邊,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她回眸一轉,眸中熠熠生輝,仿若沉香湖水。清澈無暇,碧波流轉,萬年不改。
望着閣樓之上的雲媚,她依舊面無表情倚欄而坐,微風吹拂着一頭凌亂的青絲,竟美得妖豔驚人。
輕嘆了一口氣,白錦摸了摸腰間的寒月彎刀,它就那麼靜靜地隱在那裡,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另一邊的墨玉笛垂在腰側,漆黑如墨的笛子在陽光的照射下,隱隱有光暈流轉,煞是好看。
這如潑墨畫中走出的美人蹙眉駐足,片刻後終是離去,如流星劃過,白光一閃便消失不見。
白衣飄搖落下山林,她伸出右手,皓腕凝雪、膚肌如玉,纖纖手指如春筍瑩潤無暇。只一眼,便移不開視線,那美到極致的存在,驚人絕豔。
中指和無名指微曲,其餘的手指豎於脣畔,脣染淡淡*,口中唸唸有詞。
不一會兒,便有一匹野馬滴滴答答的奔過來。剛聽到馬蹄聲,那馬已經到了身前,速度之快,讓人爲之驚歎。
它在白錦身前溫順的甩了甩腦袋,然後四肢彎曲匍匐在地,邀請她上馬。嘴角微微勾勒一抹動人的笑容,她已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白錦到明月閣的時候,孫幕還在書房裡處理有關這件事的所有訊息。
陽光照進屋裡,孫幕側臉俊朗而乾淨,在亮眼的陽光下竟然看不見一絲毛孔,皮膚白皙無暇。
十指修長勻稱,他握着那些飛鴿傳來的紙條,一張一張的翻閱,如鄰家大哥哥一般安靜優雅,讓人從頭到腳都暖暖的。
當時他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吃了一驚,這一兩日他一直在關注這件事的進展,每一個發現他都讓人飛鴿傳了回來。
情況緊急,他當時只是在紙上寫到:梨花谷出事,白離失蹤,林其華已瘋。
“孫幕,情況到底如何?”人未到,聲先至。下一刻白錦已經推門而入。
孫幕快速起身站在一旁,恭敬的道了一聲:“主子。”
轉眼,白錦便移形換位到孫幕剛纔的位置,穩穩坐着。纖細的十指翻閱着那一張張紙條。
“昨日傳來信息,梨花谷出事了,白離突然不明原因,不知所蹤。而他夫人林其華也瘋了,如今我們已派人將她帶回了林府,派人悉心照料着。”
說話間,白錦已經看完了所有的紙條,齊整的放在書桌上,右手微握,食指咚咚的敲着桌子。
思量片刻,她道:“有沒有查到什麼重要線索?”
孫幕往桌子上瞟了一眼,意思就是所有的信息都已經在那裡了,不過嘴裡依然恭敬的說道:“屬下覺得這件事不簡單,可是目前雲仙閣在雲州的人還未查出什麼,想來對方做事一定是極其警惕的,並且還抹掉了痕跡。”
白錦不動聲色,食指依舊敲打着桌子,聲聲彷彿敲在人心上。少傾,她才輕啓朱脣道:“我早有察覺,這幾件事都是我親自接的任務,可是卻接連出了問題,這必然是有一個人在背後操縱着一切。”
孫幕道:“主子說那些人的魂魄全部都被取了,屬下已經讓人緊盯着那幾個江湖上用魂魄練就邪功的人,他們沒有任何異動,可是那白離卻失蹤了,這……”
“雲仙閣只管任務,不論其他,所以與人結仇也實屬正常。或許這些事並不是一個人做的,但是一定有一個人在暗中推動這這一切,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爲何?若是想覆滅雲仙閣,那也沒有必要取人魂魄啊?真是奇怪!”
最奇怪的還是自己的心,這點白錦沒說。爲何一想這些事情就不舒服,感覺就快要有一點眉目的時候心就錐心的疼,這又是何緣故?
