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將科舉看的極重的時代,所有封建文人都認爲文章能救天下。
他們首先看重的是一個人在詩書文章上面的才能,沒有這個基礎,就會覺得這個人沒有什麼真才實學。
因爲清楚韋寶的底細,所以孫承宗今天覺得很震撼,覺得韋寶不像自己想的那樣。
孫承宗因爲清楚韋寶的底細,所以不覺得韋寶能憑他自己的本事金榜題名。
可韋寶不但對於經營,經商,搞官場交際有一套,對於局勢的分析,戰略的應用和制定,也都似乎的確很有一套。
所以孫承宗對韋寶的態度重新緩和了,不再像一開始那麼牴觸。
不管看不看得透韋寶,不管自己這個弟子是什麼樣的人,不管收韋寶是好事還是壞事,反正,孫承宗覺得韋寶比他想象的有才能。
“小寶,本來今天要議事的,我這腦子有些亂,不如等你婚事之後再說吧,你的婚事,爲師要親自主持,也會讓所有薊遼和遼東將領參加。馬世龍的事情,爲師希望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孫承宗道。
“多謝恩師!”韋寶對於孫承宗突然改變了態度,還是挺欣慰的。
但也有點犯難,“恩師,可是你知道現在建奴正集結了大軍要攻擊朝鮮嗎?毛文龍的人全都縮回島上去了,不管朝鮮了,如果遼東這邊不能有所牽制的話,建奴將長驅直入,不但會對朝鮮造成極大的破壞,還會讓大明對朝鮮徹底失去話語權。弄的不好,建奴還會就此掌控朝鮮!到時候,建奴有了一個相對穩固的後方,事情就難辦了。”
“小寶,你覺得我們能對建奴有多大的牽制作用?朝鮮咱們暫時是顧不上了的,不用多考慮。至於說建奴想就此拿下整個朝鮮,不可能,建奴沒有這個實力,只要毛文龍的東江軍還在,建奴就不敢這樣做。”孫承宗微微一笑道。
韋寶暗忖,好你個老奸巨猾的老頭子,你不是什麼事情都不清楚,你是什麼事情都清楚啊。
你既不給毛文龍什麼支持,讓毛文龍所需一切都得向登萊討要,又很清楚毛文龍對於建奴的牽制作用!
“那恩師爲什麼不讓毛文龍協助朝鮮人對抗建奴?”韋寶問道。
“呵呵,我不是叫不動毛文龍,叫毛文龍,他肯定會要求軍餉和糧餉,要求軍費,上哪兒弄給他?你自己也知道說現在朝廷很困難。現在薊遼也是捉襟見肘啊,薊遼督師府每日遇到最多的難題就是催要銀子和糧食,各地都是這種事情。這些事情,能拖就拖吧。你剛纔對爲師說的話,爲師這幾日好好的捋一捋。而且,馬世龍的事情既然已經捅到朝廷去了,朝廷不發話,大家也不會有心情議事的。”孫承宗道:‘好了,就先這樣吧,爲師昨晚上爲了你的事,一夜沒有睡,現在疲乏的很。’
“恩師保重!”雖然韋寶不滿意孫承宗拖拖拉拉的處事。
不滿意孫承宗身爲薊遼最高統帥,拖拖拉拉,貽誤戰機,不管朝鮮。
但是韋寶也拿孫承宗沒有什麼辦法。
其實韋寶不怕人懟,就最是討厭這些官場弊端,遇事就拖,拼命的拖拉,能拖就拖,小事拖成大事,一個一個都是死豬不怕燙的好手。
大家都覺得出了大事,不是哪一個人的事情,大明不是哪一個人的大明。
豈不知道,大明就是這樣一步步走向衰落,走向滅亡的啊。
算了!老子也不是什麼救世主。
韋寶辭別了孫承宗,離開督師府,心情並不是很好。
隨着重生的時間日久,越來越瞭解這個世界,越來越瞭解大明官場的積弊,韋寶對這個世界也愈發的不滿。
韋寶本來打算直接回府,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見一見吳襄,把剛纔與孫承宗見面的事情與吳襄商量一下。
吳雪霞一旦不在自己身邊,韋寶才赫然發現,吳雪霞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無可取代。
韋寶現在去吳府,就跟回自己家一樣,可以不用通報,直接到後院去等待。
這也是吳襄對底下人交代過的。
