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面所發生的一切王后在宮內渾然不知,她在佛堂中唸了幾段經文,覺得有些疲憊,於是讓宮女沏上一壺香茶,坐在椅子上細細品來。忽然,一名宮女匆匆跑了進來,整個人花容失色,香汗淋漓,見到王后都忘記了施禮,聲音驚恐地變了調:“娘娘不好了,匈奴大軍就要殺來了。”
王后並不驚慌,喝了一口茶,輕聲說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驚慌什麼?”說完擺手讓那宮女退下。剛過了片刻,又一個宮女進來稟告:“娘娘,陛下有旨,請娘娘火速收拾東西,準備出城。”
王后輕笑一聲,自語道:“十八年前我要走,你不讓我走,如今卻想趕我走?”她冷然笑了一聲,對那宮女說道:“你去回稟告陛下,說我身體欠佳,不能走動,請陛下不要管我!”
那宮女答應一聲,轉身退去。王后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眼望着窗外一片奼紫嫣紅的花園,裡面蜂蝶飛舞,傳來花香陣陣,甚是安靜平和,自己心情也平靜了許多。
正在這時,忽然又傳來一陣腳步之聲,轉頭一看,見烏澤元帥大步走了進來,王后一見十分欣喜,飛快地迎了上去,倒身下拜,口稱“父親”,繼而轉爲悲傷之情,臉上垂淚不止,悲聲說道:“父親您受苦了,都是女兒害了您,讓您鎮守邊關這些年不能相見,要不是這次匈奴人打來,女兒不知今生是否還能見到您?”
說完兩人抱頭痛哭,哭罷多時,才止住悲聲,烏澤柔聲說道:“女兒你不要難過,我父鎮守邊關十幾年,遠離朝中官宦的勾心鬥角、爭權奪利,心中倒也清靜得很,只是見不到女兒,心中思念得很哪!”
兩人又閒談了一會,話題一轉,開始談論當前的戰事,當聽說敵軍元帥是柯亞時,王后微微一震,馬上又恢復了平靜,說道:“看來因果報應,循環不爽,當年他們兄弟相殘,註定了有今日父子相殘的報應。”
烏澤嘆了口氣說道:“不管他報應如何,爲父還是擔心你的安危,我看現在讓爲父保護你逃出城如何?”
王后搖頭苦笑着說道:“父親該還沒有忘記吧,女兒之心已在十八年前已死,這些年只剩下一個軀殼,我日日拜佛誦經,生與死對我早已沒有了意義了!”
“都是爲父害了你,”烏澤說道,眼淚也涌了出來:“只怪我當年一時糊塗,貪圖王后之位,以爲你只要當上了王后就會一生幸福快樂,誰知爲父是大錯特錯,如今悔之已晚了。”
兩人如何談心敘舊暫且不說,再說城外的逃難大軍,匆匆忙如喪家之犬,在這支大軍之中,大部分是平民百姓,有的抱着兒女,有的推着小車,也有的驅趕着牲畜,不時傳來小孩的啼哭聲和大人的怒罵聲,人們匆匆地趕着路,氣氛緊張地彷彿一說話心就要掉出來一樣,有時有一輛馬車經過,車上坐的達官貴人也驚慌失措,不住催促着車伕快些趕路,所過之處,人們紛紛避讓,煙塵過後又恢復了平靜。
這時葉爾羌坐在馬車之中,心中也惶惶不安,一個勁地催促車伕,拉車的馬一路狂奔,早已筋疲力盡,口角涌出白沫,好象隨時都要栽倒一樣,即便如此,車伕不斷地用鞭抽打。
忽然,前面逃難的大軍一陣騷亂聲,接着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匈奴人來了!”這一聲好似平靜的水中投入一顆巨石,激起了千層浪,人羣頓時哭喊着亂成一團,先是潮水般向前涌去,好似又遇到了什麼阻力,又回頭象瘋了一般地向後涌來,拉車的馬被人羣一嚇,險些驚了,幸虧車伕拼命地拽住了繮繩。
葉爾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探頭向遠處望去,大路之上逃難的大軍蜿蜒伸出老遠,除了人羣、牲畜、車輛,看不見別的東西。
他急忙伸手抓住車旁邊一個向後逃竄的老人問明情況,那老人面無血色,喘了半天才開口說話:“不得了,前面不知從那出現了一隊匈奴軍,見人就殺,擋住了去路,趕緊向回跑吧,再往前就沒命了。”說完話,又急急向後奔去。
葉爾羌知道前方已經沒有了去路,趕緊讓車伕掉頭回城,那車伕一面調頭,一面說道:“老爺,少爺他們的馬車在前面,這可怎麼辦呀!”葉爾羌擦着臉上的汗水說道:“沒有辦法只能聽天由命了,但願他們能夠逃出匈奴的魔爪。”
前面的馬車中克茲爾和香寧緊緊地相擁在一起,一路上馬車跑得飛快,路面十分顛簸,好象馬車隨時都要被顛散了架一樣,所過之處,到處可以聽見路邊人們的哭喊聲。
克茲爾感到香寧的手在微微地顫抖,於是輕輕握住她的手說道:“你害怕嗎?”香寧望着他,輕輕地點點頭說:“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太短暫了,這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候,我真怕他太早結束。”
克茲爾沒有說話,只緊緊地把她抱在懷中。時光在緊張的空氣中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馬車的速度絲毫沒有放慢。
