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金陵到長江口,一路順風順水,以帆船的速度,不說一日千里,一天航行七八百里還是沒有問題的,所以,船行不到一天,楊聰一行便趕到了金山衛轄區。
這時候與汪直約定的時間還未到,楊聰也沒有選擇在南匯漁港登陸,他選擇的是金山衛中後所的軍港。
此時,湯克寬早已率軍抵達,就駐紮在金山衛中後所,而金山衛指揮使李興也早早率一衆衛所軍官在此等候,港口碼頭可謂旌旗招展,戒備森嚴。
楊聰卓立船頭,環顧四周,默默觀察着軍港的防禦。
他發現,這沿海衛所的軍港防禦做的還是很不錯的,港口四周都有城牆和箭樓,敵人戰船如果進入港口,守軍只需一通火箭伺候便能將其全部燒燬。
可惜,人家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傻乎乎的直往軍港衝,大明的海岸線這麼長,他們隨便挑個地方就能登陸,要想加強海防,還是得在戰船上做文章,只有戰船的質量和數量都佔據絕對優勢,才能稱雄海上。
他琢磨了一陣,船隊便已靠上碼頭,此時,湯克寬和李興早已率一衆軍官來到旗艦下方,列隊相迎。
這場面楊聰倒是經歷的多了,他不慌不忙的走下懸梯,與衆將一一寒暄了幾句,隨後便進入金山衛中後所駐地安頓下來。
第二天便是與汪直約定的日子了,這天一早,還未到辰時楊聰便率大軍趕到了南匯漁港,擺開陣勢,靜候汪直前來會面。
這次,他足足帶了一萬一千人馬,再加上金山衛的駐軍,他手下人馬都超過了一萬五,他倒是不擔心汪直會玩什麼花樣了,就是不知汪直打探到這陣容之後還敢不敢上岸與他相見。
汪直當然知道明軍在南匯漁港附近集結了多少人馬,不過,他並不怎麼害怕,因爲他手下也有不少人馬,他不相信手下人馬連這上萬明軍屯衛都幹不過,而且,他也不會深入內陸,只會在漁港附近跟浙直總督會面,如果形勢不對,他想跑還是很容易的。
不得不說,他膽子真的很肥,楊聰這邊纔剛擺開陣勢呢,他就已經率船隊出現在南匯漁港的外圍。
此時,漁港已經被清空,楊聰也沒有下令將戰船開過來,中間倒也沒有什麼阻礙,很快他便率船隊進入了狹小的漁港。
不過,他並沒有直接下船,他膽子雖大,卻不是什麼傻瓜,在沒有確定岸上安不安全之前,他是不可能下船的。
他還是派出了乾兒子毛烈前去聯繫,請浙直總督來港口碼頭附近相會。
這時候楊聰也表現出了自己的膽氣,他收到汪直的請求,當即就帶着一衆文臣武將和數十親衛來到了港口碼頭後面的空地上,並命人擺了張桌子,倒上香茗,坐在那裡優哉遊哉的喝起茶來。
汪直聽聞浙直總督竟有如此膽氣,心中不由生出些許親近感,不管這位總督其他方面如何,至少在膽氣上跟他有點像。
他也不再猶豫了,當即便帶着手下幾個親信將領和數十個護衛下了船,來到了碼頭後面的空地上。
楊聰一看他這架勢便明白了,此人就是汪直,因爲毛烈就跟在他後面呢,而且還有幾個跟毛烈裝扮差不多的人也老老實實的跟在他後面。
汪直這個人,怎麼形容呢,他還真不像是個窮兇極惡的海盜又或者倭寇,因爲他身材並不高大,長相也不兇悍,他那臉龐倒如同彌勒佛一般,圓潤無比,時刻都帶着笑意,一看就像個商販。
楊聰見汪直過來了,並沒有起身相迎,不過,他倒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後正襟危坐,擺出一副很重視的樣子。
汪直見狀,心裡更生親近了,他最煩的就是那些喜歡擺譜的狗官了,以前他在徽州府做生意的時候也跟地方官員打過交道,那傢伙,一個個收了錢還板着個臭臉,那感覺,就好像他送再多的錢也只是還債一般,誰他嗎欠你們銀子了。
這位總督大人至少沒給他擺臉子,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他走上前去拱手道:“小人汪直,參見總督大人。”
楊聰點了點頭,隨即指着對面的座位道:“汪船主,請坐。”
這年頭海盜和倭寇頭子一般都喜歡叫自己船主,比如汪直,就自號五峰船主,這點他倒是打聽清楚了。
汪直聞言,不由一愣,他真沒想到這位總督大人會用江湖上的諢號稱呼他,更沒想到人家會請他坐下說話。
他愣了一下,這才小心的走上前,在楊聰對面端坐下來。
楊聰親手給他倒了杯香茗,這才鄭重的道:“汪船主,本官將你的家人請到金陵並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見個面,好好商議一下,你不用擔心,你的家人都過的很好,你老母親的風寒溼病本官也請人醫治過了。”
汪直聞言,不由感動道:“多謝大人,不知大人招小的前來有何吩咐?”
楊聰招汪直前來自然是爲了招安人家,不過也不能一開口就是招安,畢竟兩人相互之間還不熟悉,他還不清楚汪直值不值的招安,汪直也不大可能一見面就接受一個素不相識的官員的招安。
他不慌不忙的道:“你應該也知道,皇上命本官來東南是專責清剿海盜和倭寇的,而現在東南沿海肆虐的海盜和倭寇聽聞都是船主招來的,所以,本官想請你幫個忙,讓大家都消停消停。“
汪直聞言,竟然跟毛烈一樣,面露難色,他想了想,這才小心的道:“大人,此事小的恐怕很難讓大人滿意。”
這個汪直,什麼意思?
楊聰想了想,隨即擔保道:“你們是不是怕本官秋後算賬?這個你可以放心,只要能改過向善的,本官都可以網開一面,既往不咎。本官也知道,你們很多人只是想做生意,並不是想跟朝廷對抗。”
汪直聞言,不由感嘆道:“是啊,我們原本只是想做點生意而已,奈何朝廷不準啊,很多人都被抓起來殺了,我們也是不得已才組織人手自保啊。”
這些貌似都是廢話,根本就不能解決問題,楊聰乾脆直接問道:“現在本官都擔保既往不咎了,你們爲什麼不能消停下來呢?”
汪直無奈的搖頭道:“不是小人不願意讓人消停啊,這些人大多是小人召集的沒錯,但是,他們都不是小人的下屬,小人召他們來劫掠發財,他們自然沒意見,但是,小人要他們收手就難了,因爲他們都嚐到甜頭了,根本就不聽小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