吳襄不說完全接納了韋寶,但知道韋寶成爲自己家女婿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即便對韋寶還有所防備,有所保留,也算是交出了大半的真心。
吳雪霞聽聞韋寶來了,也顧不上禮法,與吳襄一起來見韋寶。
“你們啊,就等不了兩日嗎?馬上就要成親了,還急着見面。”吳襄拿寶貝女兒是沒有辦法的,天生的女兒奴,只有搖頭苦笑的份兒。
韋寶雖然沒有打算見着吳雪霞,但是見到了幾日不見的吳雪霞也很開心,才發現這個女孩子早已經融入了自己的生活。
“雪霞。”
“郎君。”
韋寶與吳雪霞奔到一起,手就分不開了。
吳襄無奈搖頭,偏開了臉,雖然只是拉拉手,但是當着他這個當爹的,還是覺得有點尷尬。
韋寶微微一笑,鬆開了吳雪霞的手,請吳襄坐了,然後將剛纔與孫承宗會面的事情說了。
“孫承宗這是在等朝廷,等陛下的反應,看看他們有多偏向郎君!”吳雪霞搶在了吳襄前面道。
吳襄點頭道:“是雪霞說的這樣,這絕不是孫承宗服軟了,任何人要撼動自己的權勢地位,都沒有人會甘心服軟。小寶你這件事是直接打在了孫承宗的臉上!就算他念着師生情誼,也不可能說消氣就消氣。所以,孫承宗的話,你只能信一半!他說什麼親自主持你的婚事,並說什麼叫上所有薊遼和遼東的將領參加,你聽聽就好,不要提前把風聲放出去!”
“是,爹和雪霞說的是。”韋寶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他這個人天生就有點不太自信,也許是在現代當鵰絲的時間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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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想好了一件事,也經常難以斷定。
“我本來想趁着現在馬世龍被禁足,招我韋家莊的親兵過來對山海關的兵馬進行整編,爹對這事怎麼看?”韋寶又問道。這事韋寶昨天晚上就想過,並且,韋寶在山東的時候就對山東守軍這樣做過,還取得了很大成功。
吳襄聞言沒有馬上說話。
吳雪霞也沒有立刻說話。
韋寶也沒有催促。
吳襄過了一會兒,搖頭道:“這是很大的事情,是直接奪權,並且是奪兵權,一個弄得不好,就會釀出大禍!小寶,我知道你在山東奪了兵權,並且完全將山東兵馬變成了你的私人兵馬,但是薊遼和遼東的情況不一樣,這裡的世襲情況更嚴謹,所有兵將都是骨肉相連!況且薊遼和遼東的兵馬錯綜複雜,數量也更加龐大!”
韋寶嗯了一聲,暗忖你這不是說了等於白說嗎?
“小寶,你實話告訴我,你手裡現在到底有多少兵馬?韋家莊有多少兵馬?遼南有多少兵馬?山東有多少兵馬?”吳襄問道。
韋寶看了看吳雪霞。
吳雪霞本來想示意韋寶不要說。
吳襄也在第一時間看向吳雪霞,“呵呵,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讓我這個當爹的知道?你們擔心我告訴你舅父?我沒有老到糊塗的地步吧?”
“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韋寶笑道:“山東有五萬多步兵,一萬多水師!韋家莊有一萬多步兵,數千水師。遼南有兩萬多步兵,數千水師。韋家莊和遼南的步兵,一個能抵得上冷兵器步兵十個,甚至二十個!能抵得上騎兵三個到五個。”
吳襄一驚沒有想到韋寶已經有這麼大的實力了?“這麼說來,你一個人的實力,比薊遼和遼東的兵將合起來還多了!?你甚至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建奴了吧?”
