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方小舟終於從保溫箱裡出來了，剛生出來皺巴巴的小女孩經過三個月的悉心照料 ，已經面色紅潤，梨渦淺淺。
每一個熟悉的人看到了都會說，“這就是小辛夷。”
方逸行都報以舒心的笑。
日子悠長，他懷抱着女兒度過每一個黑夜，終於明白辛夷用命換來的女兒到底有多麼的值得。
她把希望留給他，把全世界的絢麗顏色藉由女兒的雙眸展示給他看。
方逸行常常帶着方小舟和玄宇軒去看熟睡的辛夷。
快6歲的玄宇軒已經學會用溫熱的毛巾，輕柔地給媽媽擦臉，用稚嫩的聲音對她說早安。
玄宇軒會問方逸行，“爸爸，媽媽什麼時候醒來？”
方逸行一邊拿着奶瓶給方小舟餵奶，一邊淺淺地笑。
“媽媽很累，很困，等她睡飽了，就會醒了。”
玄宇軒乖巧地點頭，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小舟，你快點長大，等到媽媽醒來的時候，你就可以喊她媽媽了。”
看到一對兒女，方逸行眼角微熱，她說錯了，她從來都沒有拋棄過他。
齊清敲門進來，“方少，我來接軒軒去上學。”
方逸行拍拍兒子的頭，笑着說，“去跟你齊叔叔到學校吧，晚上爸爸接你。”
玄宇軒低頭寵溺地親了親妹妹的臉蛋，“小舟，你乖乖的呦，我晚上就回來陪你玩。”
然後抱了抱方逸行，“爸爸再見。”
齊清就帶着人出去了。
方小舟喝了奶在方逸行的懷裡安穩地睡起了回籠覺，嘴巴嘟嘟的，跟當年辛夷的睡顏一模一樣，方逸行怎麼都看不夠。
方逸行懶散地靠坐在沙發上，看看女兒，又看看病牀上的女人，不再有任何強求，日子就這樣慢慢地過也好啊，我們一起看着孩子長大，一起媽媽變老。
清晨的陽光溫暖地透過玻璃，投射到地面上，方逸行昏昏欲睡。
“方少，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復職上班啊？”
段念雙手插着口袋，懶懶散散地靠在病房地門旁，叫醒了淺睡中的男人。
“急什麼？當個全職奶爸挺滋潤的，玄宇軒缺失的父愛我都要彌補到小舟的身上，打算陪她到上幼兒園。”
“嘖嘖，你可真有出息，辛夷要是知道了，肯定後悔當初叫你大神。”
方逸行把方小舟放到睡籃裡，起身走到愛人身旁，用手指慢慢地劃過她的面龐。
“她要是能醒過來，我什麼都願意做。”
“really?如果有風險呢？你願不願意冒險？”
方逸行猛回頭，“什麼意思？”
“我的老師在美國給類似病症的病人做了兩例開顱手術，一個已經活了三個多月，一個呢，直接死在了手術臺上。決定權在你。”
方逸行的眉頭深深地皺成了一團，緊緊握住女人的手，“你容我再想想。”
“你最好快點想，多拖一天，死在手術檯上的風險就會多一分。”
“我知道。我會盡快給你答案。”
段念低頭輕嘆，“她睡着前跟我說過，生了方小舟，她就去動手術。這是她的願望，她要的一直都是有尊嚴的活着。方少，你不能太自私。”
說完，段念就告辭離開了
。有些殘忍的決定，只能最親近的人來做。
……
停車場上，段念剛打開車門，就被奔跑而來的齊清叫住。
因爲跑的太快，心裡太急切，齊清喘的厲害。
“你，咳咳，能不能等等我。我把軒軒送到學校，一會我們談談。我有話對你說。”
段念愣了愣，手指在車把手處摩挲，片刻之後纔開口。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還有事，有話電話給我留言吧。”他衝齊清笑笑，就像以前一樣叮囑，“帶着孩子，慢點開車。”
說完毫不遲疑地拉開了車門，發動了車子，從後視鏡裡看到一臉悽然的男人。
“抱歉齊清，我不想讓自己再動搖了。”
齊清開着車子，玄宇軒小心翼翼地問，“齊清叔叔，你和段念舅舅吵架了？”
“沒有吵架。他，不跟我吵了。”
“哦，”玄宇軒似懂非懂地晃晃頭，“媽媽說段念舅舅越是喜歡誰，越是愛跟那個人吵架，越是討厭誰，越是客氣。他不跟你吵架，是不是不喜歡你了呀？”
童言無忌，句句扎心。
齊清喉嚨緊了緊，側頭看玄宇軒，“軒軒說的對，是我做了不好的事情，讓你段念舅舅討厭了。”
“那你還喜歡他嗎？”
齊清不知道怎麼回答，直到把車停到學校門口，才沉沉地吐出了一個“嗯”字，玄宇軒早就忘了問了什麼，那聲“嗯”只有齊清自己聽到了。
……
自從辛夷昏迷不醒，方逸行就很少在公司裡出現，只有在每個週一到行知集團參加董事大會和總裁例會。
俊朗的男人，手裡提着粉色的睡籃，裡面是粉雕玉琢的女兒，那畫風既溫馨又好看，多少女人眼裡閃着光芒，希望成爲那個男人身邊的女人。脫不開身的員工就會在朋友圈裡看直播，方逸行和方小舟成了整個行知集團絕對的明星。
