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陰魂不散
藍蓮把羅達遠和郭曉北聚在一起。細細叮囑了一番。羅達遠和郭曉北兩個人連連點頭,然後急匆匆的走出了藍家祖屋。
而得到消息的向曉瓊一家也從河對面趕了上來,藍蓮和向曉瓊聊起來,這才知道,藍家前幾天剛派了人去向家提親,本來是定於今年秋後就給他們兩個完婚,但是現在出了這件事情,他們的婚期只怕是要往後拖了。
藍家現在沒有了藍家福,家裡的男人只有藍興元一個人,正沒有主事的人,但是在這個特殊的年代,有許多事情需要與大隊裡溝通,於是身爲大隊書記的向曉瓊的父親便留了下來,幫藍家處理外面的一切事宜。這一來,藍老太太倒輕鬆了不少。
藍蓮正在靈棚裡陪弔,就見劉二娃和向玉華攙着劉英的孃親走進來弔唁。看着他們,藍蓮怔了一下,突然想起了樂毅縣的唐老師,當初的一切都是因爲英子才惹出的事情,這一次回來,他肯定會來找她。而找不到她,一定會遷怒於劉家的人。
想到這兒,藍蓮起身把劉二娃拉到半邊,低聲道:“二娃哥,你和玉華不是去了省城嗎?怎麼又回來了?”
“是啊,”劉二娃臉色凝重的道,“本來我們在省城住得好好地,而且手續也快辦齊了。誰知道前幾天搞運動,說那位親戚是走資派,要抓去批鬥。這老人這麼大歲數那兒禁得起折騰,我和玉華一商量,就把他悄悄帶回老家來了。反正咱們窮鄉僻壤的,人家也追查不到這兒來,等着運動過去之後,我們再回去。”
藍蓮本來還想讓他帶着姥姥出去省城避避,省得萬一唐老師找麻煩的時候,自己顧此失彼。現在聽他這樣說,一時間嘴邊的話反而說不出來,而且更加爲難了。
劉二娃看着藍蓮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納悶的道:“蓮兒,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呃,”藍蓮點了點頭,她嚴肅的道,“二娃哥,那個運動不光是在省城裡搞的,只怕很快就會來到咱們這兒,雖然說你家是貧下中農。運動不會搞到你們頭上來,但是你們帶回來的這個親戚千萬別牽連了你們啊。你母親這麼大歲數,可是不堪折騰的。”
“哦,”劉二娃蹙緊眉頭,他沉吟了一會兒,道,“蓮兒說的也對,這樣吧,等着明天小姨夫的喪事辦完以後,我就把他送走。“
藍蓮聞言點了點頭:“恩,也只好這樣了。”
夜裡,藍蓮坐在靈堂裡爲爹爹守靈。她跪在靈堂裡,雙手握着玉佩,心中卻在期望着玉佩的異能如果能通靈的話,就好了,那樣她就能看看爹爹,但是一夜過來都沒有出現她所想的那一幕,直到凌晨,藍蓮纔不得不失望的起身去休息。
本來定好過了中午就起棺下葬,但是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藍蓮的娘卻一直沒有放話。她只是不時的讓藍建國出去張望。藍蓮知道。孃親這是在盼着建業能夠趕在爹爹下葬以前,回來見爹爹最後一面。
不大一會兒,藍建國從外面走回來,他伏在小姑姑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只見藍萱滿臉失望的擡起頭來。對一直站在旁邊的向曉瓊的爸爸點了點頭,沙啞着嗓音道:“向大哥,你請安排起棺吧。”
向書記聞言鬆了一口氣,他連忙讓道士們誦起**,然後又吩咐鄉親們擡起棺材向墳地裡走去。
可是,下葬的人羣剛走到大門口外面,卻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傳來一陣喧譁。跟在靈柩後面,此時還在院子裡的所有的女眷都不禁一愣。要知道在他們這個地方,這個起棺也是有講究的,只要一旦擡起來就不能停下,否則逝者的魂魄就會留下來而不能投胎轉世。
藍興元的孃親偷眼看了看小姑子,低聲嘟囔道:“奇怪,小瓊的爸爸是一個堂堂的書記,怎麼會不懂這個講究,好端端的怎麼停下來了?”