“差不多吧,不然建奴怎麼一年多,不停的偷襲,卻連我遼南的邊都挨不着一下?”韋寶淡然道。
吳襄慢悠悠的捻了捻鬍鬚,似乎是在刻意平復內心的激動,沒有想到韋寶在短短一年多的功夫中,已經悄悄摸摸的發展出瞭如此數量可觀的大軍?
“主要是師出無名!你是朝廷的監軍,監軍是沒有直接指揮大軍的權力的!你不能讓自己的私人兵馬整編山海關數萬守軍吧?這事傳出去,就算魏公公幫你兜着,陛下會怎麼想?況且,我覺得魏公公也未必幫你兜着,誰都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天下出現如此數量龐大,並且實力雄厚的私人軍隊。”吳襄道。
“明着整編肯定不行,不過,這事可以悄悄做起來,郎君可以先招三千總裁衛隊進入山海關,把山海關的守軍都集中起來,這幾日抓緊控制,搞清楚所有兵士和將領的底細。如果陛下完全站在郎君一邊,郎君便大刀闊斧,裁撤山海關駐軍,扶持我爹出任山海關總兵!如果陛下和朝廷的回覆含混不清,屬於和稀泥的態度,那就算了,只扶持一批將領,在山海關駐軍當中發展處一股屬於天地會的勢力就算了。”吳雪霞出謀劃策道。
韋寶聽的連連點頭。
吳襄則瞪大了眼睛,心中很是激動的想,扶持我?我一個四品官,能一下子升到山海關總兵的位置嗎?那豈不是比祖大壽都高的多了?
祖大壽現在不過是一個副將!
那樣的話,我吳家從此在遼西,還有什麼對手?就是放眼整個薊遼,整個遼東,大明整個北方,我吳家也將成爲鼎足而立的大家族!
“爹,你怎麼看?”韋寶問吳襄。
“我沒想好。只是有兩個問題,一,你有這麼大的權勢,能影響陛下升遷我?山海關總兵可是非同小可的重要位置。其次,我是你岳父,你爲我說話,陛下和魏忠賢會怎麼想?”吳襄說出了心中顧慮,“還有,以我的資歷,花錢買了個武進士,也不過四年多是時間而已,入仕時日尚短,資歷遠遠不足,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把我扶上了位置,別人會服氣嗎?這個位置,我做的穩當嗎?還有,就算我坐穩了,那從此以後,薊遼的將領和遼東的將領,真的要與我吳家分道揚鑣了啊。被所有人孤立,就算你手裡有一支爲數可觀的大軍,也架不住朝廷的猜忌,還有薊遼和遼東衆多將領和官員不斷的攻訐。”
“呵呵,爹,你想的太多了。”韋寶微微一笑,本來吳襄只是說兩個問題,卻噼裡啪啦想出了這麼多問題。
“爹,如果真的能一切順利,由你控制了山海關的兵馬,從此薊遼和遼東誰敢不服?憑我們阻斷了山海關天險,所有道路都得從我們這裡通行,憑天地會的實力,他們除非不想活了。”吳雪霞顯然比她老爹要霸氣的多。
吳襄不說話了,山海關總兵這個位置,他真的連做夢都不敢想,想想都心驚膽戰,雖然才四十來歲,但吳襄現在就已經被嚇到了,感覺心跳的好快,嘴脣都有些發白了。
吳雪霞見爹這個樣子,趕緊給吳襄倒了杯熱茶,嗔道:“爹,你那麼擔心幹什麼呀?只要你以後將小寶當成我們吳家的頂樑柱,全心全意的與天地會站在一起,有什麼可擔心的?遼西和遼東的土地雖然還在世家將門手中,但是所有遼民都已經到了韋家莊和遼南,遼南的土地可不比遼東小吧?大勢所趨,您還看不明白嗎?只要小寶擠走了孫承宗,領着薊遼和遼東邊軍在這個冬天打一次大勝仗,誰敢不服你?”
