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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空隱畢竟是文明人,用了比較委婉的說法(似乎也沒太委婉):
“你兩樣都無,上面(指皇帝)又這麼器重你,一旦你搞不定,要殺頭的!”
熊文燦比較昏,等了半天,纔想出一句話:
“招撫可以嗎?”
然而空隱回答:
“我料定你一定會招撫,但是請你記住,海賊不同流賊,你一定要慎重!”
這段對話雖然比較玄乎,但出自正統史料,並非雜談筆記,所以可信度相當高,空隱提到的所謂海賊,指的就是鄭芝龍,而流賊,就不用多說了。
他的意思很明確,熊大人你能招降海上的,卻未必能招降地上的,可問題是,熊大人只有忽悠的能耐,就算海陸空一起來,他也只能招撫。外加他還收了張獻忠的錢,無論如何,死撐都要撐下去。
死撐的結果,就是撐死。
張獻忠之所以投降,不過是避避風頭,現在風頭過去,趕巧清軍入侵,孫傳庭和洪承疇兩大巨頭都到遼東,千載難逢,決不能錯過。
於是,崇禎十二年(1639)五月,正當崇禎兄收拾清軍入侵殘局的時候,張獻忠再次反叛,攻佔谷城。
谷城縣令阮之鈿真是好樣的,雖然他此前服毒自盡,沒有死成,又搶救過來了,但事到臨頭,很有點士大夫精神,張獻忠的軍隊攻入縣城,大家都跑了,他不跑,非但不跑,就坐在家裡等着,讓他投降,不降,殺身成仁。
很明顯,張獻忠起兵,是有着充分準備的,因爲他第一個目標,並非四周的州縣,而是曹操。
以曹操作爲外號,對羅汝才而言,是比較貼切的,作爲明末三大頭領之一,他很有點水平,作戰極狡猾,部下精銳,所以張獻忠在起兵之前,先要拉上他。
羅汝才效率很高,張獻忠剛反,他就反,並與張獻忠會師,準備在新的工作崗位上繼續奮鬥。
順道說一句,張獻忠同志在離開谷城前,乾的最後一件事,是貼布告,佈告的內容,是一張名單,包括這幾年他送出去的賄賂,金額,以及受賄人的名字,全部一清二楚,詔告天下。
不該收的,終究要還。
我沒有看到那份佈告,估計熊文燦同志的名字,應該名類前茅。但此時此刻,受賄是個小問題,瀆職纔是大問題。
熊文燦還算反應快,而且他很幸運,因爲當時世上,能與張獻忠、羅汝才匹敵的人,不會超過五個,而在他的手下,就有一個。
在衆多頭領中,左良玉最討厭,也最喜歡的,就是張獻忠。
他討厭張獻忠,是因爲這個人太鬧騰,他喜歡張獻忠,是因爲這個人雖然鬧騰,卻比較好打,他能當上總兵,基本就是靠打張獻忠,且無論張頭領狀態如何,心情好壞,只要遇到他,就是必敗無疑。
所以左總兵毅然決定,雖說熊大人很蠢,但看在張獻忠份上,還是要去打打。
幾天後,左良玉率軍,與張獻忠、羅汝纔在襄陽附近遭遇,雙方發生激戰,慘敗——左良玉。
所謂慘敗,意思是,左良玉帶着很多人去,只帶着很少人跑回來,
之所以失敗,是因爲他太過囂張,瞧不上張獻忠,結果被人打了埋伏。
這次失敗還導致了兩個後果,一、由於左良玉跑得太過狼狽,丟了自己的官印,當年這玩意丟了,是沒法補辦的,所以不會刻公章的左總兵很鬱悶。
二,熊文燦把官丟了,縱橫忽海幾十年,終於把自己忽了下去。
一個月後,崇禎下令,免去熊文燦的職務,找了個人代替他,將其逮捕入獄,一年後,斬首。
代替熊文燦的人,是楊嗣昌,逮捕熊文燦的人,是楊嗣昌,如果你還記得,當年推舉熊文燦的人,是楊嗣昌。
從頭到尾,左轉左轉左轉左轉,結果就是個圈,他知道,事到如今,他只剩下一個選擇。
崇禎十二年(1639)九月,楊嗣昌出征。
明朝有史以來,所有出征的將領中,派頭最大的,估計就是他了,當時他的職務,是東閣大學士,給他送行的,是皇帝本人,還跟他喝了好幾杯,才送他上路。
崇禎是個很容易激動的人,激動到十幾年裡,能換幾十個內閣大學士,此外,他的疑心很重,很難相信人。
而他唯一相信,且始終相信的人,只有楊嗣昌。在他看來,這個人可信,且可靠。
可信的人,未必可靠。
對於崇禎的厚愛,楊嗣昌很感動,據史料說,他當時就哭了,且哭得很傷心,很動容,表示一定完成任務,不辜負領導的期望。
當然,光哭是不夠的,哭完之後,他還向崇禎要了兩樣東西,一樣給自己的:尚方寶劍,另一樣是給左良玉的:平賊將軍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