藍蓮愣了一下,她正要出去看個究竟,但是還沒等她走出去,只見郭曉北和羅達遠兩個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他們兩個伏在藍蓮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你們說什麼?他來了?”藍蓮臉色一變,又氣又惱,聲音也大了許多。引得孃親和舅媽他們紛紛回頭看着自己。
藍蓮的孃親看着女兒難看的臉色,不禁納悶的道:“蓮兒,出什麼事情了?你剛纔說是誰來了?“
藍蓮連忙穩了穩心神,她搖頭道:“娘,你先坐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說完,她對身邊的藍小丫和向曉瓊道,“表姐,小瓊,你們照顧一下我娘。不要讓她出去啊。”吩咐完畢,她這才起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只留下衆人驚詫的目光。
“這個該死的禽獸,竟然敢在這個時候跑到這兒來。,他未免也太囂張了!”藍蓮心中忿忿地罵着,她三步並着兩步趕到外面。只見一羣身穿綠軍裝,頭戴綠軍帽,胳膊上帶着紅袖標的紅衛兵正氣勢洶洶的堵在下葬隊伍的前面。領頭的正是當年的那個唐老師。
六年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但是也足以改變一個人。只見他光着頭,鼻子下那道顯眼的鬍鬚也已經不見,只是臉上的神情比起當年更加陰沉暴戾,而一雙小眼睛更加陰鷙瘮人。
看見藍蓮,他一雙陰鷙的眼睛變得陰森起來。
藍蓮望着這個讓自己的爹爹喪命的男人,心中的憤怒在成倍的增長。她緊抿着嘴脣,因爲憤怒,她的身體有些顫抖起來。如果有可能的話,她真想將這個男人狠狠的撕碎,然後挫骨揚灰。
“蓮兒,蓮兒。”
藍蓮回過臉來。只見郭曉北正擔憂的望着自己。對上藍蓮的目光,只見他搖了搖頭,然後挺身而出,將藍蓮擋在身後。
他擡眼看向唐老師,義正詞嚴的質問道:“唐司令,你們請讓一讓,不要阻礙人家辦喪事!”藍蓮聞言愣了一下,這才明白原來唐老師搖身一變,變成了**委員會的唐司令。
“哼!”唐老師——現在已經改稱爲唐部長了。只聽他鼻子裡一聲冷哼,道:“郭研究員,我這是在執行公務。可不是你所說的搗亂。”
“執行公務?好端端的人被你們打死,還沒有找你們算賬,你倒找上門來了”劉縣長怒瞪着唐司令。
“哼,”唐司令雙眼一翻,猖狂的道,“劉一槍,你現在只是一個反**,也配和我說話。就不怕我在把你抓起來?”
“你這個……”劉縣長暴怒,他張口罵了起來,同時還揚起了攥得緊緊地拳頭。不過目光對上唐部長眼底閃過陰險的笑容時,他生生的把到嘴邊的那“混蛋”二字嚥了回去。
“喲,你劉一槍膽子不小,竟然還敢打**的幹部。你打呀,你打呀。”唐司令往前一挺胸,挑釁味道實足。
劉縣長何曾受過這種侮辱,他脖子的青筋暴漲,一雙拳頭更是捏得咕咕作響。幾乎就要掄下去。】
“住手!”一聲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劉縣長愣了一下,揚起的拳頭慢慢垂了下去。
藍蓮和衆人都回過臉來,只見孃親站不知何時來到門外,她直視着唐司令和劉縣長,一張蒼白的面孔掛滿了冷冽。
只聽她冷然道:“不知唐司令要執行什麼公務?如果關係着藍家的事情,請找藍家的當家人,如果不關係藍家的事情,那就請唐司令去辦公事。藍家家門不幸,難道唐司令不怕沾上晦氣嗎?”