忽然,聽見前面一陣嘈雜的馬蹄聲,接着傳來幾聲慘叫,人羣驚恐的哭喊聲霎時提高了。“少爺,有匈奴兵!”車伕在外面顫抖的聲音喊道。克茲爾心裡一驚,用手挑開簾子,看見外面一隊匈奴的騎兵,手持雪白的利刃,到處追逐着落荒而逃的人羣,哭喊聲、慘叫聲不斷地傳來,地上已經躺了很多血淋淋的屍體,男女老少都有,有人臨死還驚恐地睜大了雙眼,似乎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克茲爾放下簾子,簡單地說:“衝過去!”雙手又重新緊緊地抱住香寧。車伕大聲吆喝了一聲,響亮地甩了一下鞭子,狠狠抽下去,馬比以前更加快地狂奔起來。跑着跑着,只聽車伕一聲慘叫,接着一屢鮮血飛濺到簾子上,人也“咕咚”一聲栽到地上,香寧嚇得尖叫了一聲,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拉車的馬依然瘋了一樣的狂奔,忽然車猛地一顛,克茲爾只感覺自己和香寧象騰雲駕霧一樣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摔在草地上,克茲爾的頭碰在一塊石頭上,頓時失去了知覺……片刻,克茲爾聽見香寧急切的呼喚聲,他感到頭疼欲裂,眼皮有千斤重,他費力地睜開眼,看見香寧正哭着搖晃他,呼喚他,那神情似荷葉含露,梨花帶雨,讓人甚是憐愛。
克茲爾費力地說了句:“你真美!”香寧見他醒來,破涕爲笑,嗔怒道:“你好沒正經,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兩人相扶着站起身,這才發現馬車早已摔成碎片,而且離開道路已經老遠,四處青草悽悽,繁花點點。
遠處,匈奴兵還在路在追殺着人羣,刀光、血光紛飛。“快走!”克茲爾說着,兩人攙扶着向青草的深處走去,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喊聲,幾匹馬衝他們飛奔過來,顯然敵人已經發現了他們,克茲爾焦急萬分,拉着香寧使出全力一瘸一拐地往草叢裡跑去,怎耐敵人的馬象一陣風一樣眨眼就來到了眼前,克茲爾還沒有看清馬上人的像貌,只覺刀光一閃,臂膀撕裂般地疼痛,人跟着就摔到了草叢裡。
只聽馬上一人喊道:“你們快看,這有個美人,簡直美得不得了,弟兄們來快活快活!”接着聽到香寧一聲尖叫,衣服被撕裂的聲音傳來,克茲爾心如刀割,掙扎着想站起來卻沒有成功。
忽然聽到一聲喝斥:“住手!”這聲音是那樣的熟悉,克茲爾都忍不住扭頭望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一張消瘦、傲慢的臉,“原來是你!”香寧驚叫了聲。
“不錯,正是小王爺我。”玉龍一邊說着一邊得意地踱着步:“我原本聽說你和那瘸子跑了,心中十分惱怒,你如今看到我們大軍到來,想保住性命,所以又來找我了,是不是?”
香寧厭惡地象吞了一隻蒼蠅,狠狠地啐了一口,玉龍一點也不介意,接着說道:“反正我在軍營在也寂寞難當,只要你願意象以前那樣夜夜陪我,我就饒你的性命。”說完,附身去抓香寧的手,只聽“啪”的一聲,吃了一記耳光。
玉龍倒退了幾步,用手捂臉,怒罵道:“你這個賤人不識好歹,自作死路,可別怪我無情!”說着轉身對那幾個匈奴兵說道:“這個賤人賞給你們幾個,要好好地玩,玩完後給她一刀了事!”
那幾個匈奴兵一聽,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紛紛扔掉兵器,一邊抓住香寧,一邊脫自己身上的衣服,欲發泄**。香寧尖叫着、掙扎着,衣服被人撕爛,春光乍泄,幾人更是如野獸一般瘋狂。
忽然,只見刀光一閃,一人脖頸炸開,鮮血竄出老高,人也歪倒在一邊,另外幾人剛剛一愣,又一人胸口一涼,眼見雪白的刀尖從胸前露了出來。剩下的人驚叫一聲,跳出老遠,只見克茲爾滿身是血,面目猙獰可怕,揮舞手中鋼刀狂叫着:“你們來呀!我克茲爾不怕,來一個我殺一個!”
幾個被他所震懾,不敢上前。站在一旁的克茲爾本已要離去,忽然看見克茲爾從草叢中竄出,連殺兩人,也甚是心驚,悄悄拔出寶劍,向克茲爾的胸口猛地刺去,克茲爾並沒有防備,眼看就要被寶劍穿胸而過,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香寧飛身撲了過來,替他擋了這致命的一劍,兩人都雙雙倒在草叢之中。
克茲爾扶起香寧,見她胸前傷口鮮血汩汩而流,面色慘白,雙眼緊閉,呼喚半天才睜開雙眼,香寧伸手掙扎着撫摸克茲爾的臉,說道:“和你在一起幸福的時光太短暫了,如果時光也可以交換的話,我寧願用前半生的十八年換來和你相處的一天的時間,不,那怕是一炷香的時間我也願意……”
香寧說着說着,目光逐漸暗淡下來,頭歪向一邊,在克茲爾的懷中氣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