“你們啊,還是太年輕,凡事光往好處想。”吳襄說罷連連擺手,喝了一口熱茶,感覺稍微好些了,咳嗽道:“打仗有誰能保證穩贏的?即便贏一場仗,薊遼和遼東的局勢就徹底變了嗎?你們對朝廷的體制和薊遼,遼東的大格局還是瞭解的少。”
韋寶也陷入了沉思,在戰爭面前,每個人都是渺小的。
歷史哲學簡單講的話,就是歷史是由權力推動的。
歷史的進程包含着無數偶然性,這些偶然性共同組成了歷史的必然性。
儘管在偶然性只下,可能會出現一兩個傑出人物,但是這些任務在歷史面前也是身不由己的,不過是小丑罷了。
對於歷史的洞察,需要真正的生活的睿智而非理論理性的把握。
權力並不是一般政治學意義上的權力,權力是人對人的一種關係,不同的權力集中到一起,成爲了歷史的合力,形成了一個歷史權力金字塔。
而在金字塔的頂端,就是英雄人物。
歷史的偶然性就是金字塔底端的基座,這是作爲歷史的大多數。
通常,一般的歷史學家研究歷史的時候,覺得這些無數的偶然是很難把握的,所以就從中抽出一個特例或者乾脆直接找金字塔頂端的英雄人物進行解讀。
但是這解讀的只是歷史的某個小部分,並非整個歷史全部,尤其是作爲大多數的金字塔的底座。
而且從權力金字塔本身來看,作爲頂端的英雄人物,只能去直接影響自己下面有限的一部分。
而對於權力基座的大多數偶然性,是完全無能爲力的。
至於那種以英雄人物作爲歷史原因的、動因的,則是非常可笑的的。
英雄的命令經過層層傳遞,到達底部的時候已經是面目全非,而且並不是所有的英雄的命令都能傳達到地步,真正能夠傳達的總是少數的,但是這並不能作爲歷史的原因,只不過是所有原因中的很小的一部分。
所以英雄人物的作用是有限的,甚至很多時候只能當作普通人中的一份子來看待。
作爲權力金字塔基座的必然性是人民羣衆。
這也是韋寶越發展,越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在這個時代改變什麼,只能順應潮流,偷偷崛起。
即便崛起之後,也不能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韋寶甚至會覺得自己無非就是一個藉助時勢起家的暴發戶而已。
每當接近戰爭,韋寶就感覺自己的自負與傲慢,將暴露無遺。
韋寶知道自己不是什麼軍事天才,甚至在軍事指揮上,完全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奇,更多的是剛愎自用。
所以,韋寶很少親自指揮戰爭,頂多明確的告訴底下人,這一次的戰役要取得哪些方面的成果。
什麼是必須完成的,什麼是爭取完成的。
然後韋寶會將主要心思放在後勤規劃上,盡力做好調配資源的工作。
“爹,做事畏首畏尾,只能一事無成。”韋寶道:“你若是擔心,就算了。雪霞,再想其他辦法吧。”
“爹,郎君已經把機會給你了,天地會的發展是不可阻擋的!你若不做,他日必然扶持他人,到時候你不要後悔,不要眼紅。”吳雪霞很果斷,對韋寶道:“郎君,等會你就調兵入山海關!現在馬世龍被禁足,正是天賜良機。不管陛下是什麼態度,咱們都要趁着這個機會,拿到山海關的控制權。”
韋寶看了眼吳雪霞,有點被自己的女人震撼到了。
吳雪霞以爲韋寶也在猶豫,有點急了,“郎君,我爹要是沒有這個能力,可以委任他人!不能耽擱。”
“好!我這就去安排!”韋寶終於下了決心。