唐司令顯然也被藍萱這股從容冷冽的其氣勢震了一下,他楞然了足足有五分鐘,臉上這才又露出那股猖狂的氣焰:“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哼!沾上晦氣?我的晦氣還少嗎?”說到這兒,唐司令拿眼瞟向藏在郭曉北身後的藍蓮,他的言語中充滿了怨恨,“當年拜你女兒所賜,讓我足足晦氣了六年,我又何必在乎多晦氣這一時半會兒。”
藍蓮聞言,心中已經明白他果然是衝着自己來的。藍萱聞言卻是一愣,她滿眼疑惑的看了女兒一眼,卻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原來藍蓮一直沒有對她說起過那件事情。
在旁邊的劉縣長聞言,臉色卻是一變。他突然道:“唐司令。你今天來不就是要抓我這個反**分子嗎?那我跟你回去就是,藍家大兄弟被你們打死,你就算積得陰德,讓他快入土爲安吧。”
“哼,事情那這麼簡單?”唐司令嘴角一撇,不屑的瞪了劉縣長一眼,然後擡眼看向藍藍萱,對上藍萱冰冷的目光,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藍興元本來抱着藍家福的牌位走在靈柩前面。這些年和這個小姑夫關係最近的就是藍興元了。從藍興元記事開始,就一直是藍家福在照顧他,從學校退學以後,是小姑夫教會他所有的農活,他們兩個的關係簡直比親父子還要親。小姑夫突然死亡簡直是給了他致命的一擊。這兩天下來,藍興元的精神一直恍恍惚惚。剛纔看她們爭執,他也始終沒有說話,不過現在聽見說這一行人是殺死小姑夫的兇手,藍興元猛的擡頭直視着唐司令,瞪圓的雙眼幾乎沁出血來。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問道:“我小姑夫是被你們害死的嗎?”
唐司令看着藍興元恐怖的神色,他不禁心神一顫,嘴裡道:“我……”
看着他心虛的樣子,藍興元雙目怒火爆閃,他倏地衝到唐司令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嘶聲吼道:“你什麼?你說啊,是不是你害死我小姑夫的?你爲什麼要害死他?他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們爲什麼要害死他?你說啊。你說啊!”藍興元掐住他的脖子,近乎瘋狂的搖晃着。
唐司令只是一箇中等身材,加之這幾年在監獄裡,即使外面的人都吃不飽,更何況在監獄裡的人,所以他的身體自然談不上健康,而藍興元卻是正當年,長得五大三粗。現在他這樣卡住他,那唐司令那兒掙扎得開。他像是一個稻草人般在藍興元手裡不停的晃盪開來。
那些紅衛兵見此情景,不禁嚇了一跳,連忙衝上來想要將藍興元止住,而藍家這邊一見不妙,也要衝上去,兩撥人很快就打起來。
藍蓮不禁大急,她知道自己家的人如果與紅衛兵動手的話,不但佔不了一點兒便宜,反而還會被他們抓住把柄,只怕藍家所有人都會被牽扯進去。
她大聲嚷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但是她的嗓門畢竟太細,這些人又都在氣頭上,怎麼可能聽得見她的聲音?
藍蓮情急之間,她一把抓住身邊的冷警衛的胳膊,急促的道:“冷叔,把你的槍借給我用一下。”
在前面的郭曉北聞言倏地回身道:“蓮兒,你想做什麼?”
看着郭曉北焦急的神色,藍蓮無奈地道:“我只是想要警示他們。”
冷警衛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從腰裡掏出一柄五四手槍,衝着天鳴了一槍。
聽見槍響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剛纔還打得異常熱鬧的兩撥人也都停下手來。現在頓時安靜下來。藍家的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寸步不離藍蓮的這個面色冷酷的人,身上竟然有槍。
藍蓮感激的看了冷警衛一眼,道:“謝謝你冷叔!”