“老四，你到底是來開會的，還是帶着閨女來走秀的？”
徐謙把方小舟從懷裡抱過去，臉上都是慈愛的笑，卻不改冷嘲熱諷的習慣。
“走什麼秀，你也沒給我鋪紅地毯。”
徐謙白了他一眼，“把你給得瑟的呀。小舟，給三爸笑一個，你三媽又給你買了好看的衣服。”
方小舟及其給面子地咧開嘴咯咯樂了起來，徐謙一顆心都融化了，喜歡的不得了。
“告訴三嫂別買衣服了，小舟吃的用的穿的都快堆成山了，過百天的時候你還送tiffnay的項鍊，那麼點的小孩怎麼能帶？”
“盈盈說了，女人從小就要漂亮，她是當自己閨女養呢。
徐謙和尚盈盈一直沒有孩子，尚盈盈喜歡辛夷，愛屋及烏，對方小舟也愛得不得了，簡直當成了自己的閨女一樣疼。
“哦，對了，你過幾天要出差，把小舟放我們家裡吧，盈盈說昨天做夢都夢到這丫頭了。”說完小心翼翼地戳戳方小舟胖嘟嘟的臉蛋，“小舟，去三爸家好不好？”
方逸行驚訝地問，“出差，什麼時候定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正要和你商量。”徐行也站在一旁逗方小舟，笑眯眯地解釋，“友邦的徐亮前幾天親自打電話，希望你能出山。”
方逸行沒等聽完就搖頭，“我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
孩子和辛夷都離不開我，我哪也不去。”
“我一開始也覺得不妥。可後來聽說這件事情跟辛夷有關，就仔細地想了想，還是覺得你去好。”
“跟辛夷有關？”
“是啊，你還記得辛夷來行知實習接的第一個案子吧，就是給友邦做的關注西部地區留守兒童的慈善案子。到現在已經快六年了，很多孩子已經上了初中，甚至大學，很多人還不斷地給友邦寫信，問辛夷姐姐的近況。友邦想要做個回訪，邀請辛夷重走慈善路，她肯定去不了，你難道不願意代表她去。”
方逸行揉揉下巴想了想，勉強地點了點頭，“我記得這件事，那些孩子確實跟辛夷有感情，後來的發佈會我們還請到了現場，那我就去吧。”
說着伸出三根手指，“不過，最多三天。”
“你瞎擔心什麼勁兒啊，我家丫頭照顧小舟比你照顧的好多了，上次起溼疹，還是盈盈及時發現的，你畢竟是個男人，再用心也不行。你就放心地去，我請假在家一起和盈盈照顧小舟還不行嗎？”
徐謙的目光始終沒離開手裡的孩子，視如己出不過如此。
方逸行看那樣子，無奈地搖頭，“我不是擔心小舟，我是擔心辛夷，萬一她醒了，我不在怎麼辦？”
“你以爲是拍電視劇呢，哪有那麼多巧合的事情。”
方逸行也覺得自從辛夷出事之後，自己總是神經兮兮地，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好吧，我走這段時間，三哥三嫂多費心。”
“軒軒跟我。”老五蕭可言靦腆地笑着搶人，“他在，小叔叔特別開心。”
“好啊，他現在最崇拜的人就是囂爺。只一點，不許囂爺逗他喝酒。”
蕭可言扶着眼鏡說，“你放心吧，我在，小叔叔不敢的。”
方逸行這才放了心，回到家裡收了衣服，又把醫院的事情安排妥當，才啓程奔赴陝西。
……
車子過秦嶺的時候，友邦的接待人員笑着回憶，“當年辛夷看到秦嶺，哇哇大叫，說從來沒見過這麼連綿雄偉的羣山。她還說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撲面而來了。”
方逸行想到那樣子，笑得愜意，“是，她是n市人，讀書又在s市，確實沒看過這樣的景象，高興是自然的。”
“她性子可真好，當時累的上吐下瀉，可吐完還是朝氣蓬勃、生龍活虎的樣子。哦，對了，還跟我們哼秦腔，哎呦，她的歌可真不咋地。”
方逸行朗聲大笑，“她五音不全。”
“哦，對了，我這裡有她的錄音，當時覺得有意思就錄了下來，我放給您聽。”
聲嘶力竭的“大山的子孫呦”後就是驚天動地大破音，辛夷肆無忌憚地大笑，“天呢，我這歌一場，方圓幾裡，鳥獸四散啊。”
有當地口音的人開玩笑，“小姑娘，以後可不要和小男友唱ktv，他會被嚇到的。”
辛夷大剌剌地說，“不會不會，我以後的男朋友肯定能彈一手好鋼琴，他彈我聽。哈哈哈。”
“你咋知道你男朋友會彈鋼琴？”
“因爲我的夢中情人是方逸行啊。”
恍如隔世的錄音，方逸行聽着聽着，就淚溼了眼睛。
而此時，聲音的主人躺在病牀上，手指微動，身旁的段念發現，猛地撲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