“屬下愚鈍,也有諸多的疑惑。不過屬下會盡力去查,定會有個結果,請閣主放心。”
他恭敬的對着白錦拱了拱手,神色自若,面上一片尊敬與虔誠。
白錦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說道:“那就有勞孫幕了,你是我信任又得力的手下,我相信你一定會查出此事的。”
那抹笑容有些莫名也有些深意,孫幕心裡一顫,眼中劃過一絲失落,轉眼即逝。
他愈發恭敬起來,面上也是一片嚴肅,他躬身道:“多謝主子信任,屬下定不會辜負主子期望,一定會加快查明此事。”
白錦笑了笑,有些高深莫測,她道:“這自然是最好不過了,這邊就交給孫幕你了,一定要謹慎行事。如果再出事,那雲仙閣一定是風雨飄搖了。”
“是,主人。”
“白離如今也不知下落,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也沒人知道。所以我打算立刻去梨花谷,不過你任何人都不要說。”
“屬下明白,屬下已命人將林其華帶回林府了,並派人專門照料和保護,相信她不會出什麼事。”
“做的不錯,你繼續查,我先走了。”
說罷便已經到了門口,長裙舞翩躚,暗香拂過,她已經離開了書房。
孫幕依舊恭敬的道了一聲:“恭送主子。”
待到白錦已經離開了明月閣,他才卸下面上的疏離與恭敬,眼中落寞爬滿整個眼眶,眼底的難過無人知曉。
什麼時候,他奢望的東西竟然變多了,今天明明還有一件事尚未說,不過他已經下意識的沒有說出來。
他滑坐在地上,沒有了剛纔的安靜優雅,悲傷而倔強的背影。
“呵呵……呵呵……孫幕啊孫幕,你何時也有了私心?”蒼涼而悲哀的聲音低低的迴盪在整個房間裡。
爲了儘快趕去梨花谷,也爲了不讓人發現行蹤,白錦仍舊是馭雕飛行,飛在高空,既明顯也不明顯。
落在了林府外面,已經是黃昏時刻了。這時種莊稼的人也已經回家了,林府外反倒是沒什麼人經過。
白錦從大雕背上翩然落下,大雕消失在天際,白錦輕輕地扣着林府的大門,鐵環與門的撞擊迴盪着沉悶的咚咚聲。
爲這個美麗的黃昏添了幾縷不協調的悲哀,白錦突然覺得似乎發生了什麼事。心中那種預感特別強烈,讓她不由得輕撫胸口,更加用力的扣着門。
許久,那門才吱呀一聲開了,拖得長長的聲音彷彿是女子在吟唱一首悲歌,淒涼婉轉。
她更加用力的快速推開門,那披着白布的家丁被推着退了好幾步,看着眼前的這個美麗女子,怔着依然回不過神。
白錦往裡一看,林府裡空蕩蕩的,似乎是被聚集在了一處,這裡根本就沒有人。而且林府到處白紗飄搖,還掛着一些用白紙剪成的白花,晚來的風帶了絲絲涼意,讓整個林府看起來都冷冷清清,甚至有些陰森。
片刻之後,那家丁纔回過神來,看着白錦問道:“小姐找誰?”
“府裡是出什麼事了嗎?我找林家大小姐林其華,請問她在哪兒?”
素來冷靜的她今天有些急切,也有些衝動。
那家丁一怔,緊接着臉上涌現恐懼的表情,從眼睛看去,彷彿靈魂深處都被恐懼佔據。
他顫抖的說道:“小姐來得晚了,大小姐一早就……”說着他恐懼的眼中涌出幾滴清淚,順便用衣袖拭了拭,才緩緩說道:“就死了。”
“什麼?”白錦心裡咯噔一聲,原來最擔心的事還是成了現實。她握了握袖中的拳頭,心中開始涌出無限的憤怒。
究竟是誰?爲什麼總是先自己一步?
那家丁看着面前原本氣質芳華的女子突然變成了煞神。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竟然變成了妖異的紫,長髮無風自飛舞,額間一朵鮮紅的千瓣蓮若隱若現,這般模樣像極了傳說中的妖怪。一想到早上大小姐的死相,不由得兩眼一瞪,暈了過去。
不一會兒,白錦纔回過神來,面色如常,只是胸口隱隱作痛,倒是不礙事。白錦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家丁,明亮的眸中劃過一絲迷茫,緊接着快步走進了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