“不謝,”冷警衛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卻沒有多說一個字。
唐司令已經被紅衛兵們搶了過去,聽見槍響聲,他臉色一變,目光落在冷警衛臉上看了好半天,不過他並不認識跟在韓醫生身邊的這個警衛,他突然指着藍蓮的鼻子大喝道:“好啊!藍傢俬藏槍支,還僱人行兇,這可是違反國家槍支條例的大罪,藍蓮啊藍蓮,這一下你可把你藍家的人都害死了。我馬上就要立案偵查你們藍家,證據就在眼前,看你這一次還有什麼詭計施展?”
聽見他竟然把藍家的人都扯了進去,藍蓮臉色一變,她怒喝道:“你這個禽獸,不要血口噴人!”
聽見她指名罵自己禽獸,簡直就是當面揭自己的傷疤。唐司令惱羞成怒,他大手一揮道:“這些人都涉嫌我藏槍支彈藥罪。來人啊,給我把他們抓起來。”
紅衛兵剛纔和藍家撕扯本沒有沾了便宜去。現在聽見又吩咐抓起這些人來,他們頓時大喜,一個個的磨拳霍霍就要衝上來。場面眼看就要失控。
只聽冷警衛一聲暴喝道:“都給我住手!”
那些紅衛兵聞言一愣神、。冷警衛藉機走到唐司令面前,然後從口袋裡要出一張工作證一類的東西來,遞到唐司令眼前,沉聲道:“唐司令,你看看這是什麼?”
唐司令俯首看了看冷警衛手裡的東西,他的臉色再次變了又變。然後悶悶的阻止手下那幫人退後。藍蓮想不到冷警衛手上竟然有讓唐司令畏懼的東西,心中不禁暗暗奇怪那會是什麼東西。但是現在顯然沒有時間供她去確證這件事情。
“哼!小子你有種。你看我一會兒回來怎麼收拾你!“唐司令指着藍興元的鼻子怒吼一句,然後揮了揮手,嚷道:“咱們走!”
說完,他率先走了出去。那些紅衛兵沒有想到他們的司令會突然轉變,不過這本來就是一羣沒有頭腦的糞青,看見頭怎麼做,他們就怎麼執行。現在將唐司令帶頭離開,他們雖然是心不甘情不願,卻也只好跟隨。於是衆人狠狠的瞪了藍家人一眼,轉身走了開去。
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藍興元紅着眼珠,咬牙切齒的低聲咒罵道:“哼,你們這幫畜生等着,等我小姑夫的事情辦完了,看我怎麼去找你們算賬!”
藍蓮望着那羣人的背影,心中卻是知道這件事情只怕還沒有完。而藍家的所有人卻都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畢竟還有一個屍骨未寒的人等着下葬。在那個年代,在他們心中,對於死者,入土爲安纔是頭等大事。
在向書記的指揮下,下葬的隊伍修正了一下,繼續向藍家的墳地裡走去。可是下葬隊伍剛走到墳地,就聽見唐司令在後面氣急敗壞的追了上來,一羣人將下葬的隊伍再次圍了起來。頓時現場的氣氛緊張起來,幾乎到達白熱化的程度。
剛纔鬧不清狀況,所以一直沒有說話的向書記也憤怒了。他是幹部,自然知道這次運動颶風有多麼的厲害,所以他也知道面前這羣人是多麼的不好惹。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憤怒了。
他挺身出來站在唐司令面前,怒聲道:“唐司令,逝者爲大,無論有什麼事情,咱們都等藍家兄弟入土安葬了以後再說不行嗎?”
“你是誰?滾開這兒!我找她!“唐司令一把推開向書記,他瞪着藍蓮,眼裡難掩暴戾和兇殘之氣,只聽他怒吼道:“藍蓮,你說,劉英呢?劉英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